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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反派大师?不,是降智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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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江临怀着对幼年云妄衣的满腔怜爱(以及对云家那群老古董的强烈愤慨),以及期待主角逆袭打脸的迫切心情,继续埋头苦读《剑域九霄霸主》。
剧情推进得很快,失去了父母庇护的小云妄衣,在云家的日子果然如同预料中那般水深火热。他被赶到最破旧的柴房居住,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挑水、劈柴、打扫庭院,干着远超他年龄负荷的杂役活计。那些嫡系、甚至有些旁系的子弟,都以欺辱他为乐。克扣饭食是家常便饭,言语上的嘲讽奚落更是如同每日打卡,偶尔还会有一些“不小心”的推搡和“无意间”设置的绊子。
霍江临看得拳头都硬了,一边骂骂咧咧“这帮小兔崽子真不是东西”,一边心疼那个小小的、沉默着承受一切的身影。书里描写,小妄衣变得越来越沉默,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光芒逐渐被隐忍和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寂所取代。他额间的符文被更加严密地遮挡起来,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污点。只有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的柴草堆里时,他才会偶尔想起父亲温暖的大手和母亲带着忧郁却温柔的抚摸,想起那块能甜上一整天的麦芽糖。
“快了快了,小妄衣,再忍忍!等你拜入仙门,学了本事,就能把这些欺负你的家伙全都踩在脚下!”霍江临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给自己(以及书中的主角)打气。
终于,剧情迎来了关键转折——云顶仙宗开山收徒!
霍江临精神一振,知道云妄衣的龙傲天之路即将正式开启!他期待着云妄衣如何在测试中一鸣惊人,如何被打压却依旧绽放光芒,如何被仙宗大能看中,收为弟子……
然而,就在云妄衣历经艰辛,终于以卓越(但被刻意打压)的资质,勉强拜入云顶仙宗下属的一个小分支,开始艰难修行时,一个让霍江临眼皮狂跳的角色,登场了。
【这一日,云顶天宫首席大师兄,霍江临,奉师命下山,巡视外门各分支。】
霍江临:“!!!”
等等?什么玩意儿?霍江临?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差点把手里那本破书给扔出去。他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字。
霍、江、临。
和他身份证上的一模一样!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上了他的脊椎骨。
他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惊悚的心情,继续往下看。然后,他看到了对这位“同名者”的,堪称奢华……不,是骚包到极点的外貌描写:
【但见来人,身着云纹雪缎首席弟子袍,广袖流云,身姿挺拔如孤松独立,气质清冷似山巅积雪。剑眉斜飞入鬓,天生带着几分疏朗与不羁;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瞳仁黑亮,即使此刻只是平淡地扫视众人,也依旧流转着若有若无的潋滟光采,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情;鼻梁高挺,线条流畅如刀削;薄唇唇形优美,色泽淡粉,唇角天然微微上翘,似笑非笑间,足以令无数女修面红心跳。】
霍江临嘴角抽搐:“……这描写,确定不是从什么《仙界绝色美男图鉴》里直接复制粘贴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眼角下方,点缀着一颗小小的、颜色极淡的褐色泪痣。这颗泪痣,仿佛点睛之笔,为他那原本过于清冷出尘的容貌,平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魅惑,让他看起来不像个端方持重的首席大师兄,反倒像某个不食人间烟火、偶尔游戏人间、专勾人心魂的世外仙魅。】
“还泪痣?作者你是不是对‘风情’有什么执念?”霍江临扶额,“一个反派,还是个男的反派,描写得这么……嗯,‘香艳’干嘛?这是男频爽文还是耽美预告片?”
【而在他光洁饱满的眉心,赫然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天然生成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竟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层叠,形态优美灵动,颜色是深邃而神秘的紫色,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烙印般嵌在肌肤之下,微微闪烁着柔和而纯净的光泽。】
“眉心……莲花?”霍江临表情裂开了,“哥们儿,你这是什么品种的标记?人家主角是霸气侧漏的红色符文,你是小清新莲花?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太割裂了?”
