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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窃取密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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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想往外走。
静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劝道:“小主,如今已是戌时二刻,此刻宫钥早下,各局司皆已落钥销钥了。即便您亲自去,司职的宫人也无法为您破例开启……”
怀瑾愣住:“已经这么晚了?”
静棠点头:“是。不如明日一早,小主再去?”
小喜子还等着冰敷伤呢。他那红肿的膝盖,青紫的手臂……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的纠结,她本可以早些回来,早些去取冰,甚至还能问上几句。
现在好了,小喜子的冰,又要拖一天。而王五的线索,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去查。
怀瑾垂下眼,声音有些闷:“也只能这样了。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
静棠应声:”是。小主,您今日也累了,先歇着吧。”
怀瑾点了点头。
*
次日黎明,小喜子的伤仍在怀瑾心头萦绕。她几乎未眠,天色微亮便带着雪盏匆匆前往尚药局。
尚药局内药香弥漫,管事的林嬷嬷看到怀瑾,连忙起身行礼:“沈答应安好,可是来取冰?”
怀瑾颔首,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
林嬷嬷笑着说:“陛下有旨,沈答应来取冰,如数供给。您稍等,奴婢这就让人去取。”
她转身吩咐小太监去冰窖。然后拿出一本册子,翻开,提笔记录:“沈答应,撷芳殿东殿,今日取冰……”
那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的账册,封面上写着几个字:尚药局领药记录。怀瑾心中一动。还有其他与领冰相关的记录?
她眼珠子转了转。要怎么才能用正当理由看那领药记录呢?
殿里只有林嬷嬷和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正靠在墙边打瞌睡,似乎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看来,只要支走林嬷嬷就可以……
有了!
“哎哟——”怀瑾故意发出一声惊呼。
嬷嬷赶紧向她这边望去:“沈小主,你怎么了。”
怀瑾装作弱柳扶风:“前两日摔了一跤,这膝盖又疼了……”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林嬷嬷的神情:“过两日去射箭场,皇上要是看见我这膝伤还没缓解,也不知是否怪罪……”
林嬷嬷脸色一变:“这可如何是好!”
怀瑾叹了口气:“嬷嬷,怀瑾知道尚药局取冰也要时间,不愿为难您,但实在是膝盖疼得厉害……您能不能行行好,去冰库那边看看,催他们快些?”
林嬷嬷额头冒出冷汗。沈答应的膝伤可是大事!若是耽误了,陛下怪罪下来,她可担待不起!
林嬷嬷忙道:“那是自然!小主的膝伤是天大的事!”她匆匆站起身,往冰库方向快步走去。
怀瑾迅速走到桌前。她拿起那本《尚药局领药记录》,快速翻阅。
果然,上面记录着各宫领药的情况:
昭徽六年四月初一,关雎宫庄妃,领人参二两
昭徽六年四月初三,永和宫欣嫔,领阿胶五两
昭徽六年四月初五,玉芙宫丽嫔,领冰五斤
可这本册子,只记录了最近几个月的。怀瑾想找的昭徽五年二月的记录,不在这里。
怀瑾叫醒打瞌睡的小太监,佯装无意地问起旧档案。小太监睡得迷糊,随口便答:“都归档在后院档案房了。”
怀瑾估摸着林嬷嬷快要回来了。时间不多。她必须抓紧。
怀瑾忽然惊呼一声:“哎呀!雪盏,太医给我膝伤开的方子,我找不着了!”
她给雪盏使了个眼色。
雪盏立刻会意:“是,小主!”她赶紧起身,装作四处寻找的样子。
雪盏又对那个小太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沈小主找药方?真是没眼力见的!”
小太监被她这一吓,立刻清醒了:“是是是!奴才这就找!”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趁着他们忙乱的功夫,怀瑾悄悄往后院溜去。她的心跳得飞快。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
穿过一道回廊,她看到了那间屋子。门上挂着一块牌匾:档案房。
怀瑾的心一紧,赶紧闪身进去,然后轻轻关上门。
*
档案房内,陈年的墨香与纸页特有的霉味在空气中静静交织。一架架深褐色的木格栅直抵房梁,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历年卷宗。
仅有的一扇小窗吝啬地透进些许微弱的晨光,光柱中尘埃飞舞。
怀瑾的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快速扫过那一册册脊背上的签条。
有了!她迅速抽出那本《尚药局·领药记录·昭徽五年》。
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开册子,快速找到二月的记录。二月初二……二月初一……就在这时——
“沈答应?沈答应在哪里?”林嬷嬷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怀瑾的心猛地一跳!林嬷嬷回来了!她强自镇定,手指在册子上飞快地滑动。再往前翻……正月三十!
