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我永恒的记忆香水14 ...

  •   冬雪渐消。

      松枝上挂着的冰晶尽数被风吹落,花瓣遭雨水打湿一般,簌簌落了一地,很快就融化成水,渗进泥土。

      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绿色变作枯黄,与阴沉沉的天穹交相辉印,新的绿意仍在酝酿。

      街道上三两行人,偶有车马呼啸而过,马首咴咴嘶鸣,追逐自由的尾音与冷冽的风纠缠着远去,更显寂寥。

      百纳听说了近些天组织里发生的动乱,一解决手里抓着的两个任务就赶了回去。

      一路风驰电掣,顾不得满身血污推开门。

      想象中沸反盈天炸成一锅粥的场面根本不存在,一抬头,对上了同样抬起头来眼神戏谑的首领,彼时首领吉海因身穿棕褐色鹿皮靴,单手叉腰,踩在宽大的会议桌上,站在了所有人头顶,手里松松握一把细长的手枪,优雅的银色枪口指对一个熟人——财政部部长塞涅。

      塞涅俊朗的眉目蒙上些许寒意,对百纳颔首示意,百纳一怔。

      今年他怎么回得这么早。

      百纳回神,拧着眉不认可道:“首领,您知道,枪口不能随意对准同伴,万一擦枪走火……”

      过分严肃的表情把吉海因逗乐,她哈哈大笑,反手就对准自己脑门来了一下。

      “——砰!”

      百纳心脏都要爆了,差一点扑上前阻止,然而吉海因只是在开玩笑。

      百纳真心觉得她像只永远不知道循规蹈矩的野鼠,在麦田主人安心睡下的夜晚,惊雷般给人当头棒喝。

      吉海因洪亮的声音响彻会议厅:“哈!有什么值得害怕?难道你们觉得血猎守则考核六十分的笨蛋,能比得过我这个满分通过的天才啦?”

      “我记得比谁都清楚,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蠢货们,放一百个心吧。”

      众人面面相觑,对她的行为尤有不满,但什么都不说,生怕也被看似开玩笑地拿枪怼上脑门来上一次。

      有人站起来,假借身体不适给百纳让了个位置,按着他的肩叫他坐下,其他人见那人开溜,纷纷涨红了脸,一副气极的样。

      百纳没拒绝,正视着隐隐争锋相对的两方人马:一方以吉海因为首,另一方以塞涅为首。

      百纳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只知道两位领导者几乎要不顾形象地当场打上一架,知道组织又不安宁,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再一次的动荡。

      “你们谁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作战部队长,我有知道的权利吧。”

      吉海因面色不变,跳下桌来,鞋底与地板相互撞击,发出令人心脏骤缩的突兀的一声,坐她身旁的中年男人像只被狼咬住尾巴的兔子,跳了起来。

      吉海因哈哈大笑。

      她收回目光,中年男人煞白如纸的脸色令她再次发笑。

      吉海因吊儿郎当转身坐下,修长有力的双腿搁上会议桌沿,塞涅见状,眉心绞了起来。

      吉海因闭眼:“百纳,你要听谁说,问那群吃白饭的肥驴不如问我,我什么都知道。”

      百纳眼珠也不转,知道吉海因在这些涉及到塞涅的方面最爱说瞎话,于是他当作没听见。

      “塞涅,你最公平公正,我希望你能向我说明。”

      塞涅没有看向挑起话题的百纳,反倒静静注视吉海因,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故意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说:
      “他!这个阴险自私、艰险狡诈的毒蝮蛇,你说他公平公正?百纳,你没和我开玩笑吧?!啊!你真该擦亮自己的眼睛。”

      百纳头疼。

      说起来,这两个家伙的仇怨主要由他引起,要不是他最初不满意组织推选看似混不吝的吉海因上任,他就不会挑起其他几位领导者心底对她的不满,也就不会让财政部和战斗部的仇恨延续至今。

