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脱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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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江澈他们在打球，要去看吗？”抱着书的女孩子装作不经意的撇进喧闹的球场。
日头正盛，放眼望去涌起层层热浪，“算了吧，好晒，一群臭哄哄的原子弹，就算有帅哥我也顶不住。”
话没停，动作也没落，两人纠缠着连拖带拽往教室走。“走啦走啦，别看了，帅哥也不值得咱日晒雨淋。”
常年能在屋里待着，就不愿意挪动半步的林霁风，着实也不明白，运动到底有何魅力。出了汗身上黏糊糊的，还不能马上洗，咦咩，还是树荫下的书好看。
膝盖上的书，除了风起时，几乎没翻过页，林霁风盯着地上蜿蜒的蚂蚁大军放空思绪。不时抬头看向球场上打鸡血的众人，目光定定落在那人身上，长长的刘海被向上翻起，挡不住太阳的炙烤，汗滴不时迷眼，引得人频频撩起上衣下摆擦汗。
应该买运动发带的，林霁风怔怔的想。
不知是视线过于扎眼，还是心不在焉。江澈远投进入一个三分后，向林霁风扬了扬下巴，露出八颗大牙的标准微笑，臭屁得就差条尾巴螺旋起飞了。
笑容具有传染性这话做不得假，林霁风的眼底泛出一丝笑意，安抚性的点点头，合上根本没看几页的书。直勾勾盯着场上来来回回奔跑的人。
夏天也没这么糟糕，运动也没这么烦人嘛。
“江澈！”一个半场远投球直扑而来，江澈灵活走位，提前绕到落球点，下蹲发力，准备起跳越过防守者拦截球的移动路径。
起跳瞬间，突如其来的后脚跟一麻。
熟悉的无力发颤又悄然而至，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江澈强忍着发胀的思绪，奋力起跳。
幸运不会时刻降临在每个人身上，半空的停滞感被无限延长，江澈瞬间几乎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情绪一瞬间席卷全身，身体的掌控权易主。
过度发颤的手几乎举不直，球堪堪擦过指尖，向后飞去。
落地重力作用的瞬间，震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眼前已阵阵发黑，即使在双手卸掉一部分力的情况下，江澈还是往后摔了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就就缓不过神来。
篮球场上的意外总是来得突然且寻常，但远处的林霁风仍旧是敏锐的发现了怪异之处。
江澈的弹跳能力一直很突出，在防守人员离他甚至有半个身位的状况下，不至于触不到球。眼镜搁在教室没带，但林霁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那只控制不住发颤的手。
着急忙慌撑地而起，合上的书页掉落在地，重新展开，但主人以向前奔去。
“怎么了！”爆冲式的极速奔跑，林霁风半喘着将担忧喷泻而出，音量都比往常放大许多。
篮筐底下还在争夺的众人，此时才注意到场中的异常，一时间刺耳的沥青与鞋底摩擦声被清空，只剩下入筐篮球一下下在地面的敲击声。
努力蜷起的身体，隔绝了温度、外界，形成了小小一方不见天日的天地。
江澈指尖紧紧抠住手臂，企图用气力压制止不住的异常抖动。
没事的，一会就好，没事的。
“…澈。”
“江澈！”
好熟悉的声音，好吵，他是在喊我吗。不想动，好难受。耳朵里好多虫子在爬，烦死了。
双手环抱膝盖，脑袋深深地扎进手臂里，一个明显的拒绝外界干扰的姿势。
林霁风单膝跪地，轻轻搂住江澈还在发颤的肩膀，平时几乎能挡住自己的人，此时却缩成小小一团，跟个小刺猬抵御外界攻击不愿露壳。
“你们先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围着，他应该…应该是低血糖了，让他缓缓，空气流通一下。”便遣散人群，一边把江澈往自身怀里搂，让他有个稳定的依靠。
……
好安静，又只剩我一个人了吗。
怎么好像凉凉的，又热热的。
“江澈？”林霁风尝试性的喊了一句。
“嗯？”怀里的脑袋动了动，露出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扇风的手还在继续，搂着江澈的另一只手环过肩膀，帮他吧头发往后缕了缕，“你怎么了，现在能动了吗，我们去医务室看看吧？”
与铺天盖地袭来的不适相对应的，也是说散就散的果断，江澈松开紧抿到泛白的嘴唇，努力抬起头，朝林霁风珉出一个笑。
“没事的，太阳太大了，晒得我有点低血糖，回去吃个糖喝点水就好了。
如果面前有个镜子，江澈绝对会知道现在的自己，说的话多没有说服力。
因为在太阳下运动的原因，通红的脸，但伴着的却是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两种极端的状态汇集到同一张脸上，林霁风甚至分不清他脸上留的汗是热出来的，还是不对劲状态憋出来的冷汗。
“我…”林霁风还想说些什么，江澈已经挣扎着半站起身，担忧的话没在继续。一手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用另一手擦掉几乎要流进眼里的汗，两人就这么慢吞吞的往教室挪。
风扇挂头顶吱吖乱叫，一群火气正旺的少年困在一起，空调也吹不散那点燥热。
“诶，江…哥。”副班抱着一堆作业递给林霁风，喊着江澈半途又改了嘴。
“怎么又在睡了，霁风你等会帮我传达一下，老班叫江澈放学后留二十分钟去他办公室。”
“嘿！重死了，这作业记得发一下，给你搬过来了。”
林霁风没有应，只微微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
