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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应家小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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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迁鹤意识逐渐不清,直到她陷入沉睡,她梦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女人似有仙人之姿,她在对自己笑,好温暖,她好想靠近。
明迁鹤抬脚走向女人,但是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不要走,等等我……不要抛弃我!
女人消失了,她无助地抬起小小的双手抓向空中,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蜷缩在地,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
雷雨滴落她的脸侧,她忽而睁眼,起身向来时的路走回。
抛弃我,我也一样可以活!我偏要一个人将这条死路闯开,哪怕只有我自己!
明迁鹤坐起身,窗外电闪雷鸣,她呼吸急促。
夜明珠一直照亮着屋内,应久江在床尾看着她面色苍白、极度不安的状态,就知道她一定是又做噩梦了。
“鹤,不舒服吗?”
她近乎无声,“头疼。”
他走向床边,坐在她身后圈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前。
应久江双手轻按穴位,灵力运转,她的呼吸逐渐平缓。
“还疼吗?”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身体紧靠着他,是睡着了。
他将她放平,让她睡得更安稳。
她侧身蜷缩着身体,眉心一直没有舒展。
应久江轻拍她的肩,语气轻轻,“别怕,别怕,我在,我守着你。”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放松,舒展眉心,睡得很沉,雷声也惊不动她。
明珠照耀下,熟睡的人不再竖起尖刺。
她心中有事,不愿意向他诉说,他就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真正信任自己。
他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在床边静坐了一夜,直到天明她都没再惊醒。
雷雨过后,空气凌冽清新,泥土湿润。
明迁鹤感觉到脸上吹过一阵雨后独有的风,她想起昨夜的惊雷声。
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都是令她兴奋的味道。
她走下床,却被绊住,扑进一人怀中。
应久江抬手接住她,将她抱了个满怀。
“小心。”
明迁鹤起身站稳,皱眉抱怨,“你一声不吭坐在我屋内,怪谁?”
“怪我,是我没出声提醒你。”
算了,他昨夜似乎让自己睡得格外安稳,不和他计较了。
“我大度,原谅你了。”
应久江带着笑意开口,“那么,大度的鹤小姐,愿不愿意同我去山上走走?”
“可以有。”
她喜欢雨后的青竹,喜欢雨后的清风,一直都喜欢。
“山中有竹林吗?”
“有。”
“有山泉吗?”
“有,都有。”
应久江看出她今天似乎心绪极佳。
她开心,他也高兴。
明迁鹤走进竹林,林中隐约还有潺潺水声。
“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不能闯入的规定吧?”
应久江想说,你不是外人,但她的笑容一定会因为这句话而消失,他不想看见。
“没有,你尽管玩。”
他带着她来到一处溪边,“上游就是山泉,这里是一条小溪,通往山下。”
明迁鹤蹲下将手放进冰凉的溪水中,水流穿过她的指缝,她忽然捧起水洒向应久江。
应久江迎面接住了一捧溪水,水珠顺着他的脸流向脖颈和衣领。
他挥挥手,水珠消失。
他的耳边是她欢快清脆的笑声,眼中是她肆意明媚的笑容,如此鲜活,他惜此时光。若时空真能停滞,他希望是此刻。
他仿佛也回到了少年时,同她一起在溪水中嬉闹。
明迁鹤浑身湿透,她随意坐在溪边,挥手间发丝干透、衣衫干爽。
“若是你族中小辈见你这副模样,应该会惊得下巴都收不回去。”
“我并不是生来就是如今的性子,年少的时候也同你这般。”
那时的他,负气轻狂,睥睨三界。
用他爹的话说,就是生出了个上天入地的泼猴。
“哦?说来听听。”
她难得想了解自己的过去,他也没什么好隐瞒,“我十八岁拜入复回宗,在此之前就是父母尤其头疼的顽劣之人,拜入复回宗后也没怎么收敛,只是许多年了,我自己都快忘了当年的模样了。”
一柄非生,剑破三界。
“那我还挺想见见当年那个顽劣的煦玉,看看他有多让人头疼。”
看看是不是与她一般令人气得发指却无可奈何。
“那你见不到了,你如今只能面对一个活了六百多年的我。”一个已经没了少年心气,却对你心怀不纯之心的我。
“人总要老的,我也一样。”
应久江哼笑,“我该谢谢你这样安慰我吗。”
“不用谢。”
某一点来讲,她与那时的应久江的确很像,说话气人,还都是故意的。
明迁鹤站起身,重新披上黑袍,“走吧,下山。”
“你说的沈家,同沈之皖有什么关系?”
“沈之皖是沈家这一辈的长女。”
明迁鹤下山路上都没再说话,应久江引着她回到他的院内。
她坐在庭院内的一方石桌旁,静静地听着身后的响动。
“伯祖父,您这院子里的花草枯了又开,开了又枯。”
“可惜啊,有些注定等不到你回来就彻底开不了了。”
他一个人抬手指向一处,“这些,这些,都是孙儿我帮您打理的。”
可惜,他也注定等不到应久江的回应。应风以见两个人都不搭理他,他也不恼。
闪身坐在亭中,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忽然对上应久江古井无波的神色。
“风以,你很闲吗。”
应风以一激灵,“不闲不闲。”
明迁鹤忽然出声,“小少爷不参加大比吗?”