      直到现在,他们想多从财政部那里要一点行动资金,都异常艰难。

      百纳扶额,他真该死。

      *

      自塞涅从温暖的南方回到组织的那一天伊始,那名查不出根由的东方人的大名,便如暴雨前的雷鸣,死死贯穿他的耳膜。

      一个赖在心脏里随时随地可能爆出毒汁的瘤子,膨胀到极致濒临迸裂的那天,便是地动山摇,一切内脏都将污染成黑泥。

      他不得不为所有人的未来考虑,因而心生警惕。

      他找过吉海因数次,想和这个东方人进行谈判,但每当两双眼睛对视,吉海因总用嘲讽的眼神仇视他,用挖苦的言语攻击他,用爆裂的拳头与他对抗,招呼他的脸面。

      塞涅差一点形象尽失,当然无法忍受,他和她爆发了认识以来最大的争吵。

      争吵过后迎来长久窒息般的安静,塞涅单方面的安静。

      他靠在书架旁,眼皮微闔,前所未有的疲倦快要将他淹没。

      之后的一个月,那颗瘤子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瘤子并未爆发,甚至没怎么出门,死了一般,只是待在他以往住的那间临时卧室不知在做什么,偶尔出现,也是去找吉海因拿生活用品。

      吉海因仿佛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每当他前往她的办公室,想要与名字奇怪的东方人见面,都会因为各种“巧合”始终无法达成目的。

      塞涅钴蓝色的眼珠疑惑地与那吉海因同样艳丽的眼睛相撞:“吉海因,我不明白。”

      吉海因从会说话的乌鸦那儿挖了点有关江和野兽的小秘密,心情愉快,没将不速之客赶走。

      她叼了块肉干,声音模糊地问:“不明白什么?”

      塞涅来到江刃方才坐过的椅子后面,抬手搭在椅背,眼皮低垂:“我了解你,你不可能将组织的安危置于危险之地,但你为何要将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炸弹,放在血猎的子宫腹地,这对所有人来说,”他停顿了下,“无异于头顶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

      塞涅的血猎守则考核高达九十五分,吉海因却觉得那是他贿赂来的分数,不然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

      她很无语。

      “你自己都说了,忠诚者吉海因从不做危害组织的决定。但凡用你那芝麻大点的脑子想想自己的话,也不至于让我觉得你是比羊还愚蠢的人。”

      “你难道没有脑子吗?难道不会思考吗?”吉海因白眼一翻,“你觉得江刃他们真的对我们有意思吗?”

      塞涅抬眼,反驳道:“或许他对我们没有恶意,但你们口中的那头野兽是个不可控因素,未知的危险……”

      吉海因不想跟蠢猪对骂,塞涅根本就不知道那头银毛野兽的强横之处,未知未知,这个人总是对一切未知的东西充满偏见和古怪的自信心。

      吉海因拍桌打断他的话,怒吼:“这么久了,你见过那头野兽的一根脚趾还是一根毛?塞涅,你从来不相信我做的决断,你从来,从来就不相信我吉海因!”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是个把你按在地上踩着你上位的女人,你才看我不顺眼!?喂,太小肚鸡肠,别让我看不起你!”

      任谁被这样贬低都会愤怒,塞涅不例外,他冰雪一般的皮肤浮现出醉酒一般的薄红,那是怒极的征兆,但他忍耐限度足够高,硬是将喉咙里亟待喷发的火焰吞回去。

      静下心来细想,从前的他大抵要在吉海因这里争一口气,气没硬起来,反倒搅乱了思绪。

      塞涅想了很多。

      一个月以来,不知根底的人类和野兽活动范围局限在卧室,从未给血猎惹出一丝一毫的麻烦。不曾勾连外敌,也不伤害同伴,甚至于组织里大半的人对那两人抱以平常态度对待。

      他不是不信任吉海因,只是凡事需要再三谨慎,血猎成立至今不是单凭谁亦真亦假的直觉就能够屹立在各国之间而不被扑灭的,他对于自己的决定……

      塞涅额角的青筋跳了下。

      他绝不承认,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当天上午,塞涅想要低下头颅,只要能先与故事的主人公会话,那么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奈何当天傍晚宴会举行到一半,当塞涅收到圣泉内部圣物遭窃的消息,当塞涅正式见到那样一个可怖的、完全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时,恐惧将他淹没。

