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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日光之国22 ...

  •   西风变成了个散发苦味的大倭瓜。

      飞行中的金乌蹭了蹭祂的衣摆,心觉气味奇怪,酸啾啾,像颗没熟的果子,于是眯眼回头细瞧,左看右看,还是那个人类,以为自己又受本体影响,摇摇头,转身加快了速度。

      要问西风:孔雀为什么能满血复活,并且伤口在祂目瞪口呆的时间内疾速长好,连彻底断裂的翅膀都能重新变得完好无损,还恢复了强壮的成年体态,西风也是一头雾水。

      主要不敢问,问了要挨揍。

      早知道就离这只残暴的孔雀远远的,不掺这趟浑水,现在好了,可能得挨两顿揍。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西风窝囊地暴怒,猛然站起,双手紧握成拳。

      祂是皮球吗!这个拍一下那个也拍一下!

      *

      在神婚的这天,新娘会穿戴最华美的服装与配饰,梳理典雅庄重的妆容,乘坐最安稳美观的月光独角兽拉载的马车于天际漫游,跟随的花瓣将洒满沿途大小云层,以及人类国度,以彰显神对伴侣的爱重。
      有幸见到神迹者,能得到神王的一个承诺。

      今日神王不知作何用意,拒绝了伊拉献上的六匹飞翼独角兽,转而向卡洛斯借来火焰金车,道是炙热的火焰象征光明与纯洁,能够以最完美的形式,呈现自己对人类伴侣诚挚与忠心的爱情。

      这冠冕堂皇的话要是被阿塔兰塔听去,恐怕要笑得流泪。

      前一个光明正大威胁,后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但得恭恭敬敬搭出宝贝,还要忍下恶心,做出一副喜气的模样。

      人类渴慕神,渴望拥有劈山断海的潜能,崇拜神的光明伟岸,希冀得到一夕垂怜,颠覆平庸的出身,却不知某种意义上,神也只是一群贪婪的人。

      一群强盗。
      一群懦夫。

      除了他的小鸟。

      湖水中孔宣的面孔浮现在脑海,阿塔兰塔的心脏像被人无情地嵌进千百枚细针,千疮百孔,细密的刺痛不容忽视。

      他不可自抑地反问,假如那天他不急于杀死伊拉,再耐心等待一会,所有事情是不是都会迎来不一样的结局?
      如果是的,那么孔宣不必再历一次断翼裂骨之痛,他也没机会被神王掳掠至这个地方,进行这么荒诞的一场婚礼。

      他可不信神王这么肤浅,会单看上一个人类的皮相。

      在这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除却伊拉那几个不大爱睡觉,也不怎么爱耍玩的之外,其余神沉睡的沉睡,与兄弟姐妹玩乐的玩乐,骤然接到乌鸦的信件,邀祂们至神王殿共酣酒宴,纷纷感到稀奇。

      要知道,神王沉浸在白肉与欲望的世界,祂那物件一刻不能离开美妙的洞穴,可没丝毫闲工夫分出理智应付祂们的讨好。

      从前有位新神拉了几车珍宝美女想要向祂献媚,却不想蹲在苍白神殿整整六百多个日升月落,都没蹲来神王的影子,最终只能头顶狂风的嘲笑,灰溜溜离去,每每与其他兄弟相逢,必遭耻笑。

      有神向西风打听才知道,神王就要再次迎娶神后了,而且这次的神后只是个人类,无非长相貌美一些。

      神王做的荒唐事不计其数,这么一件摆在诸神面前,也不过一粒尘埃,不足为奇。

      祂们见怪不怪地笑笑,其中的某一些——神王与低劣种族结合生下的丑陋下位神,甚至淌出了下流的口涎,稀黄的液体滴进绒毯,染上尿渍一般的颜色,惹得身旁的几个神嫌恶避让。

      “生命短暂且脆弱的人类,究竟能在父神的□□支撑多久?”下位神满殿乱爬,兴奋地大喊大叫,招致一阵似讥似谑的哄笑。

      而在愈演愈烈的哄闹声中,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从斜地里探出,就像老鹰抓住猪仔,那只苍白强劲的手扼住管不住口水的丑东西,一拳将对方的脸轰得深凹。

      头骨碎裂的“噼啪”脆响几乎响在立时绷紧的脑神经,令人牙齿发酸,唇周的肌肉惊骇地抽搐,仿佛自己的筋也跟着断裂。

      它击碎喧嚣,殿宇陷入漫长的死寂。

      有神一脸懵逼,有神惶恐,反应过来后,苍白神殿的地板已然破了个大洞,下方托起殿宇的厚云同时被撕得粉碎,呼嚎的风吹卷,能看到下方蓝紫色的怒雷,滚滚闪烁非同寻常的电火花。