咚一声响，江澈手里握着的笔垂直掉在了桌面上，双眼迷离得一看就是刚被吓醒；当当两下震动随着相连的桌面传来，老师又下来提醒了；“江澈，借一下…”又睡着了，林霁风已经数不清这是江澈在课上第几次打瞌睡了。
铃声催命似的响起，看着人半趴在手臂里睡得正香的人，林霁风甚至不忍心把他喊醒。
眼底下的乌青严重到能去长隆cos国宝的程度，江澈本身底子就比一般男生要白，如此突兀的两团色块汇聚在脸上，真的很难不让人忧虑。
林霁风伸手轻扫过他遮盖眉眼的头发，向上抚住他的后脑勺，跟平时安抚安安似的，揉了揉，俯身小声开口：“江澈，起来啦，上课铃响了。”
“来了？”
午休前的最后一门是数学课，看着主任反光的后脑勺，和龙飞凤舞混在一起的字母数字，本就混沌的脑袋直接宕机，磕磕绊绊又过了一上午。
江澈伸腿够过桌子旁的椅子，强撑着倦意嬉笑开口，“老班，您找我啥事呢，好饿，赶着去吃饭呢。”
好歹也是教书十几年，刘良也不跟江澈打哈哈，直接开门见山，“少给我嬉皮笑脸，最近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上课老是打瞌睡的。”
坐没坐姿的江澈一下敛了神色，眼底的冷意开始上蔓，但还是不漏破绽的应付：“哪能呢，好得很，老刘您就是多虑。我就是晚上熬夜学太晚了，第二天就老困，这不，恶性循环上了。”
江澈还装作无奈的摊开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你这上课不听怎么行，得不偿失补都补不回来……老师明白，你们小年轻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
真不愧是人送外号“曼陀罗”的教导主任，头顶上的时钟就这么一点点转动，半小时后江澈实在是坐不住了。
“是，是，是，对，我也觉得是这样，老刘你说得在理，来喝口水。”江澈顺手端起桌边冷了的包浆茶杯，一把塞到班主任手中。
率先施法打断，“老刘，你看讲得都饿了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今天就先到这，小的紧遵教诲，定痛改前非，我就先去吃饭了哈。”
起身，挪椅，鞠躬致谢，撒丫子开跑，一口气完成。等老刘放下那盅茶时，人已经跑没影了。
“这小兔…
“…崽啊！饿死你爹了，怎么现在才来。”比饭菜香味先来的，是王子显的饿鬼哀嚎。
江澈也懒得跟他贫嘴，一把推开死死抱在腰上的胳膊，嫌弃的一指松开大脑门，转身在林霁风身旁坐下，“不是叫你们先吃，等得饿死了吧。”
江澈接过还烫手的碗筷，才听到林霁风回答：“没，菜也刚上，吃吧。”
后街口的小炒，生意那是一等一的火爆，也不知道四人用的啥办法，硬是占了半小时空桌。
小半桌子红彤彤的菜色，全都在自己这边。林霁风拿起碗边没吃过的干净筷子，夹了一块辣子鸡到江澈碗里，示意他快吃。
“诶，江哥，曼陀罗找你干嘛呢，一去…”嘴里抽不开空，但王子显还就非得在这时候唠嗑，费了老大劲咬开嘴里的肉，接着把话说全，“就去这么长时间。”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目光就全集中到江澈身上，江澈停在盘子里的筷子顿了那么一秒，苏玄就先替他把话头接上了，“吃你的饭，一天天的这么多屁话，堵都堵不上，满嘴油，恶心死了。”
两人真不愧是明仇17年，一句话就能干起来，桌上刀光剑影的，江澈暗暗松了口气，心还没落回肚子里，身旁囧囧有神的目光又在提醒着他，这茬还没过呢。
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林小厚这大眼睛这么有杀伤力呢。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江澈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蛋羹到林霁风干净的碗里，特地露出战无不胜的笑容，语气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哄。
“真没啥，老刘不都还是那几句话，你成绩好没被喊过，来来回回不就快上高三了，最近的成绩怎么样，要有长期、短期的计划那几套班子。”
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很明显的透露出来，你继续瞎掰，反正我不信。但林霁风还是乖乖把头扭回去，吃起热气腾腾的蛋羹，像极了丢丢被打发时的幽怨样。
怪不得是亲生的呢。
江澈吃饭有个小习惯，喜欢把手臂横亘在胸前的桌子上，隔开了自己跟碗的距离。
都是一群长身体的小孩，再加上高中生学习动脑饿得快，不出半小时，桌上的菜就贯彻光盘行动一干二净。
林霁风放下筷子，出神的盯着江澈支在桌面的手臂，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大圈，作为北方人，骨架本就比自己几乎大那么一圈。但此时的皮肉紧紧贴在架子上，跟本就瘦的自己比起来，竟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霁风顺眼往向那被挪远的碗，果然，飘着满碗辣油的米饭几乎没被动过，仅仅在尖尖部分有压塌的痕迹，饭中心被抠挖出一个小孔，被米饭吸掉的辣油，就这么顺着留到了碗底。
我点的菜不合他的口味吗，我怎么记得这几样都是他平常最爱吃的来着。
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埋下了，林霁风觉得近期的江澈许多行动都异常了起来。
为什么最近老是睡不够，为什么总是无缘故的发抖，为什么经常性的发呆，为什么…消瘦得这么厉害。
答案好像就藏在这凌乱的堆砌中，冒出一点点线头，但又无法让人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