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危光》凡单

5、基金会暗流

　　祁氏艺术基金会威尼斯总部，坐落于大运河畔一栋经过彻底现代化改造的文艺复兴时期宫殿内。
　　古老的外墙得以保留，内部却被掏空，代之以极简主义的钢架结构、冰冷的玻璃幕墙和无处不在的全息投影界面。
　　古典与现代在这里强行嫁接，产生一种令人不安的撕裂感。
　　跟随欧阳靖穿过光影变幻的走廊，江临渊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断层和权力的脉络之上。
　　会客厅异常宽敞，一整面落地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大运河和对岸的安康圣母教堂。
　　然而，室内的焦点并非窗外的风景，而是悬挂在正面主墙上的一幅巨幅画作——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残卷《剩山图》的高清复制品。
　　复制精度极高，几可乱真，但江临渊凭借修复师的本能，敏锐地察觉到画作墨色深处，似乎隐藏着一种非自然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墨匠”赝品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深邃难测。
　　基金会创始人祁天远并未立刻现身。欧阳靖安排两人在会客厅等候后，便借故离开。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墨怀珩和江临渊，以及角落里几个看似侍者、实则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
　　“感觉如何？”墨怀珩低声问，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幅《剩山图》上。
　　“像个精心布置的舞台，”江临渊环视四周，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金属椅背，“而我们是即将登场的演员，或者说……展品。”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准确的评价，江先生。历史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呢？”
　　祁天远从侧门缓步走入。他年约七旬，身穿一件用料考究的深色中山装，头发银白，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的面容慈祥，眼神却异常明亮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手中把玩着一对品相极佳的文玩核桃，核桃转动时发出清脆圆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墨顾问，久仰大名。江先生，谈慎之的高足，果然是青年俊杰。”祁天远在主位坐下，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二位在里斯本和清州的举动，可是在圈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啊。”
　　寒暄过后，祁天远直接切入正题：“我知道你们在追查‘墨匠’，也在寻找谈慎之留下的真相。我不妨直言，祁氏基金会，与‘墨匠’并非一路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幅《剩山图》，语气变得沉重：“‘墨匠’的野心，早已超越了伪造牟利。他们试图利用尖端科技，系统性地重构人类文明的记忆底座，尤其是对宇宙的认知。
　　他们的目标，是《永乐大典》散佚的‘星图部’中，记载的关于远古星象乃至地外文明的秘辛。
　　一旦让他们掌握并扭曲这些知识，后果不堪设想。”
　　祁天远声称，基金会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对抗“墨匠”的阴谋，致力于保护真正的历史遗产。
　　他出示了一些模糊的证据，包括基金会拦截的几批高精度伪造文物，以及一些指向“墨匠”试图渗透主流学术机构的线索。
　　“谈慎之先生，是我多年前布局潜入‘墨匠’的一枚重要棋子。”祁天远看向江临渊，眼神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他是一位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可惜……三年前身份暴露，不幸罹难。他留下的‘鉴古录’，是揭露‘墨匠’计划的关键。”
　　祁天远提出合作：基金会提供强大的资源和信息网络，支持墨怀珩和江临渊继续追查，目标是找到“墨匠”的核心基地，并拿到完整的《永乐大典》星图原始数据。作为回报，他希望共享所有发现，以便基金会能更好地“保护”这些人类文明的瑰宝。
　　“我们需要二位的专业能力，特别是江先生，你继承自谈慎之的独特鉴定技艺，以及对‘墨匠’手法的直觉，是我们急需的。”祁天远的语气充满诚意。
　　然而，在整个会谈过程中，墨怀珩始终保持着审慎的沉默。
　　当祁天远热情地展示基金会“藏品库”中几件号称是“从墨匠手中夺回”的珍贵文物时，墨怀珩的便携检测仪却捕捉到了其中一件战国青铜爵上，残留着与里斯本那幅《雪景寒林图》赝品相似的、极其微弱的非自然能量签名。
　　更重要的是，在祁天远看似坦诚的话语中，墨怀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难察觉的、对“星图”力量近乎痴迷的渴望，而非单纯的保护欲。
　　会谈结束后，欧阳靖安排两人在基金会大楼的客房休息。房间奢华舒适，但无形的监控感无处不在。
　　深夜，江临渊难以入眠，白天的一切在他脑中回放。祁天远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养父笔记中那句“其志非小，其心难测”却如同芒刺在背。
　　他悄悄起身，凭借记忆中养父传授的一些小技巧，试图寻找房间内可能的监控盲点。在检查一个装饰用的仿古书架时，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书架背后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轻轻一按，书架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电梯门。电梯需要特定的权限卡才能启动，但控制面板旁边，却有一个不起眼的物理接口。
　　江临渊心中一动，取出随身携带的、养父留下的那枚造型奇特的青铜钥匙。
　　钥匙的柄部形状，与那个物理接口惊人地吻合。他犹豫了一下，将钥匙插入。电梯门旁的指示灯幽幽地亮起绿色，显示通往——“B7”。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墨怀珩闪身进来，低声道：“祁天远的话不可全信。我查到基金会近年的资金流向，有大量不明款项流入几个位于公海的私人科研平台。而且，”
　　他亮出腕表上刚刚接收到的密文信息，“国际艺术犯罪组的内线提示，基金会与几起未被破获的顶级文物盗窃案，存在间接关联。”
　　江临渊指了指隐藏的电梯和亮起的“B7”指示灯。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默契——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利用青铜钥匙的权限，电梯无声地向下运行。当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一幕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各种精密的仪器正在运转，实验室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能量场束缚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物体——那正是他们在谈慎之笔记中看到的“寰宇共鸣器”的缩小版试验装置！
　　而装置旁边的工作台上，散落着的图纸和数据表，赫然与谈慎之笔记中的描绘高度相似，但细节更加完善，且明显处于活跃的研发状态！
　　祁天远所谓的“对抗墨匠”，很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基金会的地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