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心理疗愈计划》栖春山by

2、第2章

　　李瑶刚踏入门槛的脚步一顿，猝然回眸望过去。只见一少年缓缓朝这边踱步而来，他生得出色，一袭墨绿云绣锦袍更显身长玉立，面容清疏，目若朗星，眼尾上挑，眉眼间透着股略显青涩的傲然和不羁。

　　纵使李瑶在现代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难免被他的样貌惊艳到了几分。

　　她怔愣过后便将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不凡、身上并无明显的症状特征，心生疑虑。药铺已然多年未曾翻新，再加之前段时间被债主一闹砸了个遍，草药都所剩无几了，不可能有人来此看病。

　　而且她没看出这人有什么异常，在古代没有这种心理疾病，就算有也只会被古人认定为受打击过大，除非心理能力承受不住转化为身体上的症状以至于无法忍受才来四处求医。

　　那便是心理学上非常多见的躯体化。

　　思极此，她顿觉棘手，善意提醒道：“公子，我这儿只治些常人所言的‘怪病’，病况还需沟通才能知道那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倘若是普通的风寒或哮喘，我这儿是医不好的。”

　　草药都没了，她孤立无援，只能靠救助患者攒积分换药，换的还是心理药物。

　　对那些感冒、发烧之类的病一点用都没有。

　　“知道。”少年薄唇微启，目光在药铺里肆意扫荡，而后落在李瑶身上，停顿了会儿才解释道：“方才瞧见你解决了那人的怪病，我便也想来试上一试。那病同那人倒是极为相似，看遍京城所有大夫也束手无策。”

　　相似？难不成也是焦虑症的一种？

　　李瑶思绪万千，确认般地又把少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端详了一遍，却终究未捕捉到有关于焦虑症的一点症状，实在忍不住问道：“是你？”

　　“……”少年没想到李瑶会这么问，面带错愕地凝视着她，刚要出声反驳又意识到大抵是自己没说清楚，好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姑娘说笑了，这怪病可不在我身，而是在我娘身上。”

　　怪不得呢，她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有些患者凭借面相便能看出对方是什么病，从而进一步深入了解到最终确诊。

　　刚才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吓得她还以为自己江郎才尽了。

　　原来是个误会，她差点赶客。自知理亏的李瑶尴尬扯唇，忙不迭地侧过身子让路邀他进屋详谈，还不忘做了个“请”的手势，转移话题活跃气氛，“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呢？”

　　少年自顾自地走进药铺，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听到她的问题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报上姓名，“我姓林，表字景玉。”

　　他尾音上扬，语速不急不缓，带着莫名的懒散意味。

　　李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名字，总感觉有些耳熟，并未深究。毕竟当务之急不是和他探讨名字的奥义，她绕到柜台前拿起根笔，而后抽出一张羊皮纸来铺平在桌子上。心理疾病很复杂，这儿又没有电脑可以打打字就把症状全录入了，她只能把患者症状手写下来。

　　“发生了何事？这药铺怎么这么乱？”林鹤归剑眉紧蹙，面上隐有嫌弃之意，说出来的话如猝了毒般，“我家茅厕都要比这药铺干净，你就在这儿卖药？”

　　李瑶：“……”她那是没来得及收拾！

　　刚穿越过来就被系统绑定了，要求去做任务，超过期限就会嘎，谁还有空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这她还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动手草率地扫了一遍呢。

　　又败下阵来了。

　　“只是被一群蛇鼠之辈围攻罢了。”李瑶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没提是被债主砸成这样的，深呼一口气，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嘴角挂着友善的微笑，直奔主题道：“坐吧，和我具体说说你娘的病情，我好瞧瞧到底是何怪病。”

　　听闻此言，林鹤归才把视线收回来，在柜台对面的木质凳子上坐下，即便周遭环境很脏乱，也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他表情正经了些，若有所思道：“我娘这病属实罕见，请来诸多神医大夫全都无用，缠了我娘有了些许年头却怎么也不见好。”

　　李瑶认真听着林鹤归的话，握着笔的那只手迟迟不动，继续问：“然后呢？”

