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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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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铁牛这么快就赶回来,一惊之下,陆玉尘忘记自己右脚受伤,习惯性抬起右脚想将还赖在他身上的罗醒踢开,刚一碰到,脚踝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啊呀!”
他痛叫出声,铁牛忍不住向前,将还呆愣着的罗醒一把扯下床榻,罗醒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天晚了,罗先生还呆在主家卧室不合适吧?”他面色阴冷,若目光能化成实质,此刻罗醒怕已经被他的眼刀千刀万剐。
铁牛没什么表情时便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冷意,除了陆玉尘,府中其他人虽敬重他,却也都尽量敬而远之,任谁被他用这种要杀人的眼光盯着,都没法泰然处之。
罗醒被吓得腿软,想到刚才陆玉尘抬起那一脚虽没什么威力,却意图明显是要踢他,心里又难过又难堪,又不想在两人面前失了风度,只能按着颤抖的双腿勉强起身,临走时还不忘讽刺道: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如此山野莽夫,与大人相配得很。”
屋内两人却根本无暇分给他一个眼神,铁牛直直地望着陆玉尘,黢黑的俊脸上表情哀怨,“前有绿奴,后有罗醒,哥哥真是喜欢这种小白脸,难怪让我滚。”
陆玉尘疼得头上冒冷汗也不敢喊疼,只急着解释:“你别听他瞎说,是他要给我上药,我躲开了的,别冤枉我。”
铁牛依旧是一副冷脸,却没再说什么,抓起陆玉尘脚踝检查伤处。
军营里常有同僚受伤,冷月关贫苦,危急时未必总能找到军医,几乎所有官兵都会处理伤口。
他将夹板拆开,把陆玉尘错位的脚踝扶正重新绑好,又看看他额角的伤,拆了包布,用军营里的金创药重新包扎过,才道:
“先休息吧,明日再说。”
见他起身要走,陆玉尘急道:“你上哪儿去?”
“我去隔壁睡。”
也不知怎么回事,铁牛在时,隔壁的房顶一直修不好,他走后杜秀娥找来工匠随便修一修便好了,即使这样,陆玉尘也默认铁牛回来就该跟他住同一间房,这时见他头也不回的自己去了,心里生出几分懊恼。
本来他就犯愁要如何跟铁牛解释自己受伤的事,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件事要解释,真真是飞来横祸。
铁牛不在时他尚且睡不着,如今回来了却不跟他一间屋子,他就更睡不着,一夜睡了醒醒了睡,满脑子全是如何面对兴师问罪的铁牛,倒把遇险时下定决心跟解除婚约早留遗言的事忘了个干净。
卯时天一见亮他便醒了,却因为双脚行动不便不能下榻,竖着耳朵听隔壁动静。
铁牛回来已近半夜,但他向来自律,早上一定会起来练功,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隔壁便传来声响,接着,下屋的房门也开了。
“小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巧儿明显还没太清醒,声音含含糊糊。
铁牛没答,吩咐道:“先烧热水送大爷屋里,这几日我都在他屋里吃。”
随后他又问:“这几日我不在,府里越发没规矩了,院门都不落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以后戌时正就要值夜的锁门。”
听见他说这几日都会在自己屋里吃,陆玉尘心定了定,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自己屋门被人轻手轻脚推开,他赶紧闭起眼睛装睡,心跳如鼓。
那人只在门口站了片刻,就原样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传来铁牛练功的声音,陆玉尘松了口气,觉得没趣,整个人都懒懒的。
直到巧儿烧好水送进来,他都一直在发呆,见他醒了,巧儿便像杜秀娥一样大嗓门喊:“大爷醒了。”
等陆玉尘想让她别叫时已经晚了。
过了一会儿,铁牛进屋,脸还是沉沉的,先是看了看他的伤,又给额头上了药,才拿衣裳来给他穿。
陆玉尘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舔着脸没话找话,“还是你包扎的好,透气,娘也太夸张了些,包得我头都沉了。”
铁牛根本不接他的话,穿完衣裳又帮他洗脸漱口,弯腰将人抱起来。
“你干什么?”陆玉尘惊呼,两手却老实不客气地攀住铁牛肩膀。
“带你如厕,还是你更想在榻上解决?”铁牛这才说了今天以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陆玉尘老脸一红,小声道:“不要在榻上。”
茅厕很小,站不得两个人,铁牛将他放下,从后面伸手扶住他腰帮他揽住衣袍,陆玉尘道:“我是碰了腿,不是伤了手,你在这里我尿不出来。”
铁牛便松手,陆玉尘没站稳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又被铁牛抱住,铁牛在他耳边道:“看来哥哥最近只能习惯在我面前尿了。”
