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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有恃无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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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门锁轻叩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全叔的一声叮嘱:“你们都在这守好了,断不可让里面的人发生闪失!”
“是。”
视线从不断卷落的叶片上收回,崔寻雁轻咳了两声,下意识拢紧身上的斗篷。
府中人气少了,连带着天气都凉了许多。
“姑娘!你怎在这等着!”全叔面色凝重地踏出院门,在见到院外站着的崔寻雁时,先是一怔,而后立刻迎上来想带她离开。
“咳咳......”崔寻雁咳了两声,摆手道:“无碍,我这身子比从前好多了,只是突然想看看将军府秋日的夜景,一会儿功夫,不打紧的。”
全叔眼眶一热,方才扰乱的心绪瞬间被崔寻雁抚顺,“姑娘看着确比从前康健,许是将军在天保佑吧......”
崔寻雁愣住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可不是比从前康健那么简单的。
从前的她说两句话就要喘,动不动还咯血,连风都吹不得。可如今,她却可以出府游玩,可在夜晚吹风,甚至可以连日在案牍前操劳。
这样明显的变化,绝不是三五日可以达到的,更与她当日把脉的结果截然不同!
即便是心病消除,日日喝药,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她自穿越起,哪日不是为各种事连轴转,根本不得半刻清闲。
那她的身体怎么会......?
难道,是身体自己在慢慢恢复?
“姑娘?”全叔见她因一句话出神,不免担忧道:“可是累了?要不今日您先回去歇息吧?”
“啊?哦,我无事,张平呢?可都招供了?”崔寻雁回过神,连忙转移话题,心里却把这件事悄悄记下。
如果真的是身体在慢慢恢复,对她来说可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都招了。”全叔这才想起正事,把怀中的口供和认罪书取出来交出崔寻雁。
她接过那薄薄几张却犹如千斤重的纸,慢慢摊开,扫过上面文字。张平对自己帮助族中子弟盗用印鉴之事供认不讳,并且还将所有参与的人名、事件都一一列了出来,最下方下方,是他清晰的签字画押。
崔寻雁松下一口气,事情,总算是有些进展了,不枉她多日谋划。
片刻后,她睁开眼,将手中纸张收起,目光坚定,“走,我们去看看崔承志吧。想必我那位三叔母还在等他的儿子归家呢。”
“姑娘!”不料,全叔突然叫住了她。
崔寻雁疑惑转身,“可是有什么事情疏漏了?”
全叔表情纠结,竟直接跪在了崔寻雁面前,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老奴深知此话不该开口,可不说,老奴心中实在难安。张平此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本该下地狱受刀锯石磨之刑,可、可我与他相识几十载,知他行事皆为家人不为自身,可否请姑娘看在、看在他伏罪认错,以及和老奴有些交情的情面上,留他一命。”
全叔越说声音越低,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了。张平屡次犯错,次次牵连将军府,甚至还让府中小姐公子陷入险境。全叔身为崔将军身边的忠仆,被崔寻雁姐弟视为叔伯,本该与他们同仇敌忾,可如今却为仇人求情,实在不该。
可全叔也没办法,他既答应了张平要替他求情,就一定会做到,哪怕这么做,会将自己陷入不仁不义之地。
果然,良久后,头顶才传来了崔寻雁的一声问话,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全叔,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吗?”
全叔眼泪落下,将头伏得更低,急急哽咽道:“怎会?在老奴眼中,姑娘是除了将军外,世上最好的人。可张平......”
“我不会杀他!”崔寻雁打断他:“张平本就罪不该死,你何至于为了保他一命,损害自身?全叔,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过心软守诺了!”
“姑娘?”全叔惊讶抬头。
崔寻雁继续道:“我虽不知你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可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也能猜到,你定是为了让他配合认罪,做出了什么许诺。可是全叔,人永远是自私的,我希望你也可以自私一点。”
她上前,“你说他行事皆为家人不为自身,可家人不还是他自己的家人吗?你也知道不该说出为他求情的话,为什么?因为他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还是会这么做,更何况,这个机会父亲已经给过了,他既有了第一次就不该再妄想第二次!”
她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如今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就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些话也不要再说了。至于事后他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全是他自己的事。”
崔寻雁已经猜到全叔再担心什么了,但人各有命,张平不值得将军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再为他耗费心力。
“......是。”全叔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羞愧地不敢再看崔寻雁。
崔寻雁叹了口气,想经营好一个大家族真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情。
她将全叔从地上扶起,耐心地安抚起老人家的情绪,“全叔,你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只是我没有同意罢了,不必心怀愧疚。”见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语气一转:“只是今日一事,全叔会不会认为......寻雁是个心狠手辣、毫无善心的......”
