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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红白撞煞 ...


  •   一路上,雾气像化不开的浓墨,黏稠地缠在脚踝。林砚数着脚下的石板路,每一步都踩在潮湿的青苔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生物在暗处磨牙。
      “刚才那老头说‘桥底下埋了不干净的东西’,”林砚侧头看了眼江沉,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些,“你觉得是真的吗?”
      江沉嗤笑一声,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让我们觉得是真的。”
      林砚脚步一顿。她写悬疑小说时最擅长捕捉这种细节——人在说谎时的微表情、下意识的肢体语言,往往比话语更诚实。刚才那老者的笑太过刻意,像是在掩饰什么。
      村子入口竖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刻着“瓦窑村”三个字,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纹理。村里的房屋都是土坯墙,茅草顶,不少已经塌了半边,断壁残垣间挂着些褪色的红布,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这地方……像是被遗弃了很久。”林砚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眉头紧锁,“但又有人生活的痕迹。”她指了指一户人家门口的水缸,里面的水还没见底,缸沿上甚至有新鲜的指纹印。
      江沉靠在一棵老槐树上歇脚,目光扫过全村最高的建筑——一座位于村中心的破庙,庙顶的琉璃瓦碎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梁架,“那老头说的破庙,应该就是那儿。”
      走近了才发现,破庙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穿着打扮和他们一样是“外来者”,男的穿着冲锋衣,背着巨大的登山包,正焦虑地搓着手;女的则裹着件厚实的羽绒服,脸色冻得发青,看到林砚和江沉时,眼睛亮了亮,又迅速警惕起来。
      “你们也是……玩家?”冲锋衣男人先开了口,声音带着试探,“我叫赵鹏,她是李雪。我们俩是一起进来的,在桥那边差点被那支送葬队伍的棺材砸死!”
      李雪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补充:“还有迎亲队伍……那个新娘子的盖头底下,根本不是人脸……”她说到一半打了个寒颤,显然被吓得不清。
      林砚刚要开口,破庙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
      “谁?!”赵鹏猛地站起来,抄起脚边一块石头。
      江沉眼神一厉,推开林砚的手站直身体,尽管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气势却瞬间凌厉起来:“进去看看。”
      破庙的门是两扇朽坏的木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庙里光线昏暗,正中央供着尊看不清面目的泥塑神像,神像前的香案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刚才的响动就来自那里。
      草堆旁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公文包,脸上没什么表情,脚下却躺着个中年女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
      “你对她做了什么?”赵鹏皱着眉询问。
      西装男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她想偷我的压缩饼干,被我推了一下。”他指了指女人掉在地上的手,那里还攥着半块饼干,“游戏里资源有限,我没那么多好心助人为乐。”
      “你这人怎么回事?”李雪看不下去了,“那也不能动手吧!”
      西装男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等会儿死到临头,你看她会不会分你半口吃的。”
      林砚没理会他们的争执,蹲下身查看地上的女人。女人大约四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居家服,肚子上有块明显的淤青,呼吸急促,但没伤到要害。
      “还能走吗?”林砚问。
      女人点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林砚伸手扶了她一把。“谢谢你,姑娘。”女人喘着气说,“我叫王兰,也是被那个黑匣子弄来的,我女儿……我女儿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我必须赢……”她说着,眼圈红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沉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神像后的阴影里,“这破庙不止我们几个。”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警惕地看向神像后。那里的阴影比别处更浓,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
      “谁在那儿?出来!”赵鹏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花白,手里拄着根拐杖,正是刚才在桥头遇到的那个老者。他脸上依旧挂着淳朴的笑,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几个红薯。
      “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林砚皱眉,心头的不安更重了。这老者出现的时机太蹊跷,像是一直在跟着他们。
      老者笑眯眯地晃了晃竹篮:“看两位年轻人像是受了伤,老婆子在家蒸了红薯,让我送来给大家垫垫肚子。”
      他把红薯分给众人,轮到江沉时,特意多递了一个,“小伙子看着伤得不轻,多吃点。”
      江沉没接,只是盯着他:“您老的腿脚可比我们年轻人快多了。”
      老者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他指了指神像,“这是我们村的‘保家仙’,虽说灵验,可也护不住心术不正的人。”
      林砚没吃红薯,她用指尖捻了点红薯皮,放在鼻尖轻嗅。除了红薯本身的甜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她不动声色地将红薯放回篮子,抬头看向老者:“这桥底下埋了东西,能详细说说吗?比如埋的是什么,谁埋的?”