【随着他的走近,一股清雅、悠远的淡香,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那并非任何脂粉或熏香的味道,而是仿佛自他骨子里透出的——莲香。像是雨后的莲塘,带着水汽的清新与莲叶的微苦,莲花的幽静,沁人心脾。据说这位霍师兄降生之时,天现青莲异象,满室莲香清逸,三日不散,故被家族视为祥瑞,取名“江临”,亦暗合“莲”之清韵,寄托了家族希望他如莲般出淤泥而不染,道临江海,光耀门楣的期望。】
“天生莲香?!”霍江临终于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宿舍发出了灵魂质问,“你这是行走的空气清新剂吗?!还是莲花成精了?!这设定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书中继续介绍,这位名唤“霍江临”的首席大师兄,是云顶仙宗年青一代当之无愧的领袖,修为高深,天赋异禀,被誉为“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仙门典范,是无数弟子崇拜的榜样,更是无数女修倾慕的梦中情人。
霍江临看着这些溢美之词,再联想到自己这个同名同姓的普通男大学生的现状,心情十分复杂。有点微妙的不爽,又有点……难以言喻的羞耻。
“行吧,至少在外貌和初始设定上,这个‘霍江临’算是顶配了。”他酸溜溜地自我安慰,“比我这天天吃食堂、熬夜赶作业的强多了。”
然而,他这短暂的、基于“同名”而产生的一丝丝“与有荣焉”,在接下来的剧情中,被迅速且无情地碾碎了。
这位看起来人模狗样、仙气飘飘的首席大师兄霍江临,干的根本就不是人事!
他借着师兄的身份和威望,开始处处针对、打压刚刚入门、还处于底层的小师弟云妄衣。
起初只是一些小刁难:比如在公开讲道时,故意点名让云妄衣回答极其深奥晦涩的问题,在他答不上来时,用那种“温和”却带着无形压力的语气“指点”他基础不牢;比如分配宗门任务时,将最危险、最耗时、贡献点却最低的任务“恰好”分给云妄衣;比如当云妄衣好不容易得到一点机缘或进步时,他总会“适时”出现,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将功劳淡化或引向别处。
霍江临看得眉头紧锁:“这手段……有点低级啊。不像个聪明人干的。”
而随着云妄衣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和越来越强的潜力(主角光环开始闪耀),“霍江临”的手段也开始逐渐升级,变得越发拙劣和恶毒。
他故意在云妄衣修炼的静室周围制造噪音,干扰他入定;
他指使其他跟班弟子,在云妄衣执行任务时设置障碍,甚至伪造他偷盗宗门丹药的证据;
他一次次在宗门长辈面前,看似公允,实则暗中给云妄衣上眼药,败坏他的名声;
他甚至……因为察觉到宗门内那位容貌绝丽、地位尊崇的小师妹姚江灵,似乎对云妄衣这个坚韧不拔的少年有几分另眼相看,而妒火中烧,变本加厉!
更让霍江临血压飙升的是,这个“霍江临”后期还干出了弑师(传授他本领的恩师)、杀弟(一直崇拜他、将他视为亲兄长的二师弟霁纤云)这种天理难容的恶行!而动机,竟然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排除异己,以及……希望得到师妹姚江灵的垂青?!
“我靠!你是不是有病?!”霍江临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床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那本《剑域九霄霸主》都跳了一下,“为了个女人,你杀师父杀师弟?你这恋爱脑是镶了金刚钻吗?!还有没有点基本法了?!”
他对书中这个“霍江临”的行为感到极其不齿,甚至恶心。你说你要坏,就坏得有点格调,坏得有点深度,坏得让人又恨又忍不住欣赏行不行?比如那种运筹帷幄、智计超群的大BOSS!可这个“霍江临”呢?又蠢又毒,心胸狭隘,手段低劣,还顶着个“风光霁月”的人设!这简直是对“反派”这两个字的侮辱!是反派界的耻辱!
更让他膈应得浑身难受的是,这玩意还跟他同名同姓!
这感觉,就像你好好走在路上,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坨鸟屎,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你头顶;又像是你兴高采烈地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结果里面装着一只臭袜子,还是穿过的!憋屈,无比的憋屈!一种自己的名字被玷污了、连带自己智商都受到侮辱的憋屈!
尤其是看到“霍江临”一次次用那种拙劣得令人发指的手段陷害云妄衣,而云妄衣总能凭借主角光环(运气或智慧)化险为夷,并且每次都能精准地抓到“霍江临”的一点小辫子,让他在宗门内逐渐失去人心时,霍江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大哥!你可是首席大师兄!宗门资源向你倾斜,师父师弟信任你,师妹……就算不喜欢你至少也尊重你!你搞阴谋诡计能不能用点高级货?这栽赃陷害、背后说小话的手段,我小学三年级跟同桌抢橡皮的时候就不玩了!”他气得对着书里的角色直吼,“还有这作者,为了凸显主角的英明神武,就把反派写得跟个智障一样?这逻辑呢?合理性呢?一个能当上首席弟子的人,就这智商?这情商?他是怎么在修仙界活到现在的?靠脸吗?!”
