12、你前辈还是你前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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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优昨天从田里回来最后食材爆了仓，今早煮了一大堆面，让村里的小孩领了送去田里给家长。
中午正休息着呢，结果被外面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群面色沉静如水，心底却是惊涛骇浪：什么情况？这狐狸在搞什么名堂？
她本来只是想让他好好安置严恕这类真火阁里的无辜之人，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还要帮她招工？
她的食肆是为先祖洗清污名的黑店，又不是难民营+收容所，带这么多人很容易暴露行踪诶！
可是……可是她在食肆里头偷看的时候，看见了村民们从愤怒到犹豫的眼神；看见了那些年轻弟子从绝望到希望的眼神；看见了严恕痛哭流涕……
这个修真世界也是世界，不是修真背景的游戏，这些人们与她是一样的。
她怎么可能对希望的火焰泼一盆冷水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虞优的目光越过将“仙人们”团团包围的村民，越过不知道在喃喃自语着什么的晏清，落在了眼圈通红的真火阁弟子们身上。
她眼睛紧盯着他们，抬起了手，远远指向了她昨天收集食材的那片田地：“你们来的时候有注意到那片田是什么颜色吗？”
那片田是什么颜色？
许多真火阁的弟子愣住了，只有昨夜曾经去过那片田里的严恕嘴唇张了又合，半响才试探性地问：“是青……青黄色的吗？”
村民之中传来了细碎的讨论，碍于给了他们两餐饭的仙人虞优还在，到底是没说什么。
虞优闭上了眼：“对，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虽然现在才四月，但因为真火阁的剥削，村民早就没了存粮。
而地里的庄稼还没成熟。
虞优睁开眼，看向了周围的村民：“告诉他们，你们这段时间里吃的是什么？”
村民们面面相觑，虽然对仙人能注意到田里庄稼这件事挺意外的，但他们不知道仙人这问题有什么用意，都不敢去做这个出头鸟。
倒是最外圈围的那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他们今天早上可是从虞优那里领了面，现在对她印象好的很，纷纷叫嚷了起来：
“我们家里吃的是蔬菜干做的野菜粟米粥！”
“去挖灰灰菜和采榆钱蒸麸皮团子！”
“还有豆粥和豆面！”
……
在孩子们兴奋雀跃的回答声中，真火阁弟子们的头越来越低，此刻都恨不得自己脚底有洞，能直接钻进洞里。
“我无意打听你们在真火阁中的食物是什么。”虞优看向真火阁众人，声音平静而清晰却如一根鱼刺般梗在他们的喉咙中，咽不下吐不出。
“你们身上有债，但你们不是欠我的，也不是欠岐黄盟的，更不是欠劳么子真火阁的。”
“是欠这片生你们养你们，却又被你们的师门所害的土地和土地上被刮出油水的村民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了所有面露惭色的真火阁弟子：“所以，不要逃。”
“去面对那些被庄承德假借‘治疗’剥削的村民！去面对田中没成熟的庄稼！去面对自己的曾经——”
“去洗清自己的罪孽。”
话音落下，谷场一片寂静。
众人仿佛被惊醒般，都直勾勾的看着虞优，村民的面上都带着几分惊喜与感激，没想到居然真有仙人为他们考虑！
真火阁弟子几乎羞惭难当，他们其实因为没参与真火阁的脏事，对当下遭遇的一切其实是一个被师门连累的心态。
当晏清提出赎罪方案时，他们也只是对重新开始的机会感到欣喜，如今他们才真正的“看见”了周围的村民。
其中，严恕更是羞愧欲死！
他只想到了自己若是离开便是对不起亲友，可他对不起的，又何止是亲友啊！
一句“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师门所做的一切。”就可以抹除一切罪恶了吗？
他与庄承德也不过是洗砚水和墨锭的关系罢了。
晏清愣愣的看着虞优，曾心中泛起的涟漪被一种茫然代替——
我搞砸了吗？
许是他目光中的心碎太明显了，虞前辈与他目光交接后竟拉开食肆的琉璃门：“我们进来慢慢说吧，给他们一点时间——包括你，陈滔你也进来。”
在暗处防止村民暴动的陈滔笑嘻嘻的现了形，也没问前辈怎么发现自己的。
晏清魂不守舍的跟着虞优进了食肆，定定的站在前辈身后，看着前辈关上了琉璃门，落了锁。
就连陈滔似乎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一进来就殷勤的拖椅子来请虞优坐。
见虞前辈没有搭理自己，便老实的来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虞优当然没管这小屁孩的讨好，关上玻璃门后看着外面虽然泾渭分明，但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恶意的人群终于松了口气。
不打起来就是极好的了！关系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这样一些因病失去生存来源的村民有了帮工，免了背井离乡，真火阁的弟子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被村民接受，而去获取村民们的认可。
不但两全其美，而且她的食肆完全摆脱成为收容所或者成为难民营的支线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乱给她接支线的狐狸！