　　光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要的是具体症状好吗。

　　“我娘脾性阴晴不定，比谁都莫名其妙，方才还好好的下一秒便觉浑身乏累、疲倦不堪。”林鹤归敛眸，边沉思边道出病情，“有时她情绪暴躁易怒，会因一只鸟从她面前飞过而破口大骂。可有时她又像变了个人般，整日以泪洗面，夜里失眠。起初以为是被夺舍，但除了这两种状况我娘并未有其他异常，这病缠得久了便也习惯了罢。”

　　“啊？”李瑶瞠目结舌，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几乎是几秒钟就在内心把这病给猜出来了，只是她不能轻举妄动。像他们这种心理医生和普通医生不同，他们不可以乱确诊，需要经过做些检查排除身体所引起来的症状，若是身体没事才会考虑是否是心理疾病。

　　但来了古代，她上哪整那高科技去？所以她确诊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尤其是在这种病情之下。

　　李瑶默默执笔在羊皮纸上记下“脾气暴躁”“情绪低落”等疾病特征，写完才抬起脸直视着林鹤归，疑惑道：“在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有出现伤人或砸东西状况吗？会不会出门乱买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或者在以泪洗面的那些日子中把自己关在卧房里，连饭都不吃？”

　　林鹤归表情顿变，漆黑如墨的瞳孔微动，语气警惕，“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瑶刚开始还在怀疑自己猜测的对不对，在看到林鹤归露出这般模样后才悄然松了口气，如果她问的事情全部对上了，那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不由得笑了，“林公子莫急，这病我之前见过不少，熟能生巧而已。我很了解你娘的病，也有把握把她治好，不过嘛……”

　　“你说得不错，我娘的情况的确是如你所说。”林鹤归面色紧绷，薄唇微抿，声音低了几分，狐疑道：“不过什么？”

　　李瑶犀利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她可不是什么慈善家，遇到个患有心理疾病之人就要帮忙，光是换药就要消耗她很多积分，积分和药物是绑定在一起的，虽然不是她能回家的必要条件之一，但也有着密切的联系。

　　系统要她救助心境障碍患者，她得攒积分换药吧，没药怎么救？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她总得在其中捞点好处，否则就完全被系统牵着鼻子走了。

　　她又不傻。

　　“想要好处？”林鹤归反应极快，指尖在柜台上轻点，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可以，只要你能帮我娘医好这病，到时你想要什么都行。”

　　“真的？”

　　李瑶讶异极了，她以为提出这件事来还得多费些口舌，看来这孩子是真孝顺啊，如此年轻就要带着母亲四处寻医了。她看向林鹤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郑重地握住他的手，点头承诺道：“林公子请放心，我必定会医好你娘的，你也不容易。”

　　林鹤归：？

　　掌心传来的温热感让他浑身一僵，愣了会儿才飞快地把手抽回来，故作淡定地轻咳一声，“只要你能医好，好处少不了你。我娘这怪病你可有数？为何会这样？”

　　李瑶丝毫没觉有何不妥，大大方方地挺直腰板，低眼在羊皮纸上写下几个字，信誓旦旦道：“你娘这病很复杂，穷极一生都可能治不好。但没关系，有我在，你娘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这病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双相情感障碍。”

　　双相情感障碍，简称双相，是躁狂症和抑郁症二者结合所产生的精神障碍，发作时间不定。

　　患者长期处于冰与火的情绪里，一边是狂躁一边是抑郁，很搞人心态。而且双相一般来讲最容易被看出来，因为它有两种不同的极端情绪，这两种要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么基本可以确诊。

　　“这描述得症状太经典了。”李瑶喃喃自语，望天感叹了声。

　　林鹤归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神色微妙，质疑道：“什么情感障碍？我活这么大都未曾听过此病，莫不是你凭空捏造来的？”

　　“……”

　　李瑶早有预料他不信，双手撑在柜台上，身子前倾，语调里是前所未有过的严肃，“不管你信不信，你娘都是这个病，目前也只有这个病可以解释你娘的所有怪异举动。我都能准确猜出你娘的症状了，你还不信我吗？还是说你想继续为你娘四处奔波？”

