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38章:无声证言 ...
-
行刑房里潮湿阴冷,充斥着铁锈、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烧焦臭味。这里没有火炬、没有油灯,光源只有墙壁高处的方形窗口,射进的光线刚好照在房间中央,能照出人半张脸的轮廓。
雨墨被固定在十字行刑架上,双手被锁链固定。他赤裸着脚,脚踝上扣着沉重的铁镣铐。还没有实施刑罚就已经被这些器具磨伤了皮肤。
被淋透了雨的长发尚未干透,发绳有些松动,让他的头发散乱着。
他浑身发冷,头也很疼,那些人直接把自己带到刑司,绑到架子上。雨墨大概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无非就是严刑拷打。
只是,他们到底要审问自己什么?殿下又在哪里?他那边会有事吗?
他持续地思索着这些问题,直到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那声音牵动起雨墨内心久远的恐惧感,让他顿时浑身一抖。
昏暗的视线中,一个人从阴影之中走上前。
说话之人手持荆棘鞭,抵在雨墨的下巴下面,强迫他把头抬起。鞭子上的尖刺击穿下巴的血肉,雨墨疼得压紧牙关。
对面,雨墨看见一张已经面目全非,但他仍然能清楚认得的脸。
“……陈教习。”他清晰地吐出这些字眼。下巴上的鞭子倏地拿开,扎进去的尖刺脱离血肉,带出一小簇血花。
持续的锐痛刺激着他的神经。雨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陈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脸上、脖子、手上……陈伍所有裸露的皮肤都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太好了,眼力过关!所以这次我就放过你的眼睛了。”陈伍把鞭子放到他眼前左右摆动了几下,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接着说道:“好久不见了,雨墨。我们来好好叙叙旧吧——”
布满倒刺的鞭子犹如爱人的手,轻柔缓慢地抚过雨墨白净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像剖开多汁的水果,渗出微小的鲜红液体水珠,然后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滑落的血珠滚过微小绒毛,陈伍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鲜美欲滴。
“真漂亮……难怪你主子对你这——么好……是不是?”陈伍歪着头,眉毛皱成了八字,貌似无辜地对他眨眨眼睛。
见雨墨不说话,陈伍又继续拿起鞭子,上下左右在雨墨身上缓缓比画着,好像在寻找挑拣一处下鞭的好地方。边比画边又说道:“你是个坏学生……剑练不好,就该罚的!”
“打了你,你就记住了,下次你就能变得更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雨墨反驳他:“按照规定,你不该用荆条惩戒我们。”
“啪——”
陈伍挥下重重一鞭,打到了雨墨右边嘴旁。
他的暴怒猝不及防,突然面露凶色,通天彻地怒喊道:“你一个下人、奴隶!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雨墨被打得脸偏到一边,嘴边瞬间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刺打到了他的牙龈上。很疼,他不由得痛叫出声,闭上眼忍受尖锐的痛楚。
看到雨墨一直侧过头紧闭眼睛,他抓起雨墨的头发,把他的头拉正面对着他。
“你给我睁开眼,看看你的好主子,月清明的杰作!”
陈伍癫狂地拉开胸前的衣服扯向两边,露出自己的胸膛、手臂、肩背……
那些又长、粗细不一、又丑陋的疤痕像一只只恶心的、虬曲的巨型长虫,攀附在他浑身上下。蜿蜒曲折,每到阴雨天就令他痛痒交加,难以忍受。
原来是殿下看到了自己手腕的伤疤,为自己报仇了呀。
嘴边的伤让他动一下嘴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忍着剧烈的痛,雨墨还是艰难开口,字字清楚:“你活该的。”
“哈哈哈哈哈……咯咯咯…………”陈伍从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
“那你现在……也是活该!”前半句话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在”字拖长了尾音,紧接着就是后半句话突如其来的高声怒吼。
陈伍就这么赤裸着上半身,没有衣服的他像彻底摆脱了束缚一般,挥舞起鞭子开始狠狠地抽雨墨的身体,毫无规律,也毫无轻重。
这鞭子的倒刺划破了雨墨的衣服,钩破他的血肉,把他淹没在无尽的疼痛之中。他忍不住发出惨叫,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但他越痛苦,陈伍就越开心兴奋,打得就越起劲。
鞭子抽着雨墨的皮肤、肌肉,在那光束中打出一片片飞溅四射的血雾。
“真好看……真好听……!!!”陈伍几近疯狂,放肆发泄着自己的恨意。
到最后雨墨已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在击打时从喉中发出的气音。身体已经疼到麻木,之后便晕了过去。
一鞭子抽上去,被打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哈啊……哈啊,嗯?”陈伍气喘吁吁,显然是打人打累了。
他伸手探了雨墨的呼吸脉搏,没死。这也多少让他冷静了些。
“差点忘了正事了——”
陈伍搬来一桶水,泼到雨墨身上。
“咳,咳……咳……”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流过他每一处伤痕,刺激着他的身体。一口气提上来被水呛了个正着。但凡胸口起伏一下就是剧痛,雨墨只能小声小幅度咳喘,喉部像被灼烧一样。
他无力地皱起眉,双眼疼到模糊失焦。
看他醒了,陈伍嘲笑一声,对他说道:“很痛对吧?”
