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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云山庄杀人任务(二) ...

  •   赵古今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钱先生曾经的妻子来了,昨夜那单生意就是她买的凶。

      “谢谢圣水娘娘,谢谢圣水娘娘。那狗东西早该死了!”

      赵古今睡梦中被吵醒,本来正在心烦,但听出是主顾的夸奖,慢慢清醒了一些,又高兴起来。

      这女人叫卫二娘,前阵子刚到镇上。

      早些年打仗和天灾,她和钱先生家里入不敷出,连吃饭都成问题。钱先生趁她出去挖野菜,背着她把一双儿女给卖了。她得知后神思恍惚,疯了,钱先生嫌她疯疯癫癫,不中用了,就把她也卖了。

      钱先生没想到的是,疯子总是不好招惹的,她拿起柴刀杀了买她的人。

      本来钱先生在老家生活得好好的,所谓卖儿鬻女典妻算不得什么污点,反而有一众人叹惋他的遭遇,将这些事算作他的苦楚,哀叹民生多艰。

      但卫二娘杀了人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钱先生来不及使用那些钱,就得灰溜溜地离乡躲避买主家的追责。

      而卫二娘杀了人后疯病反而好了,当夜就逃出村子找自己的儿女去了。

      她什么都没找到,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消息说她的儿女都死了。

      她当然不信。

      她要找钱先生问个明白。

      或许是上天垂怜,或许是因为她已走过太多地方,卫二娘竟然真的找到了他。

      再见到卫二娘,钱先生勃然大怒,问她怎么还没死,他掐着她的脖子骂她竟敢杀人,他说她害苦了他。

      提到孩子,钱先生却整个人柔和下来,他甚至流下了眼泪:“我生养的孩子,我自然心痛,都怪天道不公,怪时运不济。”

      卫二娘不识字,她听不懂文绉绉的话,只问孩子在哪儿。

      钱先生又变了脸色,他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撞在了墙上,一下又一下。他在温柔和暴戾之间的转换永远那么自如。

      他说孩子死了,她应该随孩子去了,让她回村给当初买她的那家人一个交代。

      卫二娘想杀了他,可是她的头太痛了。只能先去了医馆,而赵古今那天去看孙锦书,在医馆里听完卫二娘故事的那一刻,赵古今就知道这是她新的主顾。

      穷是穷了点,但是能跑这么多地方找人,吃苦赚钱的耐力肯定是够的。况且还有那么多被钱先生殴打的学生买他死,这笔买卖亏不了。

      所以是赵古今引她去的圣水娘娘庙,她还特意强调了:“记得多给钱,钱给得越多就越灵。”

      昨夜赵古今还对收益有些不满,此刻,赵古今听着她放铜板的声音,心里赞了一声自己的先见之明。

      “这才是我该过的舒服日子,做些简单的活计,杀些蠢人烂人,而不是去什么劳什子山庄杀什么劳什子少主。”赵古今心想。

      她毕竟年轻,愁绪和兴味反反复复,没个长性。等卫二娘走了,她钻出来数了数钱,乐呵呵对着泥像扬了扬眉,又仔仔细细把钱装进钱袋,揣在怀里出门了。

      *

      她要去见孙锦书。

      理智上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但少年人的心气让她甚至有些踌躇满志,她迈着大步走向医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谎言。

      “婆婆,主家安排我出城进货,要走一个月。”她说着从怀里拿出铜板:“这些钱你先拿着。”

      孙锦书没有接钱,她板起了脸:“你进什么货?”

      “菜、猪肉。”

      “镇上哪家馆子生意这么好?来了三个月,你嘴上换了多少份工?我怎么不知道你又去食肆上工了?”

      “婆婆,你怎么这么凶啊?”赵古今眨了眨眼,没挤出来眼泪。

      “仔细回答我。”孙锦书见惯了这套,更认准了她在撒谎。

      赵古今见这招不灵,犟着脸不说话。

      “镇上最近不太平,昨儿夜里那个教书的钱先生死了。你有事瞒着我不要紧,但得让我时时见到你,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小事无妨,大事要同我商量。是不是有什么人哄骗你干什么?怎么就要走一个月?”孙锦书放缓了语调,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小镇鱼龙混杂,又坐落于平原地带,交通便利,往来穿梭的三教九流众多,这也是当时她们选择逃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们能逃过来,其他的逃犯自然也能,况且最近来往的江湖人士也明显变多,仇杀时有发生。