      一些活泼的火星飘向四处,咬住几个色眯眯的神不放,烧得祂们嗷嗷叫着狂奔了出去,要去寻找水泽灭火。

      至于流口水的那位,已经在祂们眼前被从洞口扔了下去,连哀嚎都来不及传进耳朵。

      伊拉皱眉,不动声色观察卡洛斯,后者痴痴望殿外的天,仿佛那是梦中情人,魂都飞了出去。

      伊拉估量着自己与这位陌生神祇的实力,选择收回脚。

      死水般的寂静淹没每一个身处其中的家伙,所有眼光集聚在洞边的黑影。

      那是个一身黑的上位神,五官平平无奇,身材却与祂的脸截然相反,每一块暴露在外的肌肉都恍若手艺精巧的古神精雕细琢而成,长发仿佛自破开的天穹上倾泻而下的黑水,直直的,来到了脚踝。

      有神猜测,这个兄弟原型大概是只黑乌鸦,肤色苍白,嘴唇却猩红刺眼,眼珠黑得乌渗渗,浑身上下浴血一般煞气腾腾。

      嗯,还是一只吃过不少神肉的乌鸦。

      孔宣擦去眼角溅上的血,单手撑膝起身,堆叠在大腿的衣料层层坠落,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在这一刻,不祥到了极点。

      祂面向所有目光,当那对森寒的黝黑眼珠剐过每一张惊惶的脸时,留下不甚明显的火辣辣的痛,仿佛在这些神不知不觉的时候,脸皮已经被刮下了一层,而自己却别无所察。

      众神悚然后退,来不及诘难,对方就垂下了眼,颇为无辜地说:
      “实在抱歉,那只虫子太肥美,我,哈,你们都看得出来,我是一只乌鸦嘛……”

      祂喉结抽动,乌黑的眼珠仿佛闪过一点森然的绿,幽幽地说:“我好像,有点饿了呢。”

      “——哗!”

      “天呐,祂真的吃了我们的兄弟!”

      “那丑东西是你的兄弟,我可没有兄弟!”

      “吃什么吃,祂只是把那条蠕虫扔下去罢了,还有,你不是说保护我吗?到你保护的时候了!”

      “我没说过啊,这种怪物是谁放进来的,祂也是乌鸦,难道祂是神王的分身吗?”

      “哪个混蛋,踩着我的舌头啦!嘿,注意点!”

      ……

      围堵在前凑热闹的神肉眼可见退了一大截,留给祂一大片空地,从高处往下看,这个场面堪称滑稽。

      孔宣转头,感受到愈发鼓胀的风,袖下两指微微动弹,在西风身上下了个小小的神术,可以让好动的祂逾木偶百依百顺,随后一个晃身,化作一道气旋消失不见。

      祂要先确认阿塔兰塔没有被乌鸦设下禁术。

      孔雀前一脚刚走,神王几乎踩着祂影子的尾巴走进殿内,发觉周遭吞了沉默神术一般的静谧,扫视一周,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祂展开双臂,朗声:
      “诸位,今天是我与阿塔兰塔缔结神婚的好日子,很高兴您能给我这个面子,应邀来到我的神殿共同庆祝。”
      “上次真是万分可惜,没能品尝加沙新酿的酒水,今天,我想你们能喝个痛快,祂为了我的幸福,真是出了不少力气。”

      说罢,神王举起月精造的酒杯,朝躲藏在角落环抱驴脖子啜泣,为空荡荡酒窖哀悼的加沙致敬。

      神王挑眉。

      “加沙,你好像有点儿不高兴,怎么,不敬大兄一杯吗?”

      加沙:“……”

      加沙委委屈屈回一杯,哭得更大声了。

      火焰金车如期而至,煊赫的金乌唳鸣环响在头顶。

      卡洛斯痴呆的面目一凛,率先起身外出迎接,紧接着是伊拉和其余神祇,神王不疾不徐走在一干人最后,不见急切,好像车上的不是祂的新娘,而是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东西。

      部分神在上回宴会中就已见过神后,念念不忘至今,宴会还没开始,就和同伴夸赞那是一个美如明月、烈若朝日的人类,是香水湖畔长势最盛的一丛迷人的阿尔忒兰,是浓烈到令人心旌摇曳的烈酒之泉,泓碧的眼眸是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其余没见过的,听到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的描述,好奇心膨胀成了蜘蛛女神的囊腹,想要欣赏的心情愈发迫切,激动得要从嘴里蹦出。

      这还哪能忍住,呼啦啦一窝蜂就跟上去。

      金车尚未落地,卡洛斯展开巨翼一跃而上,踩着金乌的头颅滑入銮车,挺直背脊,半跪在阿塔兰塔面前,端得一副高贵优雅的上位神姿态。

      祂仰头时,太阳的光辉自阿塔兰塔身后播撒,为长裙的边沿镀了层淡淡的金辉,有微弱的风环伺,掀起头纱一角,在卡洛斯充满急切探究欲的眼神下,除了一小片白皙尖俏的下巴,祂什么也没能看见。

      今天的阿塔兰塔……

      卡洛斯凝望浅金色头纱下那张朦胧的脸孔,迟疑地捂住了心。

      奇怪,祂为何……没了往日的心动?

