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破晓前的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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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我回来了。”
最后一门课17:40下课，紧赶慢赶回到家，也已经六点多。
小客厅内昏暗一片，窗帘拉的很紧，模糊间只能看见一坨白白的东西往外窜。
林霁风将手里的菜放下，门外感应灯还亮着，在玄关找出一小片光亮。
“棉花糖，爸爸呢。”
“旺旺！”
尾巴摇得飞起，带着林霁风就往卧室走。
情绪总是如风暴过境，来势冲冲，毫无预兆。
犹豫再三，林霁风仍是决定让江澈休学一年，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小房子，不大，一房一厅。
两个男生，又些许拥挤，却填得心满满。
毯子半截耷拉在床边，江澈半蜷着，双手牢牢揪住腰两侧睡衣，眉头紧皱，半颗泪珠将落未落，还没来得及融进枕头。
“乖乖，不睡了好么。”
顺手拾起毯子，重新盖回他身上，林霁风半蹲在床前，指尖抚平皱起的眉头，落下轻柔的吻。
“等会晚上又睡不着了，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吻一路落到唇边，江澈才挣扎着动了动手脚。
麻麻的，收不上气力。
神情算不上热切，但身体却诚实地搂了上来，“你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换上的居家服，让拥抱变得不那么舒适，江澈哼哼两声，眯着眼又去找林霁风的嘴唇。
“今天下午干什么了。”
“给棉花糖梳了毛毛，看了半本书，但是我不记得它讲的是什么了。”
“好想你啊。”一声叹喂从颈窝传来。
一下让林霁风红了眼，明明是很温馨的一幕，但昏暗环境下，情绪似乎会通过空气传播，心脏被牵着一阵阵发疼。
他需要不停地参加比赛，攒学分，拿到奖学金，百忙中抽出时间去兼职，勉力维持两人日常开支。
但实际他手上有两张卡，卡里的钱能让两人，既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富足的过完一辈子。
一张来着江澈已去世的奶奶，一张还在按月累积，数字不断增加，来自江澈父母。
两张卡牢牢锁在衣柜底下，街边几十块钱买的小密码箱，从来没见过天日。
明明他最需要的是自己的陪伴，但自己却连这最基础的都无法保证。
“我也，也很想你。”所以，快点好起来吧。
十月中旬，热气早已消散，秋的气息纷至沓来。
洗完澡不喜欢吹头发这个坏习惯，越养越严重，发尾水珠一颗颗滴落在木地板上，压塌的发尾弹着翘起。
拿过床头柜旁吹风机，林霁风朝江澈招手，“过来，我帮你吹。”
发丝在指尖穿梭，柔柔挠着手心，是与长相不相符的柔软。碾过发尾哪一点黄，林霁风还是忍不住想，
还是吃太少了，营养摄入不够。
风机白噪音呜呜声，伴着指腹轻扫头皮时带起的酥麻，腿间的小脑袋左右晃得一点一点，刚刚还混在风里的嘀咕早已消失不见。
不是没有尝试过将人一起带出门，但江澈却像一只被笼子锁久的金丝雀，躲在身后敏感窥视着四周动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激起情绪强烈变化。
多巴胺、肾上腺素不断下降，让快乐阈值被无限拉高，情绪敏感但又无法感知到愉悦情绪，困于悬崖，看着世界一点点坍塌。
“乖乖。”林霁风放下吹风机，托起江澈脑袋，让他靠在自己大腿上。
迷糊睁开眼，“嗯？”，倒转的视线中，那张小巧的脸在眼前放大。
“我有一个忙，想要你帮帮我，好么？”
“好。”
半靠着的人突然就转过身，什么也没多问，腰间就多出两只手臂，温热气息打在小腹。
“这么乖嘛，不怕我给你卖了？”语气里是满溢的笑，手落在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
“那我吃胖点，给你卖个好价钱。”
起身向前一扑，就将人抱了个满怀。
皮肤里透出来那股子清洌洌的气息，是沐浴露都盖不住的。
“我们有个作业，需要开个...嘶~账号，你来帮我运营，好吗？”
尖刺的虎牙在脖颈处留下一颗圆圆咬痕，林霁风也仅仅是抽气一声，便乖乖窝在怀里不再动弹。
“可是，”啾，吻一下。“我不会这些。”
张口嘴又是一口，受力稳稳落在锁骨上。嫌不够似得，粗糙舌尖磨过皮肤，落下专属标记。
习以为常的小动作，林霁风甚至测过身，让他脖子不再哽住受力。
“但我很需要你，之前我们的毕业vlog，你做的很好。”
“江老师~帮帮我呗，不然我就得挂科了。”
软下来的声音，微微示弱的话语，江澈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拒绝他。
两人谁也没想到，这一份并不存在的作业，未来将成为茶余饭后，分享的一份幸福，一份独一无二的青志。
一开始，只是毫无对话的几张风景图片，渐渐地，开始出现画面。
有时是满脸贴纸的小狗脑袋，一只握着狗骨头毛绒玩具的修长手节；有时又是毫无逻辑，拼贴剪辑在一起的日常片段。
不时传来屏幕后低哑男声解说，不热烈，听不出情绪，仅仅作为背景解说。
这幅身子，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操控权不再属于自己，每天睁开眼，都成为一场苦难的事。
林小厚种的郁金香开花了，我应该开心吧。
今天剪出了一条有内容的视频，好无趣。
出太阳了，楼下小朋友玩闹声好大，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开心呢。
好累啊，
窗外月光泄在半空，莹莹绕绕看不明细，怀里人早已睡着，呼吸深深浅浅打在胸前。
