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清浅》一两明月

6、第 6 章

　　春天来了，天气慢慢变暖，树开始发芽，草地上也有了绿色。
　　林清佳大一下学期的生活，和上学期差不多，还是每天忙着学习。
　　有一天下午，她没有课，想去图书馆找一本参考书。
　　那本书比较冷门，图书馆一楼和二楼的开放书架都没有找到。管理员告诉她，那本书可能存放在图书馆顶楼的书库里，顶楼的书库一般不对学生开放，需要老师批条子才能进去。

　　林清佳有点失望，只好离开图书馆。
　　她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图书馆周围随便走走。
　　图书馆旁边有一栋比较旧的实验楼，看起来很少人用。
　　她看到实验楼侧面有一个铁制的楼梯，可以直接通到楼顶。

　　她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楼梯。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突然很想上去看看。
　　楼梯是露天的，有点锈，但是很结实。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楼梯发出轻微的响声。
　　走到顶楼，有一个小门，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眼前一下子开阔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天台，水泥地面，很干净。
　　天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校园。

　　她看到远处一排排的教学楼，红色的砖墙。
　　看到更远处的学生宿舍楼，密密麻麻的窗户。
　　看到操场上像小蚂蚁一样在运动的人们。
　　看到校园里纵横交错的小路，和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
　　风吹过来，把她的头发吹乱了。
　　但是感觉很舒服。

　　她走到天台的边缘，那里有半人高的护栏。
　　她扶着护栏，继续向远处看。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某个方向。

　　在图书馆的后面，有几栋比较新的楼，那是研究生和教师们的实验区。
　　其中一栋楼，她记得听王婵说过，是物理学院的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用的实验楼。

　　在那栋楼的四楼，有一排窗户。
　　其中一扇窗户后面，好像是一个实验室。
　　她能看到里面有一些仪器设备的轮廓，还有几个人影在走动。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觉得，顾君诚可能就在那间实验室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站在天台上，看着那扇窗户，看了很久。
　　虽然她什么也确认不了，但是光是想到他可能就在那里，离她不算太远的地方，在做着他的实验，研究着他的课题，她就觉得心里很安静，很踏实。

　　从那以后，这个天台就成了林清佳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每当她学习累了，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他的时候，她就会跑到这个天台上來。

　　她发现，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
　　那栋旧实验楼本来就很少人用，这个天台更是几乎被遗忘了。这让她感到很安全，很自由。

　　她总是会走到天台边缘，扶着护栏，看向物理学院实验楼的那扇窗户。
　　大多数时候，那扇窗户的灯是亮着的。
　　她知道，他很可能在里面。
　　有时候，她能隐约看到有人影在窗边晃动，但是分不清是谁。

　　她会想象他在里面的样子。
　　是穿着白大褂吗？
　　是在操作复杂的仪器吗？
　　是在和同学讨论问题吗？
　　还是一个人在电脑前写代码或者看论文？
　　这些想象，填补了她对他生活了解的空白。

　　她也会在这里想很多自己的事情。
　　想自己的学习，想未来的打算，想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心事。
　　她把这个天台，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树洞。
　　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地想念他，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树洞。
　　有时候，她晚上也会来。

　　晚上的天台很黑，只有远处路灯和教学楼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光。
　　但是空气很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她看着远处那扇亮灯的窗户，和天空中的星星混在一起，好像他也在那片星空里一样。
　　她会在这里待上十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
　　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着，想着。
　　然后，等心情平静下来，或者重新充满了力量，她就再沿着那个铁楼梯走下去，回到她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中去。

　　这个秘密，她谁也没有告诉。
　　连她最亲近的室友王婵和李丽都不知道。
　　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

　　有一次，她期中考试有一门课考得不太理想，心情很低落。那天晚上，她又来到了天台。

　　她看着那扇依旧亮着灯的窗户，心里很难过。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好像还是不够好，离他还是那么远。