      老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村里有个姓刘的郎中,医术不怎么样,却总说自己能炼‘长生丹’。后来有天夜里,有人看到他往桥底下埋东西,第二天就疯了,见人就说‘河里有东西在啃骨头’,没过多久就跳进河里淹死了。”
      “长生丹?”王兰眼睛一亮,“难道和游戏里说的‘遗产’有关?”
      “谁知道呢。”老者摇着头,眼神飘向庙外的黑暗,“不过那郎中疯了以后,村里就开始不太平。先是丢孩子,后来办红白事的时候,总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大家都说,是郎中埋的东西在作祟,吸够了魂魄,就能让他复活。”
      “胡扯!”西装男嗤之以鼻,“一定是有人在搞事。”
      “有人还是鬼,试试就知道了。”江沉突然开口,他靠在墙上,指尖把玩着那枚之前用过的铜钱,“桥底下的东西,总得挖出来看看。”
      赵鹏脸色一白:“现在?你疯了,天黑了,桥那边那么邪门……”
      “白天去?等那两支队伍再‘撞’一次?”江沉挑眉,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是你觉得,待在这破庙里,就能等到仪式结束?”
      林砚看向老者,发现他听到“挖桥底”时,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拐杖,指节发白。“老先生知道桥底下具体埋了什么位置吗?”她问。
      老者眼神闪烁,含糊道:“几十年了,早记不清了……年轻人,别冲动,那东西邪性得很,挖出来怕是会出事……”
      “出事也比坐以待毙强。”林砚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想知道真相的,跟我们去。不想去的,留在庙里等天亮。”
      赵鹏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李雪,又看了眼地上的王兰,最终咬了咬牙:“我去!总不能一直被这些鬼东西吓着。”
      李雪虽然害怕,但显然不想一个人留下,也跟着点头。王兰迟疑片刻,也站了起来:“我女儿还等着我,我不能放弃任何线索。”
      只有西装男靠在香案边,抱着胳膊冷笑:“一群蠢货,想去送死就去,别拉上我。”
      江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外走。林砚扶着王兰跟上,赵鹏和李雪紧随其后。
      老者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庙外的黑暗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庙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神像前的烛火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缠上了角落里西装男的脚腕。
      西装男低头看了眼脚踝上的黑影,眉头微皱,刚想抬脚,却发现那影子像胶水一样黏住了他,怎么也甩不开。他猛地抬头看向老者,对方正对着他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淳朴,只有冰冷的贪婪。
      “你……”西装男刚想说什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倒在地,拖向神像后的阴影。他挣扎着去抓公文包,却只摸到一把冰冷的锁链,锁链上还挂着些细碎的骨头渣。
      破庙外,林砚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望了一眼。
      “别看了。”江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头也没回,“从你选择进入黑匣子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砚收回目光,看着脚下被雾气淹没的石板路,握紧了口袋里的桃木片。
      桥底下的东西,瓦窑村的秘密,还有那些失踪的村民……这一切都像一张网,正缓缓收紧。而他们这些玩家,不过是网里挣扎的鱼,有的想破网而出,有的则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诱饵。
      她侧头看了眼江沉的背影,他走得不算快,却异常稳健,仿佛背后的伤口和眼前的危险都不值一提。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让人看不透深浅,却又在关键时刻,让人不得不信任他,依附他。
      “你早就知道那西装男会出事?”林砚问。
      江沉脚步不停,声音混在风声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手里的公文包,边角沾着桥底的淤泥。说明他白天去过桥底,还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老头要找的,或许就是他从桥底带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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