他的黑眼圈好深，每天拖着身子回到家，沾床就能睡着。
他似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每天家里、课室、补习班三点一线，回家还得照顾我。
以前他睡觉很轻，只要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江澈撩开他遮住眉眼的发丝，眼神不错落在消失的脸颊肉上。
其实今天，他久违踏进了学校大门。
新传学院一如既往热闹，学院大楼新生脸上，满溢对未来的憧憬。
帽子遮住眉眼，口罩挡住视线，明明处在阳光下，格格不入的寒冷气息，让江澈萌生出逃念头。
“霁风！你今晚真的不去吗？”
林霁风顺着人潮从大楼走出，胸前满满当当专业书上还混杂着基本高中教辅。
“真的不了，我下午得上班，晚上要早点回家。”
“可是上次联谊你就逃了，这次班里团建你也不来吗？”
距离有点远，人群遮挡下，只隐约看见他面露难色回绝一声，艰难掏出手机单手打字。
宝贝：【岁岁，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跟同学聚餐，冰箱里有早上提前做好的午饭，记得放微波炉热一热。】
骗子。
医用口罩遮住下半张脸，洗不掉的油渍深深刻在白色围裙上。
十二点整，正直饭点，四处回荡着讨论声。
“12块，同学这边扫码，谢谢。”
“一份盖浇饭，不放葱花和香菜。”林霁风转身向后厨喊。
风扇在头顶毫无作用的转悠，后厨闷热的空气从窗口窜出，前窗欢乐，后厨火热，偏偏夹在中间的自己孤寂一人。
不知道在路中站了多久，直到滚烫的汤撒到手背上，江澈才意识到，口罩边缘早已濡湿，一呼一吸间糊在脸上，喘不上气。
心脏又开始一下下抽痛。
逃也似的离开，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两张卡交叠压在厚衣服底下，熟悉的那张卡，连小数点位置都没有改变。
脱开身体的眼泪变得冰凉，沿着下巴滴落到发丝。
情绪还为及完全燃起，背后先抚上一双手。
手心很暖，掌心很实地落在身上。
江澈不敢低头，不敢确认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一味将怀抱收得更紧，紧到两个人相触的那块皮肤摩擦到发疼。
夜很静，静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江澈强压下哭腔，哽咽着开口，“林霁风。”
“我在。”声音没有什么睡意。
“你不要可怜我。”
怀里的人动了，掀开被子，直直坐在小腹处，落下来很轻，不疼。
声音很轻，“放弃我吧”，完全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看见，就舍不得了。
下颌骨被死死掐住，掰自己脸的手很坚决，丝毫不肯退让。
江澈拗不过，蓄在鼻梁的一汪水，随着动作划过脸颊。
身上，是一双比自己还要红的眼，嘴唇咬到发白，手上的力也不再收着，掐得生疼。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张口瞬间，鼻腔的酸涩彻底控制不住，两行清泪争先恐后向外落。
江澈被震得慌了手脚，双手制住的明明是脸，但他却觉得此时卡住的脖子，无法呼吸，连声音都发不出。
手都在抖，脸前江澈的脸越来越不清晰。
他强撑着问出那句，
“江澈，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小腹一阵阵绞痛，压着心脏，近乎停搏，“你还是，不要我了，对吗？”
顾不了一直在流的眼泪，那种又要被抛弃的感觉席卷全身。
林霁风自暴自弃地想，或许该看心理医生的是自己。
有分离焦虑的也是自己。
天旋地转间，那股令人安心的气味，再次涌入。一瞬，突如其来的情绪被全然抚平，被死死掐住的心脏重新跳动。
今晚注定是被眼泪淹没的一晚。
“不是的，对不起。”
压在身上的胸膛在震动，很委屈但又无措，胡乱擦着对方流满泪的脸颊。
“我不想你这么累。”
“你的生活不能总是围着我一个人转，我的宝贝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我很爱你，林霁风。”
“我爱你，比起爱我自己。”
两个傻子鼻尖抵着鼻尖，忍住的眼泪从鼻子流出，狼狈，不堪，撕开所有伪装，只剩下两颗赤忱的心。
“宝宝，冒鼻涕泡泡了。”
江澈扯开话题，手指戳在哭红的脸上，没什么肉，但又软软的。
“你好烦。”林霁风拍开他的手，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明明两个人都狼狈得狠，却让人觉得没有那一刻的心比现在更近。
两个都是笨蛋，明明爱得要死，推开舍不得，只能收起尖刺，容纳爱人的怀抱。
不管不顾的，林霁风埋在江澈肩头，就开始蹭眼泪。
“以后不准这样了。”
还委屈巴巴补了一句，“我真的会讨厌你的。”
“不说了，真的没有下次了。”
“再闹，老婆就要没了。”
腰间又被掐了下，“好好好，不哭了。”
“再哭我也要哭了，哪来的混蛋，把我们宝宝弄哭了，揍他。”
床头玻璃杯上，惯例放着一杯飘着雾气的热水。
星期三，11:30分 。
教辅班第二堂课已经过去一半，
[岁岁，我先去上班了，早饭自己煎个鸡蛋，等我回家。]
小铁盒子里，每天都会新增一张这样的粉色便签纸，跨越时间对话，让两人在错乱生活节奏中找到平衡点。
飘逸字迹力透纸张，是林霁风每一次留言得到的回复。
[好的，我会乖乖等你回家。]
牛奶还在微波炉叮着，明明叫自己煎的鸡蛋老老实实呆在碟子里。
而失约的早餐旁，是那封碎成渣的信。
笨拙又执着，沿着裂痕一寸寸粘好，缩进相框，透着阳光。
[收到，林霁风也很爱，很爱很爱你。希望你能像我一样爱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