      “钱先生死了呀?那婆婆你去替他教书吧!”赵古今一边想着怎么圆谎,一边插科打诨。

      “好好说话!”孙锦书抬手作势要敲赵古今的头,赵古今在家里挨过打,虽然孙锦书从未打过她,但她还是习惯性地缩起脖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孙锦书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一痛,落下的手轻轻地抚摸在赵古今的发顶。

      赵古今感受着头上轻柔的触感,突然很舍不得孙锦书。

      她伸手抱住了孙锦书,将脸埋在老师的肩膀上,闷闷地发出声响:“婆婆,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我晚上不出门。还有,我真在做工,云来酒楼你知道吧?就在那里,最近镇上来往的江湖人多,酒肉都消耗得快,老板让我去几处地方买,这才用时久了点。”

      孙锦书也搂住了赵古今,说:“来回一个月,肉都该臭了,你说实话了吗?”

      “是实话,千真万确的实话,主家让我先四处问价,再买些菜,最后才买肉,一个月算快的了。”

      不等孙锦书回答,赵古今松开手和孙锦书对视,又接着说:“婆婆,我长大了。”

      她也不喜欢对孙锦书说谎,但多年相处让她无比了解对方。如果她知道,绝不会怪自己,但会时时为自己担惊受怕,必要时恐怕会为自己顶罪。

      她不想这样。

      她要孙锦书过安生日子。

      她没有忘记自己最初杀人是为了保护孙锦书,也许如今杀人的原因已不再纯粹,掺了她自己的种种乐趣与想法,但孙锦书永远是她的起点和终点。

      “你才十九岁,怎么能算长大了。”自从来了镇上,孙锦书的声音就永远带着一丝忧虑。

      “我长大了。”赵古今不喜欢这种忧虑,她黑亮的眸子坚定地看向孙锦书:“我说了我长大了,婆婆应该相信我。”

      说完,她把钱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赌气似的走出了医馆。其实,她只是不想编新的谎话了。她永远编不出能彻底瞒过孙锦书的谎,心里又别扭又舍不得,又不愿无力地面对孙锦书的忧虑,索性逃走了。

      身后孙锦书又叫了她几声,但她没有回头。

      *

      申时,周蝣如约见到赵古今时,很满意她的识趣。

      “周姑娘,你帮我打点一下云来酒楼吧。要是有人去问起我,就说我是他们的帮工,这阵子出去采买。”赵古今恹恹开口。

      “你使唤我?”周蝣有点不敢置信。

      “是有求于你。”

      “这样啊……那好说。”周蝣似乎很满意,但她太爱笑了,赵古今很难猜到她真实的情绪。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赵古今忍不住试探。这事其实不该找周蝣办,但可笑的是,她找不到别人了。

      “赵姑娘,我查过你,我知道孙锦书。”

      听到老师的名字,赵古今的心重重顿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能藏好自己的杀意啊?”周蝣眯起眼睛觑了赵古今一眼:“放心,我不会动她。”

      “你怎么保证?”赵古今追问。

      周蝣突然抬手向赵古今扬了一下,她的两个耳垂霎时流出鲜血。

      “我若是想杀,你们早死了。你还活着,这就是保证。”

      赵古今原本倚在门边,她感到疼痛后回头看,只见两根如丝线般纤细的银针,已深深嵌入门框的木头里。

      她没有说话,当实力绝对悬殊时,任何语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别生气,我不是存心伤你,你要替的那位姑娘有耳洞,一会儿我赔你个耳坠。”

      不等赵古今反应,周蝣就拉着她出了门。

      说是拉着,其实更像是提着。赵古今身量并不矮小,但被周蝣抓着衣襟,就像个风筝一样飘摇。

      周蝣全然不受她影响,如兔起鹘落,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便带着她到了小镇另一边的一处屋顶上。

      赵古今第一次感受轻功,有点想吐,但周蝣没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再过一刻,逍遥宗一行人就会住进对面这个凤来客栈,明早再次启程。

      你要代替的姑娘叫蒋婷,她是前几日卖身葬父被买来的,负责一些洒扫和换洗。这姑娘性格孤僻,平日里总低着头不说话,头发又不齐整,没人仔细看过她的脸。

      我查过了,她的身世很简单,父母都死了,没人会来找她。”

      周蝣的音调不再戏谑,她冷静地交代着接下来的事宜。

      赵古今也沉默下来,只在晕眩之余尽力听着。
      一刻钟之后,赵古今闻见了一阵花香,不是当下金秋时令的桂花。她仔细分辨,有茉莉和槐花的味道,还有一些她没闻过的香气。

      身边响起周蝣压低了的声音。

      “屏息敛气,不要发出声响。”

      “逍遥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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