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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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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被围在中间的女生撅起嘴夹着一根笔,仰头看着天花板。削薄的身体翘起坐着的椅子,晃了晃。
“果然还是要找一个贤惠的吧。”女生笑眯眯的说。
听到她这个回答周围哄笑开来,大家嘻嘻哈哈的打趣她。
“小心被浸猪笼啊宗之虞——”
“宗鱼鱼你这样没有男的愿意嫁给你哦~”
中间的女生哼笑,并不生气,“那我只能孤独终老啦。”
接着就是一些嘻嘻哈哈的打趣,傅长青没有听清,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把只想集中注意在眼前的卷子上,面前这道题他已经卡在这里很久了。
笔尖横平竖直的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计算过程工整得像印刷的标准答案,眼看着就要接近最后一步,笔尖似乎都轻快了一些,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出了0=2。
傅长青被自己气笑了,他把胡乱的把纸上的过程划掉,漆黑的,不规则的痕迹在洁白整洁的草稿纸上越看越刺目。
他把笔随意的丢在本子上,猛地靠到椅背上,终于精神失常的笑了。
怎么可能呢?宗之虞这种人会孤独终老?
信她会孤独终老不如信他是秦始皇。
他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宗之虞,女生依旧被包围着,窗外的阳光撒进来,勾勒出流畅的轮廓,空气里细小的尘埃随着她忽闪忽闪的睫毛而浮浮沉沉。
每个人都很讨厌自以为世界都围绕着他转的人,但是没有人可以讨厌宗之虞。
宗之虞的世界就是围绕着宗之虞转,她拥有爱她的父母,富裕的家境,优越的外貌,聪慧过人的智力,她甚至拥有一颗以她名字命名的星星。
所以哪怕她过于锋利的性格使她经常说一些过于傲慢,甚至有些伤人的话,但依旧不耽误她身边的人一茬又一茬的长出来。
前天是新入学的学弟,昨天是学生会的学长。早上是亲亲竹马,下午是求同存异的竞争对手。
前仆后继堪比母猪下崽。
一群蠢货。
傅长青收回视线,又面无表情的坐回去开始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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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之虞,150。”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卷着袖子,看到宗之虞站了起来要上讲台拿卷子,她挥了挥手,“坐下吧,卷子这节课借老师用用。”
班上的同学都已经习以为常,大家安静的等待着分到自己试卷。
“大家要向之虞学习啊,成绩非常稳定,这次开学考你们都抱怨难,对人家怎么就没影响?”
“老师她根本不是人啊——”讲台下发出哀嚎。
“你考得也挺不像人的。”老师锐评。
男生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装受伤。
老师不理他,依旧发卷子,
“傅长青,137。”
傅长青低着头冷着脸上讲台接了卷子。数学老师欣慰的点了点头:“要稳定发挥啊,你的其他科都很不错,这次卷子确实有难度,不用和宗之虞比,年纪第三都只有118。”
数学老师没有说谎,两人之后就班级就开始断崖式下滑。
“江文,89.5。”
“补药啊老师。”
傅长青的同桌江文发出一声哀嚎,他垂头丧气的弯着腰上去领卷子。
拿下来之后捂着脑子,对傅长青发起连环炮,“完蛋啦这次数学考不及格我妈会砍了我的,左星星怎么又考满分,这个阶级的的叛徒,你英语也考了满分你也是叛徒,救命啊怎么办,班主任可不可以不把成绩发在家长群里。要死啦同桌!你要失去我啦。”
“三。”
傅长青淡定的翻过卷子,并且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二。”
江文没有发现杀气将近,依旧很吵。
“一”
随着话音落下,破风声传来,一截粉笔精准无误的打在江文的脑门上。
“嗷呜——”
江文发出英勇就义的嚎叫。
“哈哈哈哈哈。”
傅长青侧头看向左侧,宗之虞正在趴在桌子上看向这边,漂亮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来。
傅长青猛地回头并坐直,在桌子踢了江文一脚,“别叫了。”
“你踢我,我就不。”
“江文,你对这次考试的卷子有什么高见?”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微微侧身,伸出手做指示状,“来,上台来和老师讲。”
江文这下老实了,脑袋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在座位上坐得横平竖直。
“好了,我们来讲卷子吧。”数学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打开了扫描仪,把宗之虞的卷子放上去。
“这张卷子确实有难度,年纪的及格率很低。我们可以同时看看宗之虞和参考答案的思路。”
"像这题就更建议之虞的这种算法,更快。"
卷子上的字迹十分飘逸,但是完全没有涂改的痕迹,换句话说,宗之虞做这张天怒人怨的卷子时,几乎没有写错和算错的时候。
江文的“不是人”完全没有冤枉她。
傅长青抄下了每一题的过程,除了卷子上不得而知过程的选择和填空,他总是这么做,哪怕有时候会耽误他上课听讲。
他知道宗之虞的数字5总是写的像是一个小三角形,知道宗之虞总喜欢一行算式的最后点一个圆圆的点,知道宗之虞总是喜欢偷偷把小数用科学计数法换算成整数再计算——这是有一次他值日时,捡到了宗之虞的草稿纸。
当他晚自习修订完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钟。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收拾书包结伴而行。
江文把一本五三塞进书包里,虽然从来没写过,但是万一呢?
