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栖玉光（女尊）》锈色春汛

16、糕点

　　一只鸟衔枝扇动翅膀，从树上飞了起来，晃晃悠悠一路滑翔，长空里，无尽处，洁白的羽毛在疾风中掉落。

　　雪团追着鸟儿赶，反被溜来溜去，小鸟飞上枝头，叽叽喳喳叫着好似在嘲笑，雪团仍是吐着舌头绕着院里的树打转。

　　佩兰关上窗，遮住了院里欢闹的景象，熏上凤髓香，慵懒香甜的香气散开令人懒了骨头，唐昭斜倚在榻上，好看的眉皱起，不满抱怨：“又给我关了。”

　　佩兰将新的茶水放在她跟前，轻声道：“天气这样冷，殿下在窗边吹病了可如何是好？”

　　唐昭拿起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热气暖人，一旁还有个盆栽小树上挂着几串铃铛。

　　“寄枝”原本便是要挂在枝头，不过现在都当礼物送来送去，她兴起让人找了盆小树将得到的铃铛都一一挂了上去，如今树长得高些，马上也不好放在殿里了。

　　她叹气叫人将雪团抱进来，自己坐在榻上怀抱一个雪团，小狗的温度高些，暖洋洋的。

　　马上今年便也过了，她想到年末还有一次考试便有些绝望，转而想到二姐今年年末过了便是二十，将从弘文馆结业，之后再怎么着也得出阁立府。

　　向来皇子出阁立府没有具体规定，多是在二十岁行冠礼后，可偏偏如今十六岁的三皇子的册封都拟好了，二皇子封王的消息一点没有。

　　唐昭摸着雪团的脑袋感叹一番，转头问佩兰：“你说母皇此时可有空闲？”

　　佩兰低头：“殿下要去找陛下，陛下定然有空的。”

　　她眯眼笑起来：“那准备准备，我去探望母皇。”

　　“准备准备”是叫人备了橘子，这橘子是她前些日子在外面买的，滋味甘甜，她特意垒得高高的，叫人端着跟着她。

　　佩兰在出门前拦下唐昭，给她披上披风，唐昭觉着不方便，看着佩兰的眼神还是自觉地穿出门。

　　披风被风小小地晃动，边上一圈领子蹭着毛绒绒的，唐昭踏进皇帝的殿中，一如既往跑到皇帝身边。

　　她让人将橘子放在桌上，拿了最顶上的，亲手剥起来，将一瓣橘子喂到皇帝嘴边。

　　皇帝深感不妙，但她批着折子，一瓣瓣橘子已入了嘴，甘甜可口，随即满意点头，询问唐昭：“你这般献殷勤是为何？”

　　唐昭瘪嘴，好不委屈：“阿娘这话说得，我是只能有事才来献殷勤，不能是我想您了？”

　　皇帝扬眉，瞧她指尖被橘子染黄，孩子如此努力，她也潇洒放话：“好好，那青鸟儿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唐昭双眸一亮，抓住皇帝的手，确认道：“真的？”

　　“朕说的话，那还能有假？”皇帝放下朱笔，洗耳恭听的样子。

　　唐昭小心翼翼地看她，犹豫半天还是开口：“母皇，我没什么要的，但求问一事，二姐的册封……”

　　说到一半，皇帝的目光已冷淡不少，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我听说三姐明年就要封王，她才二八，可二姐就要行冠礼，在外面还顶个皇子名号多不好呀，母皇……您说呢？”唐昭已低了头，不敢再看皇帝的表情。

　　再抬眼，她瞧见皇帝眸中复杂的神色，唐昭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帝语气沉沉：“你二姐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唐昭眼睛一闭，把自己的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我们是同母的姐妹，如今这样，二姐三姐往后要如何相处？”

　　皇帝平静地问：“你怪朕？”

　　“儿臣心中从未如此想过，”唐昭心中的忧虑难过几乎凝为眉间的沟壑，“只是何必为外人，委屈了姐姐们。”

　　皇帝噗嗤笑出声来，不知是笑小儿天真无畏还是什么，她让唐昭坐在一旁，唐昭顺势歪着脑袋靠在皇帝肩上。

　　唐昭安静靠着，听皇帝一字字讲。

　　“你的姐姐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像你这样跑来我面前说这说那的，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唐昭叫道：“阿娘！”

　　皇帝点了点她的脑袋：“傻孩子，我不会亏待你二姐的。”

　　多的皇帝也不说了，一旁伺候的谢姑姑心里门清，皇帝这话一出，二皇子的册封也不远了，顺势插话换了这敏感话题。

　　谢姑姑笑道：“小殿下就别担心了，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为自己女儿考虑的，倒是小殿下，别等二殿下和三殿下立府后日日来这紫宸殿里缠着陛下听您讲故事！”

　　唐昭小脸一红，她平日的确喜欢找人唠唠自己每日做甚，今年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才搬去东宫，她好不容易逮着三皇子等人念叨，以后各自立府，到底也没那么方便了。