“为什么自作主张？”虞优扭头去质问晏清，却见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眼尾泛红，双眼盛满了一股子脆弱。
虞优：……
坏了！是萌混过关？！
“前辈，对不起……”晏清看着前辈关上门后还眺望着众人叹了一口气，自知自己已经完全理解错了前辈的用意。
“是我愚不可及。”晏清说着说着，目光飘到了躲在墙角看热闹的陈滔身上。
“是我理解错了前辈‘千金买马骨’的用意。”所谓的“马骨”不是前辈要买，而是要让村民们买。
他之前嘲笑陈滔愚笨倒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虞优沉默了，她的确是这么说过，因为想给那些真火阁的无辜者立一个劳动改造的榜样。
但没想到晏清居然是这么理解的啊！
不行啊，因为没说清楚话导致晏清帮她招工，结果她现在一个都不收，不就是打晏清的脸了吗？
这件事她自己也有责任，要给人家一个台阶下才行。
虞优看着晏清这副垂眉耷眼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本想教训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悄悄垫了垫脚，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行了，别妄自菲薄了。‘愚不可及’这个词不该放你身上。你只是做了你眼中正确的事而已。”
“真的？”晏清双眼闪出期待的光芒，虞优自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只不过是以羊易牛，但晏清当时为人们感到同情的心却是真的。
“同在仙门，你看他们作为无辜被师门连累，自然会觉得可惜。”虞优话锋一转，“可是，你看那些真火阁的弟子需要的是依附于我吗？”
见晏清迟疑的摇了摇头，虞优面上带了几丝微笑：“若是依附于我，那他们与依附于庄承德之时有何区别？”
晏清没想到前辈竟然为了安慰自己而自污，忙说：“您还说我妄自菲薄，您怎么能与庄承德那个小人相比？”
虞优伸出右手食指搭在了他的嘴上：“不都是依附于某个强者吗？他们需要的不是依附，而是你们都忽视掉的、踩在脚下的土地与现实。”
见晏清脸颊绯红，虞优才察觉到自己动作的不合时宜。
她飞快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中，但在真火阁时因为依附于庄承德，就这样无视掉了他的一切不对劲。”
“若是跟着我的食肆走，也不过是一次新的轮回罢了。跟我一起走是可以逃避现实，但他们逃得过自己的心魔吗？”
晏清：“……多谢前辈赐教。”
虞优点了点头：“现在，看向门外吧。”
“怎么会？”晏清的目光透过玻璃门，门外的真火阁弟子正随着村民一同，离开谷场去田中干活。
“你看。”虞优笑了，“他们现在不是都很清楚自己需要是什么了吗？”
“原来如此，是我的目光太狭隘了。”晏清声音虽低，但是坚定了起来，“前辈，您需要我怎么做？”
晏清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啊。虞优虽然在心里吐槽，但该用还是要用的，一家店怎么能只有掌柜和帐房没有小二呢？
“如果你想帮我招工，不要去找那些真火阁的弟子，不要去找那些依然可以靠双手养活自己的村民。”
“帮我去找那些没有田产、没有工作、之前依附于真火阁但是现在愿意为我干活的人。”
“那咋行？！”晏清还没开口，在一旁看小师叔热闹的陈滔反而跳了起来，“这不就是流氓吗？”
没房没地者称“流”，无业者称“氓”，这种人怎么用呢？
“胡闹！”晏清训斥道，“师长面前，岂容你高声喧哗？”倒是没反驳陈滔的话
虞优瞥了陈滔反问：“难不成要如强征民役般让有家室的村民骨肉分离？”
虞优心底腹诽：人家点家穿越都知道要挑凑不齐一对父母的主角，你这修仙的咋这么不当人？
晏清见师侄让虞优不喜，打起了圆场：“前辈选这些人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我们照做便是。”
“您别取笑我！”陈滔有些着急，“流氓怎么可能有愿意干活的呢？”
“前辈，您看这样如何？”晏清拿出一张传训符，“今天陈澜刚好在城中配合伤寒宫长老进行登记，我与她传讯，让她找些符合您要求的人。”
“那便传讯好了。”虞优可不信流氓一说，她现在对这些仙门中人的“常识”非常不信任。
毕竟他们虽然看上去人品都不错，但不知是不是修真者们远离人世的原因，对普通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虽然没有将人视为蝼蚁，但给人治病完全不彻查病灶、下意识偏向真火阁弟子什么的，她可都是看在眼里。
高坪村连族老都没有，在一些大事上不是要依赖真火阁？
村民除了还有田产以外，与流氓有何区别？
如果有一个人身上有什么真火阁需要的东西，那这个人完全可以被真火阁变成“流氓”。
陈滔见小师叔没有阻止自己，便接过传讯符开始催动。
片刻后，符中传来了陈澜的声音：“兄长你怎么突然传讯？怎么了吗？”
“陈澜，虞前辈想找一些‘没有田产、没有工作、之前依附于真火阁但是现在愿意为她干活的人’，你在城里能找到吗？”陈滔清了清嗓子，重复虞优刚才说的话。
“啊……这种人有挺多的。”陈澜沉默了片刻后接着说，“多是一些灵根不错的孤儿，我们怀疑是真火阁对他们的长辈做了什么……”
有挺多的……
陈滔面色灰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你前辈还是你前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