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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反派的祈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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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夜色,在叶清河眼中失去了所有浪漫的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围困感。
家族的最后通牒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随时可能斩落。他名下的账户已被冻结,留在巴黎的人手也陆续被家族以各种理由召回或施压离开。这间公寓,这座他曾以为可以藏匿珍宝的城池,正在从内部开始瓦解。
他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小白猫,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它背上柔软如缎的毛发。小白猫异常安静,翡翠色的眼眸半阖着,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倾听他胸腔里那颗沉重到几乎无法跳动的心脏。
“小白,”叶清河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可能……要走了。”
怀中的小猫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
“他们不会允许我带你走的。”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痛苦,“我护不住你了……我真是个废物……”
他低下头,将脸颊埋进小猫温暖的皮毛里,汲取着那微弱的、却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我答应过的……”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不是寻常访客那种礼貌的轻按,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持续不断的催促意味。
叶清河的身体猛地僵住,怀中的小白猫也瞬间睁开了眼睛,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
门外传来了保镖压低声音的阻拦和交涉,但很快,那些声音就被一个更加冷硬、更具权威性的声音盖过。紧接着,是电子锁被强制破解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电流嗡鸣和机械故障声。
“咔嚓——”
一声清晰的、锁舌弹开的脆响。
公寓厚重的实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那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冷硬如石刻的轮廓,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的凛冽气息。
是纪承煦。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肩头还沾染着巴黎夜晚的湿气,风尘仆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像一头刚刚结束巡视领地、发现了入侵者的雄狮。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越过门口试图阻拦却不敢真正动手的叶家保镖,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沙发上那个抱着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叶清河。
以及……他怀里的那团雪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叶清河抱着猫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像是护住最后的珍宝,又像是被天敌盯上的猎物,做出了徒劳的防御姿态。
他看着门口那个如同死神降临般的男人,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恐惧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小白猫在纪承煦出现的瞬间,全身的毛几乎都炸了起来!它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杂着巨大震惊、残余伤痛和一丝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隐秘颤栗的本能反应。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处理家产风波吗?他不是……已经不要它了吗?
纪承煦的目光,先在叶清河那张写满惊惧和敌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冰冷而轻蔑,如同扫过路边的垃圾。然后,那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叶清河怀中,那只正睁大着翡翠色眼眸、一瞬不瞬望着他的小白猫身上。
那一刻,纪承煦深邃眼底翻涌的冰冷风暴,几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
它看起来……好像瘦了点。那双总是带着点灵动或怯懦或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震惊和一种……他看不懂的、仿佛隔了一层雾的疏离。
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叶清河的怀里,任由对方抱着。
一股夹杂着剧烈心痛和滔天怒意的酸涩,如同岩浆般瞬间冲毁了纪承煦所有的理智!比他得知它跟叶清河来了巴黎时更甚!比他在塞纳河边看到那张暧昧照片时更烈!
他一步步走进公寓,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叶清河和白萌的心尖上。
叶清河抱着猫,猛地站起身,试图后退,却被沙发挡住,退无可退。
“纪承煦!”叶清河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锐,“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纪承煦根本无视了他的叫嚣。他在距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依旧死死锁着那只小白猫,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火山:
“过来。”
两个字,是对白萌说的。是命令,是不容置疑的召唤,仿佛它还是那只属于他的、必须听从一切指令的宠物。
小白猫的身体僵硬着,翡翠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挣扎。它看着纪承煦,那个曾经给予它温暖庇护又亲手将它推入冰窟的男人。他看起来疲惫了些,下颌线绷得更紧,眼神里的强势和掌控欲却丝毫未减。
过去那些被圈养的窒息感,被抛弃时的刺骨寒冷,与此刻叶清河怀中那虽然扭曲却真实存在的“安全感”和纪承煦眼中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疯狂地拉扯着它。
它没有动。
这个沉默的、抗拒的姿态,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纪承煦的心脏!
他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彻底崩碎,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所取代。
“我让你过来!”他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带着一种骇人的力量,震得整个公寓仿佛都颤了颤。
叶清河被他的气势所慑,抱着猫的手臂更紧了,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吓到它了!纪承煦,你看看它现在的样子!它不想跟你走!你还不明白吗?是你亲手把它推开……”
“闭嘴!”纪承煦厉声打断他,目光如同淬冰的利刃射向叶清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他不再试图用命令让它屈服,而是直接上前,伸手就要去抢夺叶清河怀中的猫!
“不准碰它!”叶清河尖叫着,死死护住,如同护住自己的命。
两人瞬间争执起来,肢体碰撞,场面一片混乱。小白猫被夹在中间,受惊地发出尖锐的叫声,挣扎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
纪承煦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不再去抢猫,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深深地、深深地看向那双充满了惊恐和混乱的翡翠色猫眼。
他脸上的暴怒和冰冷,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叶清河和白萌都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近乎卑微的……脆弱。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破碎而沙哑的声音:
“小白……”
这一声呼唤,不再是命令,不再是占有,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和……祈求。
“跟我……回家。”
“好不好?”
他看着它,那双总是深邃难测、掌控一切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它的身影,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混杂着悔恨、痛苦和一丝绝望希冀的复杂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把你丢下……”
“巴黎很冷……那条巷子……很黑,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对不起……”
“跟我回去……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再也不会……”
他一遍遍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对不起”和“回家”,像一个做错了事、拼命想要挽回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峻和威严?
那卑微的、近乎哭泣的祈求,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白萌的心上。它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翡翠色的眼眸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痛悔和脆弱。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纪承煦。
强大、冷酷、永远掌控一切的纪承煦,竟然也会露出这样……近乎崩溃的表情。
是为了……它吗?
叶清河也彻底愣住了,他抱着猫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纪承煦。
公寓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纪承煦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他那带着泣音的、一遍遍的卑微祈求,在空气中回荡。
“回家……好不好?”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