　　她不怪林鹤归质疑，相反假若他不这么说才有问题。

　　古代人与现代人不同，现代人就算生活中没碰到过但也都能在互联网上有所耳闻；古代人不同，他们没有互联网，甚至连个传说都不是，突然来个闻所未闻的病谁都会怀疑。

　　“再者说，你不是找遍了京城大夫都没用吗？信我一次，我给你开药。”李瑶眉眼含笑，从容道：“到时不管用的话你再来寻我，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也不等林鹤归答应，敲了敲系统，“001，我要换药，换个心境稳定剂。”

　　心境稳定剂便是主要治疗双相的药物，用来调节情绪波动的，所以开这药完全没有问题。

　　她记得上次的任务奖励里有奖励积分，应该可以兑换吧。

　　【好的宿主，您已成功解锁“心境稳定剂”，已扣除115积分，剩余积分：35。】

　　肉疼。李瑶痛心疾首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这点就花了她一百多积分，而后将其递给了林鹤归，叮嘱道：“回去给你娘吃，过些日子带你娘来寻我。还有如果起效的话，你可别忘了说过的话，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那是自然，我从不出尔反尔。”林鹤归下巴微扬，摆出一副少年人应有的傲气，接过小药瓶仔细观察起来，直言道：“这药瓶材质不错，你这儿小地方还有这个？药铺烂成这样我以为要黄了。”

　　李瑶：“……”

　　没事，她不跟小孩计较，尤其是这种嘴毒到没边的。

　　“谢了。”林鹤归蓦然起身，将小药瓶收起来，侧头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脚步一转往药铺门口走。

　　李瑶目送着林鹤归的背影，想起他方才的承诺，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这才隐约觉得不对劲。一个才二十出头的人怎么能有如此底气说出她想要什么就满足她什么？

　　思极此，她绕开柜台上前一步，叫住他道：“你本名叫什么？待下次你带你娘来我好认你。”

　　林鹤归动作一顿，回头看过来，眉梢轻挑，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瑶瞳孔骤缩，呆愣在了原地。

　　“我姓林，字鹤归，当朝七皇子。”

　　—

　　皇宫宫殿以椒涂壁，雕栏画槛，屋檐铺着金黄琉璃瓦，正红朱漆的高柱上刻着龙纹，奢靡华丽，宫殿外挂着一幅写有“朝阳宫”三字的牌匾。林鹤归手握药瓶，颀长身影穿梭在宫殿中，三两步便来了床榻旁，将小药瓶递了过去，“母妃，儿臣今日从别处讨来一瓶药，据说有效，您且试试看。”

　　床榻上躺着一位打扮贵气的妇女，眼神空洞无光，撑着身体坐起来，疲倦叹气道：“阿归啊，辛苦你了。我这怪病，也不知何时才会痊愈。”

　　林鹤归沉默着把药倒出来放入妇女手心，那是一颗颗白色的药丸，转头给她倒了杯茶水望着妇女服药。妇女服下药过后，林鹤归紧紧盯着她的反应，等了约有一炷香时间才紧张问道：“母妃，感觉如何？”

　　妇女活动了下疲惫的手臂，惊讶道：“这药果真有奇效，方才我这身子还沉重不堪，这会儿竟没什么大碍了。阿归，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药？”

　　“这药当真管用，她没骗我。”林鹤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语带笑意道：“母妃，这是儿臣从一家药铺那儿得来的，听了您的病况二话不说直接开了药。”

　　妇女了然点头，“既如此，咱也不能亏待了人家，阿归你再去走一遭好好道个谢。”

　　“儿臣正有此意。”林鹤归恭敬颔首，折身朝宫殿外走去，低语道：“她那药铺被砸成那样定是开不了了，只是她手里的药如此神奇，倒不如花些银两助她重振。”

　　反正日后取药时还得频繁去寻她，可不能让药铺就这么黄了。

　　也算是还了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