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白狐堕仙，弑君证道》甯柠柠甯

4、山海证道

　　蓬莱残桥畔的生死相认，如同凿开了冰封的河面，前世的记忆与情感汹涌而出，几乎将阿芜淹没。她看着眼前这张属于帝王李玄、灵魂却刻着玄离印记的脸庞，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颤抖的轻唤：“玄离……”

　　李玄，或者说玄离，紧紧攥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一松手，她便会再次消失在轮回之中。他眼底属于帝王的深沉锐利褪去，露出其下掩藏了数百年的、属于白狐玄离的疲惫与炽热。“是我，阿芜。我……找了你很久。”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们撤离了那片埋葬着谎言与牺牲的废墟。李玄带来的亲卫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对陛下与那位神秘海商女子之间流淌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怪异氛围视若无睹。

　　回归航程，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青雀号”依旧破浪前行，但阿芜不再站在船头眺望未知，而是大部分时间留在舱室。玄离（阿芜已无法再将他单纯视为李玄）亦然，他几乎摒弃了帝王的仪仗，只带着一两名绝对心腹，留在她的船上。

　　舱室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两人相对盘坐。

　　“当年我魂魄即将消散，是残存的感应指引我投向刚逝去的皇子躯壳。”玄离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沧桑，“龙气护住了我最后一点灵识，却也束缚了我。帝王命格与狐妖本源相冲，记忆破碎，灵力更是被压制得几乎感知不到。直到……在麟德殿看到你，看到那颗石子。”

　　他目光落在阿芜颈间，那里，灰白石子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与阿芜体内逐渐复苏的灵力隐隐共鸣。“那是我的半颗内丹本源，也是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它护住了你，也让我在漫长的轮回中，始终保留着一丝对你的感应。”

　　阿芜抚摸着石子，心潮澎湃。原来如此。他的不再追问，他的暗中观察，他的步步紧逼，皆是因为不确定，因为龙气的压制，因为害怕再次惊走她。

　　“这龙气，是枷锁。”玄离摊开手掌，一丝微不可见的金色气运在指尖缠绕，却带着沉重的滞涩感，“不摆脱它，你我无法真正重归仙途。”

　　阿芜看着他，此刻的他没有半分人间帝王的疏离，只有与她同源的白狐气息，以及眼底不容错辨的决然。“你要如何？”

　　“禅位。”他吐出两个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

　　返回大唐的过程，比预想中更为顺利，也更为惊心动魄。玄离（李玄）以铁腕手段，迅速清理了朝中几个早有异动、与鼠妖或有勾结的藩王与权臣。他以雷霆之势巩固了继承人（一位年幼却已显仁德的宗室子）的地位，并以其在蓬莱“得遇仙缘，需追寻大道以护国祚”为由，在宗庙之前，举行了禅位大典。

　　那一日，天色澄澈。玄离脱下龙袍，摘下冕旒，仅着一身素白常服。当他将传国玉玺交予新君，身上那层无形的、沉重的金色龙气，竟真的如同褪去的壳一般，开始丝丝缕缕地消散，回归天地，萦绕新皇。一股更为精纯、更为熟悉的雪白灵光，自他丹田深处缓缓苏醒，虽然微弱，却生机勃勃。

　　他没有再看那座他统治了数年的皇城，牵着阿芜的手，在文武百官与万民复杂难言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出朱雀门，走向等候在外的“青雀号”。

　　海风拂面，吹散最后一丝龙气的羁绊。玄离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属于山林与月华的自由。他侧过头，看向身旁同样气息在不断攀升的阿芜，微微一笑，恍如当年深林中并肩修行的少年狐。

　　“走吧，阿芜。我们的道，在海上，在天地之间。”

　　***

　　自此，东海之上，多了一对神仙眷侣的传说。

　　他们乘着“青雀号”，后来换成了更小巧便捷的帆船，再后来，甚至连船也不再需要。他们的足迹遍布星罗棋布的岛屿，深入风暴之眼，探访沉睡的火山，在万年冰川下打坐，于深海裂痕旁悟道。

　　灵力在同步恢复，甚至因为心境圆满、再无挂碍，进展远比前世独自苦修时迅速。他们参照前世法门，结合今生感悟，摸索出独属于他们的双修之道。月圆之夜，对坐于惊涛骇浪之巅或万籁俱寂的沙洲，吞吐太□□华，两股同源的白狐灵力交织缠绕，循环往复，每一次运转，神魂与修为便凝实一分。

　　阿芜颈间的石子已完全融入她的体内，与玄离重新凝聚的内丹核心遥相呼应。他们褪去了凡尘的滞涩，容貌渐渐恢复前世那般清俊出尘，只是眼底多了历经轮回的深邃与淡然。

　　他们也并非完全隔绝尘世。偶尔，他们会化身寻常渔夫或行商，登陆沿岸，听闻大唐在新君治理下海晏河清，听闻远洋航路愈发繁盛。他们会心一笑，不留痕迹，继续他们的旅程。

　　时光对于修行者而言，如同指间流沙。弹指间，数百年匆匆而过。

　　这一夜，又是月圆。

　　海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上玉盘，清辉洒满万里。他们并未刻意寻找地点，只随意立于一片无名的海域上空，脚下是微澜的海水，头顶是璀璨的星河。

　　数百年的修行已至圆满。灵力在体内奔腾流转，再无丝毫窒碍，神魂澄澈，与天地灵气的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时候到了。”玄离握住阿芜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没有激动，只有水到渠成的平静与默契。

　　他们不再压制体内澎湃的灵机，任由气息与周天星辰、与皓月清辉、与脚下浩瀚海洋彻底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清越的鸣叫声，穿透云霄。云雾自四面八方汇聚，缭绕盘旋，道道七彩霞光从云层后透出，比蓬莱废墟那伪饰的霞光纯粹了千万倍。霞光中，数只姿态优雅、羽翼洁白的仙鹤翩然飞来，盘旋在他们头顶，长喙指向苍穹某处。

　　那里，云雾散开，一座真正的、通体由纯粹灵光构筑的桥梁，缓缓浮现。桥身晶莹剔透，铭刻着天地至理的道纹，散发着祥和、威严、令人心生向往的浩瀚气息。这才是真正的成仙桥！

　　仙鹤引路，霞光铺道。

　　阿芜与玄离携手，步履从容，踏着霞光，一步步走向那座通往长生与逍遥的桥梁。他们的身影在桥头微微一顿，回首望向下方那片承载了他们轮回、爱恨、修行与证道的蓝色星球。

　　目光掠过万里山河，掠过曾经的大唐故土，掠过他们相伴航行数百年的浩渺海洋。

　　没有留恋，只有见证与超脱。

　　转过身，他们并肩迈步，身影融入仙桥璀璨的光辉之中，消失不见。

　　海天之间，唯余月华如水，鹤唳清远，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