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不虞之隙（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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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漓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不经意移到右侧，许芝光双目发滞，双手紧握，好像在担心什么事情。
“小光？”许芝光闻声侧头，路漓小声关切道：“没事吧？”她没有回话，只是呆摇着脑袋。
片晌，许太尉开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如就以这春日百花为目，来段行酒令如何？”
闻言，诸人齐声道好，随后开始了漫长的文学比拼。路漓意兴阑珊，全然没了上元节的劲头，男席那边也鲜有年轻声音传出。
与许芝光视线交汇之际，路漓用水汪汪的桃花眼向她发出了求助。许芝光自是心领神会，随即捂着肚子朝门外指了指，获上座点头准许后，立马带着路漓窜到了屋外远处。两席后排，几人目光往同一方向合错，后又收回。
屋外，两人相视而笑。她忽的想起什么，鼓着脸侧过身，脸色瞬间由晴转阴。
路漓敛笑道：“小光，刚才的事情，我想解释。”
“在你解释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许芝光转过来，玉脸正色道：“为何你不告诉我，天羽哥心里的人是你？”
“这件事情...我确实瞒了你，我向你道歉。其实我早已经告诉过他我的心思，当时想着，此事既已了结，又何必徒增你的烦恼...”路漓抿了抿唇：“是我设想不周，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和感受，是我对不起你。”
“那么，第二个问题。”她正视着路漓的双眼道：“你对他无意，是吗？”
路漓目光坚定地点头道：“是。”
许芝光唇角微扬，背过身道：“还有第三个问题......”见她迟迟未问，路漓走到她面前道：“什么啊？”
她靠近细声道：“你心中有人了，对吗？”路漓瞳孔收缩，结巴道：“没、没有啊。”
许芝光撇了撇嘴角，目光流转道：“现在扯谎，可会让我怀疑你适才那段话的可信度哦。”路漓无奈扶额，今日算是撞枪口上了。
“好了好了，告诉你吧。”路漓凑到她耳边轻道了两个字。
“果真是他？难怪见你如此心烦意乱，不过......你这醋吃得多余啊。”她回忆了一下，续道：“李娘子已经成亲了，其夫君乃是已故范相公的孙儿，范贻孙。”
成亲了...？路漓眼波转盼，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哦’。想到方才许芝光的神情，又问道：“对了，席间瞧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见前头有人，许芝光挽过路漓走到僻静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悄悄与你讲，翁翁曾说想叫我与温家联亲，多半...是挑中了温中丞的侄儿。”
“温谦？”
许芝光点了点头，自责道：“两年前刚到京中时，我本想同翁翁坦白的，可彼时恰逢乔侍郎新官上任，听翁翁言语间似乎对他有些不满，我便没敢说出口。后面一拖再拖，如今真是进退两难了。”
路漓若有所思道：“为什么不试着，将心里的想法说与你祖父听呢？”
许芝光双眼瞪得溜圆：“说......有用吗？”
路漓瞳色幽深，脑中忆起了十八岁那年与爸爸的一次争吵：
【“事情过去这么久，你现在跑来跟我翻旧账，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路漓隐忍泪光道：“说就有用吗？你会为了我去指责你的父母吗？你不会！”】
......
她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说，应该会比不说好吧...至少，能让他看到你的感受，如果他真心为你好，一定会将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
许芝光歪着脑袋沉思，路漓也有些跑神，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
“小娘子！”一声叫喊突如其来，两人被猛地吓醒。
许芝光慌张地捏紧路漓的手掌，路漓轻抚她的手背道：“放心，她们是我的心腹。”听到这话，许芝光稍作放松。
“这儿呢！”路漓拉着许芝光走出来道：“我们出来得久了些，是不是该回正堂了？”丁兰上前道：“不用了，歌舞后，温中丞提议长幼分席而乐，将年少者都遣了出来，现下大伙正在园里赏花呢。”
“长幼分席？！”许芝光瞠目结舌道：“那，堂中岂不只余长辈们了？”丁芷与丁兰点头默认，许芝光无措道：“糟了......”
