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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循循重归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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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火光哀嚎,而是药香萦绕。
周围的灵力流动也比之充沛而干净。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再次运转,几个吐纳间熟悉的滞涩和缓慢的流动感让他混沌的思绪逐渐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得以捋清。
他应在仙门大会中身陨,但现在看来,就连当时的死亡也是天道的一环。
等体内灵力运行一个周天,残余的毒素从经脉中消散,小榻上的青年才缓缓睁眼,扫视一圈便确认自己是重生了。
只因他身处药王谷,体内余毒致使灵力运转滞阻。
这类情况近年也只有过一次,只因追杀的妖魔极擅用毒,他虽略学医理有药可解,但不知为何仍有残留所以才来药王谷……但现在识海灵脉皆是悬于筑基,倒让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所处何时,但到底是何时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似是注意到屋内的变化,药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无外乎是询问他身体是否还有不适。
隋离敛神,估摸时辰该回去向宗主回禀此次剿妖的情况,自不再久留,将疗伤应付的灵石交与药童便沿路离开。
药王谷一向秉承悬壶济世,谷中大多弟子都醉心医理或外出游历救人,大多时候清净无人,有药植滋养,灵力的运转在这里相比其他地方也更为温和纯粹。
确实是适合静心修养的地方,并未有任何改变。
“……哎呀,”没走多远熟悉的声音自旁传来,隋离抬眸,见一棕发青年正从穿堂廊过,见着他后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几分笑意,“隋公子,难得大驾光临呐。”
药王谷为了来往的修士方便看诊设立了许多独立的药房,与药王谷弟子住处相隔不过一座廊桥,谷内弟子能凭门内信物通过连廊,住处、药田、丹房,出入无阻,而这些地方对于他们这些拜访的修士来说就是禁止私自踏足的去处。
而现在这位棕发青年从住处来,看方向,去处似与他相同?对上其视线,那双黛紫的眸中是极为熟悉的神色。是对陨落身死后再重见天日的思虑,亦或者还有某种更为浮躁不安的阴郁。
他们平日里不少时日会往来切磋。习惯、言行、气息,任何的变化都是难以忽视的变量,而这个变化也让他心中有了结论。
一个相同的结论。
“……詹道友。”
被唤姓的青年见他神色如常,持剑而立,礼貌性的回应后再无半点多余的累赘。
未有半分死而复生的惊疑,也未对同样死而复生的他有任何探究好奇的追问。
詹溟盯着人看了两息,突然有些后悔叫住这人。本意是想着仙门大会骚乱来得蹊跷,这火焰带来的重生也是诡异,想找个弟子问问情况,没想到弟子没找到,碰上个熟人,就起了试探心思。
不过真一对上,便能瞧出这人与他境况相同,虽说论证了他心中不止他一人重生的猜测,但面前的人完全没有半点对境况变化的自觉,即使境界重跌筑基,也未见半分动摇,也无任何遮掩。见他持剑而立,看过来的眸色平静,似知道他有话要问,等着他的下文。
詹溟那原打着试探和调笑的话在喉咙滚一圈,随着一股子郁气落出两声轻笑,眯了眯眸子以减轻与这人相视而生的怒意。可他要说什么呢?又能对这种人说什么?
无论是否重来,对这种人到底是如风穿堂,问什么都只有空荡扰人的回音。
对于礼貌的客套他向来是熟手,要打发这人不是难事,当下找到詹涬才是要紧事。若他重生,当时与他在仙门大会分开的詹涬应该也回到了药王谷……
詹溟定了心思,深呼了口气压下心中那点焦躁,随意扯一句客套话就得了青年一个颔首作礼,那平静得令人脊背紧绷的视线因此移开,脚步却未像他预想的挪动,那视线不过两息就又钉在他脸上。
青年神色未变,可接下来所言,倒令他更为后悔此次搭话。
“詹道友,你心不宁。为何?”面前持剑青年语气平稳,人倒是提问了,可这份困惑却不是他所预想的场面,更不是他想回答的问题。
也不需要他回答。
“你衣角沾灰尘,身上染香火,这还不能令你心安。杂念过重于修行是大忌,若寄托外物无法静心,该从己身自省。”
……又开始了。
“若詹道友再无他事,待我回宗禀明妖祸一事后可论剑一二,或能找到郁结所在。”
詹溟眉头一跳,原从喉咙溢出的烦闷化作一声笑叹,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分荒诞的笑意,“隋公子刚治好伤便要同我切磋?当真有劳了。”
青年语气未变,甚至多了几分真切的感谢,“正因药王谷治疗得当,小伤已无足挂齿。何况每与詹道友论剑我也有所感悟,若能讨教一二,自然是对修行有益。”
詹溟话头一噎,盯着这人坦荡的眸色,终于是败下阵的移开目光,在他这一通叙述越发难抑心中火气。
一问一答后见棕发青年阖眸不语,隋离便再次颔首施礼,正欲抬脚离开却见廊间青年垂手一道流光便化为一柄利剑在手,迈步下了台阶,脸上依旧和煦的笑容,一道浅浅的火线自他落脚之处先一步划过,尔后是青年温润平和的提议,“择日不如撞日。”
“只简单切磋,这处空地正方便我们施展,隋公子之后该还有修行课业,这样也免得来回浪费时间。如何?”
詹溟话说得轻巧调笑,其中意味却让人难以拒绝,也无理由拒绝。
隋离闻言只看了他一眼,虽无言,手中长剑却是出鞘应邀。
剑光清凌,风流似也在剑锋出鞘之际变得有迹可循,不过转瞬即逝。
风过有痕,未扬尘,只过身。
到底是清风消解,还是剑意袭心?
詹溟一时难以分清,唯独清晰的便是一团心中火已乘这股清风剑意愈演愈烈,端见面前人神色淡然,他自然也应是以笑相对,以礼相待,“隋公子刚受过伤,为表公平,请吧。”
他很清楚这人虽会在切磋前礼让,但不会一定争个先后。
“既如此,赐教。”
话音落,剑意已至,詹溟略微收敛笑容,抬剑挡住携风为刃的长剑,凝神再挑剑,动作竟是比预想中流畅利落。
詹溟不由挑眉,心中已有成算,就算重生后境界倒退,时日流逝中学得的习惯与经验尚且长存,想法过一遭,那边袭来的剑刃就已直袭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