      每当瞧见阿塔兰塔时,祂都会成为一只失去理智的狗,为这颗毛茸茸的刺儿花球神魂颠倒,摇着尾巴,颠颠凑上去讨要抚摸。

      阿塔兰塔确实很美,但……今日的他莫名叫祂生出一股极端的情绪,说不上来源自何处。

      祂按住受自己心情影响变得焦躁不安的金乌,喘了口气,生怕自己的失仪使得阿塔兰塔心生不满,很快把这股激越的冲动归结于心爱之人即将与厌恶的乌鸦缔结婚姻,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归属,自然而然生出无边愤恨。

      没关系,祂的耐心足够绵长,可以等到神王厌弃他的那一天。

      到那时,这个叫阿塔兰塔的人类,只会属于祂,卡洛斯。

      卡洛斯站起,轻轻安抚了一声,伸手横抱起纤细瘦弱的人类跃下火焰金车,所过之处,看热闹的神自发分开。

      祂在众神见证下,将阿塔兰塔郑重地交给了神王。

      神王嘴角轻勾,略略颔首:“卡洛斯,我已收到你的祝福,为表感谢,我会赠予你一根祈福的羽毛,祝愿您,也能够找寻到归宿。”

      不待卡洛斯回应,神王将阿塔兰塔放坐在自己的臂弯,众目睽睽之下,掀开碍事的星纱,手掌扣住人类雪白的后颈,强硬地印上一个深入的亲吻。

      亲吻的时间不算长,神王很快抽离,舔了舔嘴角,抛下卡洛斯几欲爆裂的怨恨,也撇下怪叫哄闹的兄弟姐妹,扭曲时空,仅一步就踏入自己的寝殿。

      西风眼眶哔出一泡泪,没来得及掉出来,就乱七八糟被扔上了床。

      西风:“……”

      西风血压飙升,老逼登!我*******!

      眼泪刷啦啦往外飞,小心脏扑通扑通爆炸,唯一的好消息是,西风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麻溜地翻身,想要变回不起眼的风,从任意一条缝隙钻出去,然而身后骤然传来一股巨力,板硬如玄铁的手掐上祂的后颈,不过眨眼的时间,已是双脚离地,坐在了神王的怀里。

      神王双臂卡在祂锁骨前,后背弓起,压得西风的小身板快要弯折。

      “小东西,你要抛弃你的丈夫,跑去哪里?”

      屁股下的那个玩意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西风目眦欲裂。

      既然孔雀那贱货不仁,那就不要怪祂不义。

      祂要把祂的裤衩也抖出去!一根毛都不留下!

      “看清楚我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瞎掉了吗?!”
      我是西风,我是西风,我是西风不是阿塔兰塔!!!”
      “你们一个个全部瞎掉了吗!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蠢驴丑鸟烂掉的乌鸦!”

      盖回的头纱在挣动间掉落,神王伸手勾住西风扎手的短短一截发尾,神色颇为怜惜,西风听到对方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了最叫祂崩溃且作呕的话语。

      神王亲昵地喊:“那又如何,我亲爱的新娘。”

      西风圆脸一绿。

      “我是掌管世界权柄的神的统治者,是人类所渴望却望不见的至高天,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家伙——”
      “我可以允许他短暂地离开我的身旁,也可以叫想要逃离到天涯海角的他,主动回归我的怀抱。”
      “年轻的小东西多么天真,总得吃些苦头,才会知道谁才最好,谁是强有力的倚靠,不是吗?”

      神王色.情地揉了下西风的两瓣屁股。

      西风跟被针扎了似的,猛蹿到高耸的穹顶,恐惧地满顶乱爬,一番癫狂之后,发现自己终于逃脱乌鸦的魔爪,就差喜极而泣。

      二话不说捂着屁股蛋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寝宫中只剩神王,祂五指接住悠悠落下的头纱,闭着眼,嗅闻上面熟悉到刻入骨髓的香气。

      那是独属于香水湖的气味,仿佛叫祂回到神血淋遍大泽的那一日。

      美丽的一天。

      “啊,真是,顽强。”

      一片油亮斑斓的羽毛凭空出现在穹顶之上神女的掌心,慢慢悠悠飘下,停在了洁白到扎眼的地毯。

      神王含着温柔的笑,定定看不知何时现在羽毛之后的孔雀神,起身,行了一礼,慢条斯理地说:
      “许久不见,您还是如此,令我生厌。”

      孔宣冷嗤,不欲与这个老畜牲多言,五指成爪,电光火石间已携恐怖的神力掠至祂身前,直取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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