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录》梦小白

2、金血丹裂了

　　她在哪？经了什么？
　　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是受天下万灵俯首、尊之敬之的万物之灵。
　　千万年光阴流转，三界的划分本是她为护万灵设下的屏障，却偏偏成了扭转她命运的拐点。
　　故事的线，一头拴在二十万年前的洪荒旧事，另一头，却坠在三百年前那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翻涌的沧海桑田，全是撕心的碎片——

　　天山之巅，封印之处，蓝冰一片，寒冷至极，吐出的气息仿佛也能在一瞬间化为冰霜。

　　“这是哪？我好冷！”
　　这虚无的声音就是掌管天下的万物之灵——仙灵雪！
　　其实她早就破封印而出了。
　　奈何，三百年前，只因一颗心的动摇，她被亲生哥哥封了记忆、锁了灵脉，再次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冰下，不见自由，也不见过往。
　　因为怕她心中有恨……
　　怕她毁了三界，重新洗牌……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若有若无的古琴声，从封印之外飘来。
　　琴声瑟瑟，低沉如泣，每一个音符都有着化不开的凄清与忧伤，缠在漫天风雪里，更显寒凉。
　　封印外的半圆洞口前，雪风呼啸，鹅毛大雪从空中倾泻而下，将天地染成一片白茫茫。
　　一道素白身影立在雪中，衣袂与及腰长发随雪风翻涌，明明同是白，却偏在这一片苍茫里，透出蚀骨的孤寂，像极了他此刻的心绪，而此人正是现如今的三界霸主——倾无言！
　　倾无言垂着眼，黑色的眸子望着远方的雪山，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感伤、凄凉，还有浓到极致的悔恨。
　　那些与灵雪有关的过往，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那段让他后悔终生的感情，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心脏。

　　巨石林中，他打着怪，她却坐在一石头上，逍遥地啃着果子。
　　“就你这法术，还想让我做你徒弟，想的倒挺美……不如你认我做师父！往后我护着你如何？”
　　“你一个小花妖口气倒是挺大，不如比试一番，谁输谁当徒弟！”

　　……

　　“认赌服输……我……认你做师父，真是倒反天罡，也不知你有没有那个命受……”

　　……

　　回想，她偷了天界仙果，被白汐找麻烦。
　　他本无奈，也已习以为常，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就将她的权利立于三界。

　　……

　　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她就是掌管天下的万物之灵。
　　只在平常的师徒相处中，就对她产生了感情。
　　只想一辈子护着她，哪怕师徒相恋，天理不容。

　　……

　　直到后来，她为了救他，不得不暴露身份，将金血丹现世。
　　可也因此引起了三界贪婪……

　　……

　　“杀了她，夺得金血丹，你就可以号令天下了，届时连万物之灵都会被你踩在脚下……快，趁她虚弱之际，还不动手！”
　　他被天界紧紧逼迫，眸里皆是不甘不愿……
　　一道寒光，一声闷哼……
　　那剑终究刺穿了她的腹部。
　　……
　　“倾无言，我拿天下万灵与你交换真心，你却从始至终都在骗我！若我记忆未消、灵力未减，我定将亲手杀了你！”
　　“倾无言，我后悔了，后悔不该妄想从你身上找到那丝执念的！”

　　他仿佛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字字泣血。
　　喉间一阵发紧，他轻声喃语，带着无尽的苦涩。
　　萧萧白雪中，琴声骤然转急。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越弹越快，一声刺耳响彻云霄——琴弦，断了。
　　刹那间，漫天飞雪似被施了定身术，悬在半空；流转的时光仿佛凝固，连山间的风、他的呼吸，都在此刻静止。
　　天地间，只剩一片死寂。
　　一滴血、一滴泪滴落在琴上，睫毛微落，微微哽咽，轻抚着断裂的琴弦。
　　他缓缓抬头，望着漫天飞雪，嘴角的血迹在一片纯白中格外刺目，只在心底一遍遍默念：

　　回来吧，灵雪。

　　那段情，终究是他的错。
　　哪怕万劫不复，他也绝不会放手。
　　就在这时，倾无言猛地捂住胸口。
　　那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他心中一沉。
　　这金血丹自入他体内，从未有过这般剧烈的异动！
　　他比谁都清楚，这颗珠子不仅封印着凶戾的异灵族，更是仙灵雪的命脉，牵系着她的生死，更关乎三界万灵的存亡。

　　惊悸翻涌间，一个答案骤然撞进脑海。
　　“净水潭！”
　　倾无言容不得再想其他，只白光闪过，天山之巅只留一把断了弦的琴。

　　……

　　净水潭边，瀑布飞流直下，水雾缭绕，山水树木层层环绕，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着，若不是刻意寻找，根本发现不了这里。
　　瀑布的水流注入潭中，却没激起半点波纹，潭面静得像一面镜子，连飞鸟掠过的影子都清晰倒映，可整个地方却安静得诡异，听不到半点水声、风声，仿佛坠入了虚无。

　　潭面中央，一道长长的裂缝格外刺眼，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丝丝缕缕渗出。
　　一位白衣男子站在潭边，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威压，左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焦虑。
　　“竟有这么大的裂口……”
　　他低声喃语，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急忙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了几分。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抬手朝潭面挥去，一道白光铺在潭面上，他紧盯着潭底，呼吸都变得急促——像在等待一场关乎生死的判决。
　　潭底渐渐透出微弱的金红色光芒，那是金血丹的仙灵之力。
　　可随着光越来越亮，白衣男子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双目因震惊而睁大，一口浊气从喉间溢出。
　　“金血丹……为何裂了？！”

　　金血丹封印着异灵族不说，更是仙灵雪的命脉之灵，哪怕只是一丝损伤，仙灵雪都会灵脉受损，异灵族也就可能借此机会冲出封印，更别说裂了一道口子，若真被异灵族破封印而出，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更何况，此时的仙灵雪还被封印在天山之下，如何能修补金血丹？

　　“那就让她冲出封印！”

　　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却更冷漠、更霸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白衣男子猛地转头：“你？”
　　“你会明白的。”
　　那声音说完，便彻底消失了。
　　白衣男子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他当然知道，阻止异灵族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仙灵雪解除自身封印，用她的灵脉修补金血丹。
　　可仙灵雪才因错被封了三百年，心中恨意还未消，一旦她破印而出，说不定会毁了三界，重新洗牌；可若不这么做，异灵族破印之日，便是万灵覆灭之时。
　　要么仙灵受损，要么三界动荡，无论选哪条路，结局都是生灵涂炭。

　　白衣男子顾不得再犹豫，周身白光暴涨，他将自身仙灵之力注入潭面，试图修补金血丹与结界：“能拖一日是一日……如今，只能盼着她能消了恨意了。”
　　白光与潭底的金红色光芒交织，可那道裂缝，却依旧在缓缓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