傅长青没有什么要带的,他休息的时间少的可怜,所有学习任务都必须在学校做完。
两人慢悠悠的走出教室,穿过狭长的走廊,A城在南方,走廊式开放式的。
夏天的凉风吹过,树影婆娑,发出一阵沙沙声,是教学楼旁边的观音竹,它们生得枝繁叶茂,枝叶伸展着伸进走廊,一轮弯月坠在枝头。
“长青你晚上还要去烧烤店打工吗?”江文背着手往前走。
“不了,最近换了一个在家也能做的,”
傅长青的视线扫过狭长的走廊,扫过灯光昏暗的楼梯,扫过一个个圆溜溜的头顶,没有看到那道高挑的身影,又重新收回,垂着眼睛看地上。
“等下直接回家了。”
“好吧,”傅长青的家庭情况江文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不太好,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注意身体啊,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傅长青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他没办法休息,高三他就没办法出去打工了,必须在这半年把高三的生活费赚出来。
他们脚步不停,迈下教学楼的最后一个楼梯,来到校内的道路上。
路上视线开阔了许多,傅长青几乎可以一眼望到校门口。
二中老旧的校门像一座弯弯的拱桥,跨过下面乌泱泱的的缓缓向前流动的学生,门口的电线杆上点着两个高高的路灯。
傅长青:“好多人,我们走慢点吧。”
“好啊,反正过去了也出不去。”江文减慢了步伐,打量着周围的同学。
"咦?那是不是左星星和程青倩?"江文指着不远处的路灯下的两个人。
“是吗?”
傅长青扭过头看,宗之虞和另一个女生正往他们这里过来。
女生很娇小,蹦蹦跳跳的围绕着宗之虞说话。
宗之虞扎着高马尾,长而软的头发fu在苍白的脖子上,在蓝白的校服上蔓延。她低头看着女生,嘴角微微翘起。
“宗之虞你怎么这么强?怎么又考满分。”江文自来熟的凑上去,“晚上还开黑吗?我叫上我朋友他们。周末狠狠放松一把。”
“可以啊。不过今天可能要晚点。”
“怎么了?你家里不是会来接你吗?”
“今天王叔请假了,我要坐公交回去,可能晚点。”
“程青倩你要来吗?”江文低头看那个娇小的女生。
女生被他们三个人围着,仰头仰得脖子酸,把自己提溜到旁边,揣着手斜视江文,“才不要,不玩这种直男游戏。”
“没品。”江文手虚空捏着扇子,装高深莫测。
程青倩踩了他一脚,“傻X。”
手表传出震动声,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她边跑边回头,“我先走啦鱼鱼,我爸爸来接我啦。”
“拜拜。”宗之虞挥了挥手。
江文回家的路和傅长青不同,他也先走了。
最后只剩下傅长青和宗之虞。
宗之虞拿出来手机打字,应该是在回消息,“我要去坐公交,拜拜。”
“今天你朋友不来找你吗?”
“什么?”宗之虞没想到傅长青会和她搭话,她茫然的抬起头,“哦,他今天先回去了。”
“你怎么也知道?”宗之虞对他笑了笑。
“你今天自己....哦不是”傅长青扭过头目视前方,“我是说,我和你同路。”
“啊?是吗,”宗之虞不记得自己有和傅长青说过自己住哪里,她也并不在意,只当自己记错了。
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走吧”。
两人在公交站等公交,宗之虞并不是会主动搭话的人,她安静的靠在广告牌旁边,闭目养神。
傅长青的视线滑过她的头发和笔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头,然后长久的停留在长而直的睫毛上。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傅长青和左星星上了同一辆车。
公交车嗤的一声,启动了,街道上的的灯光橙的、蓝的、一道一道的闪过,车里灯光很暗,看不清人的神情。
宗之虞正在包里翻耳机,傅长青突然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今天这张卷子的最后一题,你怎么想到的,很厉害。”
宗之虞刚要带上耳机,闻言又把耳机塞回耳机盒。
啊,好麻烦——她想,面上却不显,嘴角已经挂上标准的微笑.
“碰巧运气好,做过类似的。”
很敷衍的回答,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会停下来。
“你们晚上要打什么游戏?你经常玩吗?”傅长青坐得很直,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
“瓦罗兰特,不怎么经常玩。”白色的耳机盒在修长的手指中打转,宗之虞靠在窗边,嘴角翘起,眼睛却没什么笑意,打量着这个平时没什么往来的同学。
从对方僵硬的坐姿,扫到紧紧捏着椅子边缘的指尖泛白的手。
“听江文说你玩的很厉害。”
褐色的眼睛向左边转过来又飞快的转回去,睫毛胡乱地颤抖。
少年人的情感呼之欲出,宗之虞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窗外,已经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了。
沉默的社畜和疲惫的学生在忽明忽暗的车厢中起起伏伏,过于安静的空气几乎扼住喉咙。
窗外一道道霓虹光闪过,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紧紧捏着椅座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