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冰彻心髓

10、他好像，想亲我

　　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里，两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两年，够一个男孩长成少年了。
　　陈野十六岁了。
　　我几乎是带着一点害怕，看着他的变化。他的声音不再清亮，变得低沉，偶尔还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以前我得低头看他，现在已经能和我平视，而且他还在长高。他的肩膀变宽了，把有点大的校服都撑了起来，胳膊上也开始有了一点肌肉。
　　他身体长得越来越有压迫感，和他故意保持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形成了很奇怪的对比。
　　家里的空间好像也因为他长个子变小了。特别是在去卫生间的那条窄道上，我们免不了要错身时，我总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把自己缩起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混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属于年轻男人的气息，会一下子包住我，让我心里发慌。
　　有一次，我从超市回来，提着两大袋东西，在楼道里累得直喘气。他正好开门出来，看见我，什么也没说就伸出手，直接把袋子接了过去。他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背，热热的，干干的。我像被烫到一样，猛的缩回了手。
　　他好像没注意到，拎着那两大袋东西，轻松得像拿着两团棉花，转身进了屋。我看着他宽了不少的背影，看着他小臂上因为用力绷紧的肌肉，一种陌生的、带着恐惧的疏离感，又抓住了我。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孩了。
　　变化不止这些。
　　他开始晚回家。
　　一开始只是晚半个小时，后来是一小时，甚至更久。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墙上老挂钟“滴答、滴答”的响，那声音在夜里特别清楚，一下下敲在我心上。我想问他去哪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用什么身份问呢？一个……室友？
　　但有些痕迹，是藏不住的。
　　他身上偶尔会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不是那种便宜烟，闻起来更成熟一点。还有几次，我注意到他垂着的手，指关节上有小小的、已经干了的伤口，或者手背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
　　终于，在一个他快十一点才回来的晚上，我积压的不安和火气爆发了。我堵在客厅门口，声音因为压着火，显得有点尖：“你去哪儿了？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他停下脚步，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打下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也陌生得多。他没有像过去那样不说话，反而抬起眼看我。那眼神里，没有慌乱，也没有心虚，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只是去打球。”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嘲笑，“或者，你更希望我像以前一样，永远缩在这个家里？”
　　一句话，像一根针，准准的扎进了我心里最怕碰的地方——我怕他脱离我的控制，又对他提到“以前”感到愧疚。
　　我张了张嘴，所有想骂他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再看我，侧身从我旁边走过，带起一阵小风，风里还是有那股淡淡的烟味。
　　那次之后，我们之间本来就薄的一层冰，好像又厚了，而且到处都是裂痕。
　　真正过界的事，发生在一个我喝醉了回来的深夜。
　　那晚的客人特别难缠，我被灌了太多酒，头疼得要裂开，看东西都是花的，几乎是凭着本能摸回了家。钥匙插了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最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野站在门口，穿着睡觉的旧T恤和长裤，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我摇摇晃晃的进来，没伸手扶我，但也没马上走开。
　　我瘫倒在沙发上，胃里翻江倒海，感觉天旋地转。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他走了过来，蹲下身。他好像想帮我脱掉高跟鞋，冰凉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我的脚踝。
　　我猛的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停住了。
　　我没完全醉死，还能模糊的感觉到周围。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沉沉的落在我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时的空洞或者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滚烫的审视，扫过我的眉眼，我的嘴唇，还有我因为喝酒露在外面的、发红的脖子。
　　他的呼吸，离我很近。
　　近到我几乎能感觉到那气息吹在我皮肤上，带来一阵发麻的感觉。
　　时间好像停住了。黑暗中，一种危险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悄悄蔓延。我心跳得飞快，身体却僵得动不了，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
　　我感觉到他缓缓的、极其缓慢的抬起手。指尖好像在发抖，停在我的脸颊上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到我的皮肤上。
　　我感觉他在挣扎。
　　那一刻，我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或许会低下头来。
　　但最后，那停着的指尖，只是轻轻的、帮我把一缕被汗黏在额角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动作很生涩，甚至有点笨。
　　然后，他拉过旁边我常盖的那条薄毯，有些粗鲁的盖在了我身上。
　　我听见他站起身，脚步声走远了。
　　在彻底被黑暗淹没之前，我清楚的听到，从他离开的方向，传来一声很轻的冷笑。
　　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第二天醒来，阳光刺眼。头还是疼，但昨晚的记忆却像烙在脑子里一样清楚。客厅里没人，他已经去上学了。薄毯好好地盖在我身上。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好像那个充满危险气氛的夜晚，那个停在半空的手指，那声自嘲的冷笑，都只是我喝醉后的一场梦。
　　但我知道，不是。
　　有些东西，一旦冒了头，就再也装作看不见了。
　　那不是小孩单纯的依赖，里面混着恨意、欲望，还有一种想毁掉一切的危险东西。
　　它在悄悄生长，缠住了我们两个人，不知道会把我们拖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