昭徽五年正月三十,玉芙宫丽嫔宫女菱枝领冰五斤,凿冰者:王五
找到了!
“沈答应不在前院?”林嬷嬷的声音愈发清晰,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那会去哪里了?”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正朝着档案房而来!
怀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合上册子,放回原位。可来不及了!
脚步声已经到了档案房门口!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柜子?太矮了,一眼就能看到。窗户?来不及了!
她抬头看了看。
房梁!
对,就躲那儿!谁也想不到一个宫妃会爬梁上柱!
说时迟那时快,怀瑾深吸一口气,凭借自幼练武的底子,足尖轻点,手脚并用,三两下就利落地攀上了房梁,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阴影里,屏住呼吸,心里暗自得意:这下总找不到了吧!
“吱呀——”门被推开了。
林嬷嬷的声音传来:“这里是档案房,沈答应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个宫女怯怯道:“嬷嬷,要不要进去看看?”
林嬷嬷:“看看吧。”
脚步声踏了进来。怀瑾在梁上紧张得手心冒汗,一动不敢动。
“咦?”林嬷嬷的声音带着疑惑,在下方响起,“这地上的脚印……像是刚留下的?”
怀瑾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刚才情急,忘了处理脚印!
她下意识地想挪动一下,换个更隐蔽的姿势,结果忘了自己正蹲在一根看起来粗壮、实则内里有些腐朽的梁上。只听脚下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咔嚓”一声!
不好!怀瑾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根梁木竟不堪重负,突然断开!
“啊——!”
在林嬷嬷和宫女惊恐的目光中,只见一个浅碧色的身影伴随着断裂的木屑和簌簌落下的灰尘,手舞足蹈地从房梁上惊呼着栽了下来——
“嘭!” 怀瑾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还好她反应快,落地时勉强护住了要害,但姿势着实不雅,灰头土脸,发髻也散了,步摇歪斜地挂着,好不狼狈。
空气瞬间凝固。
尴尬。
非常尴尬。
林嬷嬷和那小宫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摔得七荤八素的沈答应,下巴都快惊掉了。
怀瑾摔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一抬头,正对上林嬷嬷那张写满了震惊、狐疑和难以置信的脸。
“沈……沈答应?!”林嬷嬷的声音都变了调,“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一个宫妃怎么会出现在尚药局档案房的房梁上,还把梁给踩断了!
怀瑾疼得龇牙咧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一边脑子飞转,试图挽救:“嬷、嬷嬷……误会!天大的误会!臣妾刚才……刚才在前院等着取冰,可等了很久都没人来……”
怀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臣妾想着,会不会是冰还没准备好?就想自己去看看……”
她一脸无辜:“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林嬷嬷皱眉:“那您为什么要跳到房梁上?”
她指着房梁,信口胡诌,语气真诚得她自己都快信了,“臣妾……臣妾是见那梁上似乎有、有鼠患!对,鼠患!怕它们啃坏了珍贵典籍,特、特地上房查看!谁知……谁知这梁木如此不结实!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点义愤填膺。
林嬷嬷和宫女面面相觑。
追老鼠,所以跳到房梁上?这逻辑……
怀瑾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蠢毙了。
林嬷嬷狐疑地看着她:“老鼠呢?”
“跑了!”怀瑾立刻说,“臣妾在房梁上待了一会儿,那老鼠就跑了!然后臣妾想下来,结果……结果房梁上有灰,太滑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就掉下来了。”
林嬷嬷看着地上狼狈不堪、还在那强行解释的沈答应,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沈答应,此乃尚药局机要之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更不得上房揭瓦!”
怀瑾知道这谎圆不过去了,趁着林嬷嬷还在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她忍着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满身的灰尘,语速飞快:“嬷嬷教训的是!是臣妾莽撞了!臣妾这……这腿好像摔得不轻,得赶紧回去把冰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