　　她对着那扇窗户，小声地说：“喜欢你为什么那么难呢？我什么时候才能靠近你呢？”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风吹过她的耳边。

　　但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哪怕只是说给空气听，她也觉得好受了一点。
　　她看着那扇窗户，心里想，他可能也遇到过很多次实验失败，或者论文写不出来的情况吧。
　　他是不是也会感到沮丧和压力呢？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遇到的这点困难，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加油，林清佳，你不能放弃。”

　　还有一次，是星期六的晚上。
　　她以为实验室不会有人，那扇窗户的灯应该是暗的。
　　但是当她走上天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扇窗户的灯依然亮着。

　　他星期六晚上还在加班吗？
　　是不是实验到了关键阶段？
　　还是有什么难题没有解决？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扇孤零零亮着的窗户，心里有点心疼他。学习和研究，原来这么辛苦。

　　她在天台上站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好像这样，就能在远处陪着他一样。
　　直到那扇窗户的灯终于熄灭了，她才慢慢走下天台。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天气变得炎热。
　　天台被太阳晒得滚烫，白天几乎没法待人。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会有凉风，比闷热的宿舍要舒服很多。
　　林清佳还是经常在晚上过来。
　　她看着那扇窗户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看着季节变化，校园里的景色从一片新绿变成浓密的深绿。

　　这个天台，默默地见证了她的很多心情。
　　她的喜悦，她的失落，她的迷茫，她的坚持。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离他实验室不远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天台，有这样一个女孩，曾经在无数个白天和夜晚，远远地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个秘密基地，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一个存放心事的地方。
　　也给了她一个继续努力，继续向着光亮前进的理由。
　　她站在天台上，看着远方，心里对未来，依然充满了模糊的，但是坚定的期待。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大二那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也就是跨年夜。
　　学校里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很多学生都已经回家过年了，但是还有不少人留在学校，准备一起迎接新年。

　　王婵早就计划好了，她说市中心广场有跨年倒计时活动，还有烟花表演，非要拉着林清佳和李丽一起去。
　　张悦已经回家了。
　　林清佳本来不想去，她觉得人多拥挤，而且天气很冷。
　　但是王婵一直劝她，说跨年一定要热闹一点，留下点回忆。李丽也同意去。
　　林清佳最后只好答应了。

　　晚上八点多，她们三个人坐公交车来到了市中心广场。
　　这里的人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
　　简直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广场上临时搭起了舞台，有歌手在唱歌，声音很大。
　　各种小吃的香味混在寒冷的空气里。

　　她们三个紧紧拉着手，生怕被人群挤散。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王婵大声喊着，才能让旁边的人听见。
　　“我们往前面挤一挤吧，看得清楚点！”李丽也喊道。

　　林清佳被她们夹在中间，跟着人群慢慢地往前挪动。
　　她的个子不算高，在人群里几乎看不到舞台，只能看到前面的人的后背和脑袋。
　　空气有点闷，她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她们花了很大力气，终于挤到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这里能看到舞台的大屏幕，视野也开阔了一些。
　　“就在这儿吧！”王婵满意地说，“等一下倒计时和放烟花，这里看得清楚。”

　　林清佳站稳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被挤乱的衣服和围巾。
　　她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兴奋的年轻面孔，大家说说笑笑，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右前方不远处的一群人。
　　那好像是几个男生，个子都比较高。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在那几个人中间，有一个特别高的身影，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围着灰色的围巾。
　　那个侧脸，她太熟悉了。
　　是顾君诚。

　　他居然也在这里。
　　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有男有女。
　　他们站在一起，正在聊天。顾君诚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

　　林清佳一下子呆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在学校的任何地方遇到他，她都不会这么意外。
　　但是，在这个离学校很远的市中心广场，在拥挤的人海里，她居然又看到了他。
　　这难道就是缘分吗？她心里忍不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