雨墨张嘴喘着气,看着他沉默不语。
“这样,你把月清明做的事全说出来,我就饶了你,不打你了。”
“……说什么。”他虚弱地问陈伍,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月清明,勾结外贼,妄图凭借大将军在边疆戍守的军队兵马,意图谋反!”陈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雨墨听得真切。
口中的血不断从他下唇流下,雨墨闭嘴把血狠狠吞下去。“殿下,没有……”
狠狠一鞭子,抽在雨墨的胸膛。雨墨鼻子皱起小小的褶皱,疼得小声哭泣。
“……没有做过那种事!”
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腿上,他双腿支撑不住,但手臂都吊着,也只能站在那。
“你说了就好了,说了,我就不打你了,不会再疼了。”陈伍声音柔和,和刚才惨无人道的动作仿佛判若二人。他温柔地劝雨墨,说吧,只要说出这句话,就不会再挨打了。
铁锈味堵在喉头,雨墨的声音沙哑无比:“白砚,才是……叛徒……”
听雨墨说这话,陈伍显出疑惑的表情:“嘶——哦?可是白砚说你才是啊?白砚也说了,月清明是暗通敌国的奸细,是我大章国的内鬼啊!对了——太子殿下被刺,也是他们父子做的吧……只不过月清明手段高明,伪造证物,最后才不了了之!”
泪水流过脸颊上的伤口,又带来一阵刺痛。
雨墨不知道陈伍在说什么,有可能是在说梦话吧?他想起来月清明每日每夜都在书房伏案疾书、躺在床上都在考虑政务到失眠的样子,他想,怎么有人能说这种疯话,空口玷污他的清白?
“他还和那贪官罗汾勾结,走私军火,做了坏事又把人抓了,自导自演贼喊捉贼!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我只要你说,‘对’!”
白砚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早知道会这样污蔑殿下,自己早该把他私下杀了的。
“你,别放屁了……那都是金赦……”
陈伍听到他骂他,抬起鞭子又欲向他身上抽去,却被旁边刑司小头目抓住手腕,警告道:“别把人打死了。”
陈伍甩开那人的手,冷哼一声,又对雨墨露出顽劣的笑,声音轻快无比:“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明天继续。”
雨墨眼前血红一片,就连衣服都被血液浸透。身体的每一处都钻心地疼,折磨得他想立刻去死。他手上的铁链被解开,人瞬间倒在地上。接着被陈伍拖着,撂到牢房的地上,一路上全是鲜血。
脑子又疼又晕,伴随着剧烈的耳鸣,月清明清醒过来。
熟悉的灯光,熟悉的布置,跟上辈子死前一模一样,连牢房都是同一间。
不同的是这次自己是孤身一人。
他伸手摸到腰间,雨墨给自己的藤编小月亮还在。月清明珍视地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握在手里。至少现在有这个陪他。
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雨墨在等着自己,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从这地牢里出去。
“来人!”他想大声喊,但是一张口用力脑袋后面的肌肉就被牵扯得剧痛,声音也混沌沙哑。
“我要面见圣上!”
得不到任何回音。这间牢房四面密不透风,只有一个门,被锁得严严实实。
有什么办法……
月清明想,上辈子进这牢里的时候章邺已经去世了,但现在他还在,他应该有办法。再不行,殷长河是不是又会来劫狱……?
亲王府中,殷长河一直在飞鸽问目前月清明的情况。鸽子飞出去了,他觉得不行,索性直接收拾收拾出门,想要想办法先进皇宫再说……翻上墙看到王府整个都被禁卫军包围,于是又翻回去寻找机会,看能否抓到他们的漏洞。
那边王府大门前,禁卫军使劲阻挡章邺:“大将军,您真的不能!”
章邺出门不成,抽出腰间宝剑对准一众禁卫军。“我看谁敢对我章邺无礼!”
禁卫军围着他,手中武器在鞘中进进退退,终是不敢完全抽出,对着章国大将军亮兵器。
“请大将军不要再往前了,不然……”
“不然如何!”
章邺更进一步,禁卫军又跟着退一步。那领头的禁卫军终于抽出武器,其他人也纷纷亮出,一时间“锃锃锃”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有禁卫军大喊:“有人爬墙出去!”
“什么人!?”那群人目光和注意力在一瞬间被吸引过去,章邺抓到了空子,飞起两脚把人踹走,只身闯出禁卫军人阵。
“快把他们抓住!”
禁卫军分了两队人马要去抓章邺和殷长河,没注意到那头长街上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浩浩荡荡一群人马赶到王府。
“大将军!我们来了,快上马!”原来是章邺的军队。
章邺此前就放出信号,让军队前来助他破阵。章邺的军队立刻和禁卫军互相混打在一起,章邺则骑马带起一路尘埃,向皇宫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