剧情一路推进,如同脱缰的野狗,朝着既定的悲剧(对反派而言)狂奔。身负血海深仇(部分由“霍江临”友情贡献)、历经磨难的云妄衣,修为一路飙升,奇遇不断,终于在揭露了“霍江临”所有罪行(包括弑师杀弟)后,在云顶天宫的诛仙台上,与之展开决战。
此时的云妄衣已是公认的正道魁首,修为通天,气势如虹。而“霍江临”在罪行败露后,心态彻底崩了,不惜借助邪恶魔功强行提升实力,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原本那身清冷仙气被污浊魔气取代,眉心那朵青莲也黯淡扭曲,整个人状若疯魔。
决战描写得极其夸张,什么“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霍江临看得直翻白眼,吐槽之力都快耗尽了,但还是在关心那个终极问题——这个和自己同名的、又蠢又毒的蠢货,到底会是个什么死法。他隐隐有种预感,按照这书的套路和作者对反派的恶意,死法估计不会太体面。
然后,他看到了那段让他瞳孔地震、终生难忘的文字:
【……云妄衣眸光冷冽,如万古不化的寒冰,映不出丝毫波澜。他手中本命仙剑“斩孽”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剑光凝聚为极致纯粹的一线,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时空界限,朝着霍江临的脖颈而去。
霍江临面露极致的惊恐与不甘,周身魔气汹涌澎湃,如同垂死的凶兽,试图做最后挣扎。然而,在那绝对的、代表着正义与公理的剑光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霍江临,你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今日,我便替师尊,替霁师弟,替这天下苍生,清理门户!”
云妄衣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天道裁决般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剑光闪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凄厉绝望的惨叫。
唯有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利刃划过丝绸的“嗤”声。
只见霍江临那颗曾经被誉为“俊才榜第一”、引得无数仙子倾心、承载着紫莲印记与莲香异象的头颅,与脖颈悄然分离。他甚至来不及露出最后一个表情,头颅便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略显滑稽的抛物线,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茫然。无头的尸身兀自立了片刻,颈腔中才喷涌出污浊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魔血,最终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埃。
云顶天宫首席大师兄,霍江临,卒。
被正道魁首小师弟云妄衣,于诛仙台上,一剑削头。
……
……
宿舍里一片死寂。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屋内落针可闻。
霍江临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盯着那几行描述他“同名者”结局的文字,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吸都停滞了。
一 剑削 头 ?
削……头?
就这么……像切西瓜一样……干脆利落地……掉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温热的,皮肤下面是跳动的血管。可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高清□□地循环播放着刚才文字描述的画面:一个顶着和自己一样名字、长得还人模狗样(虽然内心肮脏)的人,脑袋瓜子咕噜噜地从脖子上分家,在空中进行自由落体运动,眼睛里还定格着愚蠢的惊愕,而无头的尸体像截烂木头一样噗通倒地……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细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噗——”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荒诞、憋屈、愤怒、想笑又觉得特么的自己就是个笑话的强烈冲击波,猛地冲上了霍江临的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尊严、乃至作为“霍江临”这个名字持有者的基本权益,都随着书中那个蠢货被削掉的脑袋,一起滚落在了诛仙台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还被那污浊的魔血给玷污了!
“我……我特么……”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想骂点什么,想仰天长啸,想把这本破书撕成碎片然后烧成灰再扬了!却发现所有的词汇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活了十八年,从小到大也算是个根正苗红、偶尔偷懒吐槽但总体积极向上、遵纪守法的好青年(自认),连只鸡都没杀过(菜市场的不算),怎么就在这本破书里,跟这么个又蠢又坏、死得还如此不体面、如此具有侮辱性的纸片人反派绑定在一起了?!
这要是让熟人看到了,知道他霍江临在一本“男频爽文”里扮演了这么一个角色……他的一世英名(虽然还没开始正式建立),他未来可能拥有的美好校园生活,岂不是都要笼罩在这个被“一剑削头”的阴影之下?!
“这什么破书!什么垃圾作者!什么智障反派!”霍江临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他把书狠狠摔在床铺上,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十块钱!十块钱我就买了个这?!买了个我自己(的名字)被削头的未来预告片?!”
他再也不觉得云妄衣可怜了,再也不期待什么龙傲天逆袭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仿佛有一把无形的“斩孽”剑正悬在那里。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霍江临”干的蠢事,以及他那毫无脑仁(字面意义上)的结局!
“这反派……何止是没脑仁,他根本就是作者为了省墨水,连脑子都没给他画上去吧!”霍江临欲哭无泪,感觉自己才是全书最惨的那个。
他瞪着那本静静躺在床上的《剑域九霄霸主》,封面那个肌肉猛男睥睨的眼神,此刻在他看来充满了嘲讽。
这班,真是上不下去了(指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