“难题，还得逐个击破！”路漓挽紧许芝光的手，迈步往外走去。
园里，一片花红柳绿，那身玄色衣衫显得格外突出，两人只一眼便锁定了那块冰疙瘩的位置。
见丁兰丁芷走过来，邓沅好奇道：“怎么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还是两个人？莫非没有寻到二位小娘子？”
丁芷与丁兰对看一眼，同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遥望过去，那两位婀娜的女子正迈着气势汹汹的步伐向右走去。
“温以牧！”许芝光气派十足地吼了一声。
他回过身，眼中闪过几丝惊诧，遂端正地行了个叉手礼道：“许小娘子，有何事吗？”
“那，就是...你叔父......”许芝光舌头跟打结似的，听得路漓在一旁干着急。
“......若是联亲之事，恕我无力干预。”他寥寥数字便将许芝光堵得哑口无言。路漓瞄了眼身旁，往前一步接过话道：“什么叫你无力干预？总得主动表个态吧？”
温谦淡道：“嫁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幼深受叔父恩惠，自然是听从他的。”
“你......！”路漓抑住情绪道：“自己的事情自己不拿主意，听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堂堂七尺男儿，你竟没有自己的思想吗？！”
路漓越说越起劲，温谦却始终一脸淡漠：“凭你怎么说，我仍旧是那句话，我无力干预。”说完，他扬长而去。
路漓差点没冲上去，身旁横臂拦住她道：“英儿，算了。我想...此事应该不会太快落定吧...我今晚就与翁翁说清楚！”看着许芝光，路漓脑中不禁浮现出她与乔天羽在现代的甜蜜场景，“希望，你能圆满。”
许芝光点了下头，视线忍不住跟随眼前走过的儒雅少年郎。路漓晃了晃她的手，向前使了个眼神，她嫣然颔首，信步朝前走去。
路漓欣慰一笑，方转过身子，只见旁边三人立即撇开目光佯装忙碌，前头那人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一袭水碧色广袖襕衫衬得他眼眸更加明亮。
他迎面走近，叉手道：“路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望着那对背影，邓沅抱胸道：“昨天还满是阴霾，今天就拨云见日了。”丁芷戏谑道：“拨云见日？未必吧？”丁兰接道：“小娘子今日心情不大好，但愿一会儿不要晴转阴雨才好。”三人一边调侃一边远远跟随。
并肩走了一段路，章桓开口道：“方才的你，似乎与往日的你有所不同。”
“方才怎样？往日又怎样？”
章桓目视前方，含笑道：“往日，你是沉稳理性，有思想的女子。方才，你是直率感性，有豪情的女子。”
呵，他这是在‘总结陈词’吗？路漓也不甘示弱道：“你今日也有所不同啊，从前你素喜‘暗中行事’，今日倒是‘大方磊落’。”她停下脚步道：“明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今日为何心绪不宁？”他眼尾轻扬道。
“没有。”
“眼下的确没有。”
路漓抬眸道：“明府，可是又无意中做出了一些‘习惯’吗？”
“不，今日是有意的。”章桓星目明亮道：“我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还想请你帮我解惑。”
路漓细眉轻挑，章桓续道：“之前在花园里，你为何掉头离去？”他目光紧锁，又近了两步，嗓音更加清缓道：“还有，在屋里，为何你要将那块绢巾揉成皱布呢？”
路漓双睫扇动，没有答话。章桓像是读到她心声似的：“你可恼我在门前的刻意疏远？”路漓侧目凝望，像是在等待他的解答。
“从前种种误会，使我苦思一夜后选择疏远，今日种种误会，令我下定决心选择停留。只是......”他顿了一下，温柔对上路漓的双眸：“只是我不知，停留之后...是否可以靠近？”
一抹红霞渐渐爬上耳根，路漓先是一愣，随后扫了扫四周，章桓轻声道：“此处不会有人。”
路漓瞬即反应过来，眉目故作轻嗔道：“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什么吗？”
“有必要吗？”他唇角微挑，眼里露出几分玩味。
“......你说没有就没有咯。”
他目光炯炯道：“那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路漓眸光涟漪：“我考虑考虑。”说完她翩步往回走，章桓轻捷追了几步，与她并肩走回。
花园内，范家夫妻正闲聊着，瞧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遂相互行了个礼。
“看情形，不用我来解释了。”李娘子浅笑打趣道：“我这焕明小弟待人一向和善，还望路小娘子多担待他一点。”
路漓含羞垂眼，身旁干咳一声道：“里头还没有结束吗？”范家夫妻摇了摇头。章桓与路漓对视了一眼，目光不禁投向远处。
日头渐落，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园里众人纷纷上前迎笑行礼，一番热闹的寒暄道辞后，人群散去，茶宴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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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文小课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出自《诗经·周南·桃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不虞之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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