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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明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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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卖出好价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林崖村传开了。
随之而来的,除了些许羡慕,更多的是那些压抑了许久的、带着酸腐气息的流言蜚语。
“听说了吗?云家那小子走了狗屎运,药材卖了大钱!”
“还不是靠着沈家那傻小子?没日没夜地给人家当牛做马,图什么呀?”
“图什么?嘿嘿,你没听说吗?沈泊舟是看上那‘小克星’了!不然谁乐意天天往那晦气地方跑?”
“真的假的?哎哟,这可真是……好好一个村长家少爷,怎么就想不开呢?那云雾除了张脸还能看,有啥好的?命还硬……”
这些闲言碎语,不可避免地,也传到了沈泊舟的耳中。
是以哥哥沈泊远在某天晚饭后,皱着眉将他拉到一边,委婉地转述了村里的风言风语,末了叹气道:“泊舟,人言可畏。你就算不在乎,也得为云雾想想,为咱家想想。”
沈泊舟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握着拳头,半晌没说话。沈泊远以为他会愤怒,会辩解,或者会因此有所收敛。
然而,沈泊舟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去找那些传闲话的人理论,也没有刻意避嫌。恰恰相反,从第二天开始,他出现在云雾身边时,姿态更加坦然,眼神更加坚定。
这天,正是镇上逢集,不少村民都要去赶集。
云雾将新炮制好的一批药材装进药篓,准备再次前往永济堂。药篓沉甸甸的,他刚背起来,沈泊舟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
“我来。”沈泊舟不容分说,上前就利落地接过药篓,稳稳背在自己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云雾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院外,几个正准备结伴去镇上的村民正好奇地朝院里张望。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沈泊舟却像是没看见那些目光,也没注意到云雾的迟疑,他调整好背篓的带子,转头对云雾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容:“走吧,早点去,说不定今天掌柜的还能给个好价钱。”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外的人听清楚。
说完,他甚至还伸手,极其自然地替云雾捋了捋额前一丝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那几个村民看得眼睛都直了,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云雾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有些窘迫地微微侧头,却没有避开沈泊舟的手,也没有拒绝他背药篓的举动。
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沈泊舟背着沉重的药篓,腰杆挺得笔直,步履稳健;云雾跟在他身侧,虽然依旧沉默,但身姿不再像以往那般带着孤绝的冷意。
去镇上的村路,是流言传播最快的地方。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不侧目。
有人惊讶,有人鄙夷,也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沈泊舟对此视若无睹,他不仅没有加快脚步避开人群,反而故意放缓了速度,时不时侧头跟云雾说几句话,语气温和,笑容明亮。
“你看那片云,像不像我们上次猎到的那只兔子?”
“等卖了药材,我们去买些新种子吧,我看永济堂后院有种紫苏,长势很好。”
“奶奶的咳嗽好点没?我昨天找猎户老张问了张偏方……”
他说的都是寻常琐事,语调平稳,仿佛周遭那些探究、非议的目光都不存在。
他的坦然和镇定,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恶意隔绝在外,也为身边的云雾撑起了一片安稳的空间。
云雾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听着沈泊舟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感受着他那份毫不动摇的坚定,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他偶尔会低声回应一两句,目光落在沈泊舟宽阔的背上,那沉甸甸的药篓仿佛也不再是负担。
到了永济堂,沈泊舟依旧在门口的茶摊等候。
这一次,他坐得更加气定神闲,甚至还跟相熟的茶摊老板闲聊了几句,仿佛完全不知道关于他和云雾的流言已经甚嚣尘上。
当云雾再次拿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走出来时,沈泊舟迎上去,没有先问价钱,而是仔细看了看云雾的脸色,柔声问:“累不累?”
云雾摇摇头,将钱袋递给他看,眼中带着收获的喜悦和一丝分享的意味。
沈泊舟笑了,接过钱袋掂了掂,大声道:“太好了!这下咱们扩大药田的本钱就更足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半个街面,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计划和联结。
回村的路上,沈泊舟依旧背着空了的药篓,步履轻快。
他甚至还用卖药材的钱,在镇口给云奶奶称了两斤软糯的糕点,又给云雾买了一包他爱吃的糖油果子,毫不避讳地拿在手里。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或者想看他们灰溜溜躲着人走的村民,见到这一幕,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沈泊舟用他最直接、最坦荡的方式,给了所有流言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没有辩解,没有争吵,只是用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在乎他,就是要帮他,我们的未来就是要绑在一起。你们爱怎么说,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这份近乎执拗的坦荡,反而让许多恶意失去了滋生的土壤。
一些人开始觉得,或许……这两个少年之间,真的只是纯粹的互相扶持和志同道合?
至少,当着沈泊舟的面,再没人敢轻易说出那些难听的话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沈泊舟知道,流言不会彻底消失,但他不在乎。他只想让身边这个人知道,无论风雨,他都会在,而且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为他挡住一切明枪暗箭。
而云雾,虽然依旧沉默,但那份深植于心底的不安,似乎在沈泊舟这番笨拙却无比坚定的“明志”中,又被抚平了几分。
他悄悄加快一步,与沈泊舟并肩而行,两人的衣袖在行走间轻轻摩擦,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