　　她抓着皇帝的衣裳，报复地将手往皇帝衣裳上擦，却发现皇帝一直在偷偷扯衣服。

　　两人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唐昭先发制人，佯装恼怒道：“什么，阿娘这是嫌弃我？”

　　“胡说！”皇帝把手帕扔给她。

　　她擦着手，高高兴兴地坐在旁边瞧皇帝批折子，皇帝竟挑了些折子给她看，她看完认真评价几句，皇帝点头，随意指点间，还让她顺便批了。

　　唐昭这一来倒是成了辛苦的帮工，一坐就坐到天暗，她站起来松快松快，心里感叹这活可真不轻松。

　　谢姑姑心疼地递上热茶道：“咱们小殿下可是辛苦了，快喝口茶，那边的晚膳备好了，小殿下就留下来和陛下一起用膳。”

　　唐昭没有拒绝这番好意，喝了茶与皇帝一同用膳，皇帝从不许她贪吃甜食，故而这一下午她是什么都没吃的，此刻早已饥肠辘辘，率先用公筷夹起菜放到皇帝碗中。

　　“别夹了，你先吃吧。”皇帝很是感动，转眼看见唐昭已吃了起来，饭桌上一阵沉默，她暗道孩子正长身体呢，还是饿着孩子了，遂拿起玉箸在碗里一夹，夹起一筷子的胡萝卜。

　　皇帝：“……”

　　“怎么了阿娘，快吃快吃。”唐昭热情地招呼皇帝吃饭。

　　皇帝狠狠夹了一大堆胡萝卜放在唐昭碗中，微笑道：“青鸟儿，不准挑食。”

　　“我哪挑食了……”唐昭一边抱怨，一边埋头将这些胡萝卜含泪吃光。

　　这顿饭吃得唐昭双目无光，嘴里全是素味。

　　皇帝还有事务要处理，她便独自在宫中闲逛消食，抬眼天上的星星围着月亮，一颗颗挂在那多的很，多得她都懒得数。

　　不怎么看路的结果是她走到了撷芳殿，撷芳殿乃皇子所居，所有的皇子都得住在这，但皇帝特地为唐昭修缮了紫宸殿附近的凝芳殿让她住，她算个特例，因此没住在这。

　　自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搬走后，这里就住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人。

　　既然到这，她免不了进去问候一声，唐昭发现三姐不在，院里隐约还有琴声，她追着声音寻果然见到了二姐。

　　二姐抚出的琴声是冷的，唐昭不知如何描述，这琴声囿于撷芳殿，仿佛就要与时间腐化成灰，即便变成灰也无法随风飘扬。

　　唐昭轻轻地走到二皇子跟前，意外的是她怀里的铃铛不小心响了一声，打破了这寂寥琴声。

　　她对停下的二皇子尴尬一笑：“对不住，二姐，我好像打搅了你的兴致……”

　　二皇子毫不在意，让她坐到自己身旁，静静地听唐昭一串串的话。

　　“我今晚在宫中散步消食呢，夜色好我就望着天走到了这来，想着与姐姐们打个招呼，结果倒是毁了二姐的雅兴……”

　　唐昭喋喋不休地讲，终于意识到身边的二姐安静过头，侧过头，发现二姐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转来立马笑弯了眼。

　　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瞧二姐，发现二姐脸上最生动的竟是眼尾那颗痣，随她一颦一笑而动。

　　有点像个假人，唐昭心里给出评价。

　　之前二皇子在学馆里请了假，一直忙于事务，唐昭总是碰不见她，于是将那枚为她做的铃铛一直带在身上，此刻唐昭终于能拿出来给她。

　　唐昭扬起嘴角，眉飞色舞道：“二姐可想知道我写了什么？”

　　二皇子果断道：“不想。”

　　唐昭的话被堵在嗓子眼，不停向二皇子递眼神，眼里全是五个大字——真的不想吗？

　　二皇子被她逗笑，噗嗤一笑：“那你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唐昭扬起头嘿嘿笑起来。

　　二皇子纵容地让她笑，唐昭不好意思地换了话题：“二姐，你前段时间忙什么去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见人影……”

　　“母皇让我做些事，这阵子能休息下。”二皇子淡然回答。

　　唐昭哼道：“让你干这么多事，可有给你赏了？”

　　“不过放心，二姐你与三姐得的不会差的，要是少了你的，我必然去紫宸殿里闹的。”

　　她移开眼，嘟嘟囔囔说着，二皇子怎么听不明白唐昭话里的关心，以她的性子怕不是早去闹过了。

　　二皇子真心笑道：“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分寸……母皇也是。”

　　唐昭满是怀疑，还是选择揭过。

　　这时有侍从过来，捧着一盘糕点，唐昭惊讶地看了眼，二皇子也愣了一下。

　　雪白的糕点摆在那，唐昭先问起来：“二姐，你何时让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