陆玉尘羞得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去,最后还是战胜不了人有三急,快速解决战斗。
等回到卧室,巧儿刚好端了早饭进来,陆顺和杜秀娥也已起床,听说陆玉尘要在屋里用饭,干脆全家都把饭桌摆进来一起吃。
陆玉尘发现,铁牛沉着脸的时候不光巧儿怕他,连他娘也不敢大声说话。
只有陆顺在一旁说些有的没的活跃一下气氛,铁牛大多时候像没听见一样,只有问到他头上才简单回答几句。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吃完陆顺和杜秀娥便火速跑了,独留下陆玉尘面对沉默的铁牛。
因为他受了伤,衙内所有公务都移到后院来处理,白天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氛围,交待完差事迅速撤离。
“昨儿夜里,我已经按大人说的将杀手尸体挂于城门,陈滨海那边大门紧闭,至今没有动静,也不知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刚好大人要养伤,最近还是少出门,有什么差事交给我等就好。”郑经来回话。
昨儿夜里就挂上了,铁牛回来的时候肯定已经看见,却至今没有问过一句,想是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
可他越是不提,陆玉尘越觉得问题严重,好像头顶顶着个随时会响的大雷,一整天心神不宁。
“眼看秋收在即,我哪得休息,再说他们一击不中,未必这么快再有行动,郑先生不必过于担心。”这话也是说给铁牛听的。
郑经却像突然变得没眼色般道:“一次派了那么多人截杀,他们可不是只想吓吓大人这么简单,是认真想要您的命,大人还是不要过于大意。”
陆玉尘能感觉到铁牛的脸比刚才更沉了,只得假装没看见,继续交待公事。
“我是想,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不如做得更彻底一点。”他余光瞟了眼铁牛,还是将计划说出。
“大人的意思是?”
本以为陆玉尘昨日让他挂尸城门只是威慑,难道还有后手?
“以抓捕同党之名全城封锁,包括商号在内所有人等不得出入,挨家挨户上门搜查,先拿陈滨海开刀。”陆玉尘咬牙道。
他刚来清河县大半年,根基不稳,如此大动作向来不是他行事风格,郑经不由疑惑:“大人不怕将他们逼急了?”
“他们不是已经动手了么?秋收在即,北境冬日又长,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逼他们,咱们的百姓冬天就得饿肚子。”他们又何尝不是在逼他?
清河县城防只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县府衙役,至今不过一二十人,另一部分是由各街坊组成的民防团,外敌来犯时组织百姓逃命,平时只负责夜里巡视和抓处小偷小摸。
好在城门只有两座,郑经下令关了城门,将手下人分出十二人轮流看守,其他的与各坊民防团一起挨家挨户搜查。
刚开始时百姓被搞得人心惶惶,很快大家发现这事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除了出不了城,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但是对外来商户的影响却严重得多,他们的货物不光运不出去,还运不进来,民防团一日三次去商号找麻烦,县府还催着他们交纳税银。
听说只要没抓住杀手同党,清河县就要一直戒严下去,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不开城门,商队就无法出关,十几个商号没生意做,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他们想找陈滨海商量对策,陈滨海却锁了大门称病不出,没有办法,商会会长万员外只能借着代表商会探望县老爷的由头敲响县府大门,也被郑经以县老爷受伤未愈为由打发回去。
不但如此,十几家商号夜里全部被人打砸,威远镖局等着出关的货物更是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商会报到官府,官府以事有轻重缓急,衙门会尽快处理的官腔搪塞过去。
“我没叫人去打砸呀,怎么还烧了货?”听到消息,陆玉尘愣愣的。
“确实不是咱们的人干的,谁知道他们还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路见不平也未可知,真是大快人心。”张成快意道。
可城门都已封锁,那些人又是从何处来?总不能本来就生活在县里吧?
想起三江口被冲毁的堤坝,榆树林出手相助的高手,还有这次无故被烧的商队,陆玉尘望向铁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却什么也看不出。
他摇了摇头,这几日铁牛日日守着他,除了晚上回隔壁屋子睡觉几乎寸步不离,又怎会与此事有关。
还是他想得太多,总觉得会这样为自己出头的只有铁牛,可铁牛哪会有那么心眼,做这么多背地里阴人的事。
这几日铁牛虽尽心尽力照顾他,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也不与他说话,这天夜里,陆玉尘终于受不住,在铁牛要离开前叫住他。
“隔壁屋子墙壁漏风,夜里凉,你要不还在这屋里睡?”
“哥哥不是不愿意见我,还叫我滚?我又不似什么绿奴罗先生那样白净招人喜欢,留下只会让哥哥看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