      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威胁塞涅俯下的头颅猛地抬起。

      他再一次以敌视的目光警觉地望向这两名外来者。

      他不会出错。

      *

      江刃站在落地镜前,镜面光滑,反射出的均匀冷光照在他泛起灰白色调的皮肤上,只一双漆黑如欧珀石的眼珠始终如一,亮得惊人。

      一只叽叽叫的大胖团子突然飞出来,将这凝固的画面打碎。

      这几天,江刃忘了给赛德尼斯喂血。

      他不主动提,赛德尼斯也不和他说,馋极了的时候,就黏叽叽抱住他的脖子嘬来嘬去。

      江刃那时候不清楚,以为他发情,做了一整晚思想建设。

      饿久了的结果就是,江刃亲眼看见赛德尼斯从那么大一只缩水成这么小一只,甚至这次的副作用比上回的还大,整个球的毛都填不满他的巴掌。

      喂食的过程被敲门声打断,胖团子领地意识比霸道的成年体还要强悍,当场炸了毛,飞扑过去,张嘴亮出两粒豆牙。

      江刃白着脸,哆嗦着两条腿爬过去把球抓回来,团吧团吧塞进口袋,好好顺了一番毛才算把火熄灭。

      这会儿,胖球安分下来,扑棱着小翅膀像团巨大的蒲公英,轻飘飘软乎乎地停在江刃肩头,仰着圆滚滚的脑袋蹭蹭,再蹭蹭,舒服得翅膀尖都卷了起来。

      冰冰凉凉的触感扫在敏感的皮肤,江刃没忍住伸手戳那肚皮。

      看着这只被自己戳得团起来发抖的球,饶是现在江刃也很难相信,就在不久前,这只球还是个行为举止斯文又守礼节的男人。

      血猎的成员大多是些普通人,他们没有家人,没有家族撑腰,机缘巧合通过某些渠道被血猎看中,因此血猎内部的聚会不会很正式。

      只要你是他们信任的朋友,是可以交托后背的伙伴,只要你不主动惹麻烦,那么,你就可以拿上一杯最辛辣的酒跟他们对碰。

      假如你不胜酒力,当场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们会扯着你的脸狠狠嘲笑你。

      纸在冷风里哗啦地吹,江刃拂开脸上的发丝,来到聚会地址,发现根本没侍应生检查邀请函,他定在原地一会,把那邀请函叠好,塞进没装赛德尼斯的那边口袋。

      另一边口袋里的胖团挠挠布料,沙沙声唤回江刃飘远的魂。

      江刃避开那些一见面就恨不得化身牛撞死朋友的大汉,从角落钻进会场,一进到里面就四处观察起来。

      会场没有值得惊叹的地方,布置简单,桌面上甚至只粗糙地扯了张羊皮隔水布,有厨子提着个巨大的铁桶哐当走来,人群为这个巨人让出一条可供行走的路。

      厨子狭长如甬道的鼻孔高高抬起,睥睨地扫了一圈,冷“哼”,拎起桶就把里头的东西哗哗倒上桌。

      红的、黄的、白的、绿油油的……

      动作野蛮,然而在食物霸道的香气下,这么点儿粗鲁只能称为微不足道的小瑕疵,站桌边的一个比一个块头大,江刃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可比性,跳起来都看不见蒸汽的头发丝儿。

      有个女人瞧他可怜,给他塞了根小臂长的牛腿。

      江刃道了谢,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咬了一口,五官差点皱一起,立刻撕下一根肉条喂给口袋里的大肥球。

      胖球始终注视着江刃,扒拉扒拉布料,犹豫要不要蹲在口袋里吃,那样会弄脏伴侣的新衣服,江刃以为他不吃,刚生出拿走的意思,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就高高举起,抱住那根肉条,唰啦一下连球带条消失在口袋边缘。

      给我了,就不能再拿回去。
      我的我的我的!

      江刃眼里含笑。

      有这么个家伙在身边,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江刃坐在人群外许久都无人打扰,他没注意到有谁像前几天那样,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就以为无人关注,但一张相对来说稚嫩又干净的外陆人的脸,无异于群狼里闯进一只毫无防备的羊羔。

      羔羊的毛发蓬松柔软,香甜的气息蜂蜜似的融入酒水,逐渐盖过滚热食物的喷香,掩藏在厚实毛发下可爱又弹牙的嫩肉,足以令一些醉酒的狼头脑发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