“要的,但我一向只会在大比开始才走。”
听他这个语气,似乎有什么未言明的。
“你们族中小辈只你一人?”
“并不是,应家人丁兴旺,小辈众多。论礼数,从我祖父往下都该前来拜见伯祖父的,但是伯祖父不喜吵闹。”
说着他语气变得还挺骄傲,“但他允许我一人前来。”
明迁鹤笑道,“那看来他还挺喜欢你这个孙儿的。”
“那是,本少爷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风以。”
应风以收敛笑容,但他随即脑中灵光乍现,“鹤小姐,他们此刻估计正在试炼场,你想不想随我去看看?”
应久江也希望她能去走走,“想去吗?我陪你去。”
应风以眼珠子滴溜转,但他不敢说,伯祖父要是去了估计他们手脚都放不开。
“那就,走吧。”
应风以走在两人身后,默默祈祷试炼场的人今天有个好运。
越靠近试炼场,他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了,鹤小姐可能……双眼无法视物。
他沉默寡言的伯祖父一路上连经过了什么花儿都要说出来,明明就在眼前。
近了,明迁鹤听见场中的热闹景象。
“姐,打他打他!”
“就是!让他嚣张,挫挫他的气焰!”
“几个小崽子!你们好没良心,枉我平日里对你们这么好!”
台下少年们笑作一团。
应风隋面上假意怨怼,抬头却看见一个令他差点摔下台的身影。
娘啊,伯祖父怎么有闲心来试炼场了!他不是才回来的吗!
“隋哥你不行了啊,都站不稳了。”
应风妤见他神色不对,缓缓转头。
……这下真是天爷来了。
她收回剑,俯首作揖,“伯祖父安。”
场中霎时寂静无声,伯祖父?!那个许多年没回来过的伯祖父?真的与传闻中一模一样。
明迁鹤听见了一阵问安声,看来的确是小辈不少,里头还夹杂着些许别的称呼。
应久江引着明迁鹤坐在场外观台,他看向场中,“不必拘束,我来看看你们,继续吧。”
应风以想尽了生平悲切之事也压不住他的嘴角,这是你说不拘束就不拘束的事吗。
明迁鹤稍稍侧身,他附耳过去,他听见她调侃,“应公子不如去指点指点?”
应久江对她轻笑,凑近她耳边道,“他们自有修习之法,轮不到我指点。”
应风隋对着应风以使使眼色,挤眉弄眼。
怎么回事?
应风以挑眉,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咯。
他走向场中,坚决不让气氛僵住,“诶,怎么不练了?让伯祖父看看,咱这些年可没光顾着吃喝享乐啊。”
场中重新恢复之前的热闹,明迁鹤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向观台走来,停在了观台的亭外。
应久江向亭外的几个小孩招手,孩子们缓缓靠近,他语气轻柔,“你们有事?”
孩童脆脆的嗓音响起,“您真的是我们的伯祖父吗?”
“我不像吗?”
像,但族中的画像有且仅与真人五分相似。
他们似乎格外稀罕这个初次见到真人的伯祖父,缠了他好些时候,又将目光放在明迁鹤身上。
“姐姐,你是伯祖父的朋友吗?”
“是。”
应久江面不改色。朋友吗?总有一天你会收回今天的话。
他看着孩子们绕在她身边,她看似必有回应,但细听句句敷衍,他眉眼带着笑意,心道她原来不止会敷衍他。
应风以拉着小孩衣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鹤小姐是客人,冒犯了她小心我让你爹收拾你。”
“二哥,你真好笑,你前几天才被大伯娘从院子里放出来呢。”
“你下我面子是吧!”
他和孩子嬉闹,孩童的笑声回荡在亭中。
“可真热闹,我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孩子众多的场面了。”
招灵镜还挺喜欢看的,其实她被困了这么些年,看什么都新鲜。
“那你留在这里看个够。”
“那不行。”
图个新鲜罢了,真让她天天看着一堆孩子还不如让她睡大觉,“我可没这福气,受不起。”
应久江见她开始玩她的头发,就知道她已经坐不下去了。
“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起身离开,身影消失在亭外。
“不习惯吗?”
“还好,只是曾经我家中也没有这般热闹的景象。”
魔宫里很是冷清,她殿里只有寥寥几人,还都只在宫殿外围。
当然也是因为她不喜吵闹。
“那时家中只有我一个姑且算作孩子吧。有些邻居,但甚是惹人厌。”
“他们欺负你。”
应久江语气肯定。
“他们看在我长辈的面子上,不敢对我如何,但纵容孩子对我下手。”
她说得很是轻松,仿佛不是她幼时的经历。
“他们以为我是什么软弱可欺的,可惜,孩子我没放过,待我大一些时,大人我也没放过。”
至于对他们怎样了她不会说,她不会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