“绝不会!”全叔焦急抬头,可却直直撞进崔寻雁眼中还未来得及掩藏的狡黠。他知道姑娘是在逗他了,可他毫无怨言,真诚道:“老奴从不说谎,姑娘是除了将军外,老奴见过的最为心善之人,只是如今被逼着做了许多不愿做的事罢了。说到底,还是老奴和公子太过弱小,无法在姑娘身后撑腰。”
说着,他脑袋一低,又陷入了深深的无力和自责之中。
他并不知道,如今的崔寻雁并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心软良善,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了,可眼前的崔寻雁却也乐得在亲近之人面前表现自己向阳的一面,因此并不反驳,只是一味转移话题。
“我说过的,我和振羽都需要你这个亲人。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今晚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呢,早办完早歇息。”
她说着,就拽着全叔的往另一个院落走去。
而她所说的事情,当然是去审问,不,是去问候崔承志。
房间的门锁被人打开,里面的人先是一颤,而后才动作迟缓地将脑袋移向声音的来源处,发出几声“唔唔”的动静,竟像是方才睡醒。
崔寻雁一扬头,全叔立刻上前拿掉了他嘴里的粗布。
“噗呸——是谁!是谁敢绑架本少爷!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崔承志蒙着眼乱摇脑袋,四处锁定敌人。
崔寻雁见他这副狼狈炸毛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崔承志怔了一下,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警惕道:“女的?你是谁?是谁让你绑架本少爷的?”
“承志少爷,你今日可是犯下大错了。”全叔忍不住了。
“全叔?崔寻雁!竟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绑架本少爷,信不信我告诉叔祖,将你赶出崔家!”崔承志一下认出了全叔的声音,立马意识到绑架他的人是崔寻雁,原因无他,定是今日偷盗印鉴之事叫人发现了呗。
可崔承志脸上无半分慌乱,只有被崔寻雁绑架,束缚自由的恼怒。
崔寻雁皱了下眉,“你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竟还如此猖狂?”
“我做什么了?不过是做生意而已,怎么,犯法啊?”崔承志依旧嘴硬,“倒是你,敢绑架同族堂兄,我定要上告叔祖,狠狠地罚你!我看这将军府你还能不能守住!”
“承志少爷,你与张平偷盗府中印鉴一事,张平都招供了。”全叔也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这崔承志到底是真傻,还是......有恃无恐?
崔寻雁适时抬手,阻止了他的问话,“明明犯下大错的人是你,为何要我受罚?”
“哼,因为我们早就抓住你的......”崔承志一顿,像是突然才想到这话不该说,不满哼哼:“总之家族的人肯定会保我,而不会向着你。”
这话倒是没错,整个家族的人都盼着她出事,好瓜分将军府的产业呢?而他所说的抓住什么,应当是抓住她停职掌柜、遣散家仆的把柄吧。
崔寻雁心下一松,道“我大可将你直接扭送官府,偷盗将军府印鉴欠下巨额债务的罪名可不小,这钱你定是还不起的,到时怕是会有牢狱之灾,仕途无望了。”
崔承志这才有些慌,大声叫道:“你敢!盗用印鉴的何止我一人?你是想将半个家族都送进牢里吗?你若敢这么做,日后怕是出门都要被指指点点,我看你还怎么嫁人!”
“不止你一人?”崔寻雁语气疑惑,“可张平的口供和认罪书上都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啊,怎会将大半个家族送进牢里?”
崔承志一僵,惊道:“不可能!定是你胡编乱造!”
崔寻雁冲全叔示意,对方立马扯下覆在崔承志脸上的布条,将早已伪造好的认罪书和口供举在他眼前。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崔承志不适地闭了闭眼,待适应后,才一目十行地看起面前的几张纸,越看他脸色越难看。
最后竟突然变得不屑起来,“这口供和认罪书定是假的,要么就是你们逼张平这么写的。”
“是吗?如今张平就在隔壁院子,要不要将他请来与你对峙?”崔寻雁沉静问道。
崔承志面上闪过犹豫,还未等他开口,崔寻雁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多债怎会是你一人欠下的?不过......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毕竟这样大一笔债,怕是要把几房掏空才赔得起,若是只牺牲你一人,倒也划算。”
“我倒是没所谓,只要能把债给甩掉就好,管他是谁。”
“你放屁!”崔承志瞠目欲裂,可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的,几家本就因利益聚在一起,亲缘寥寥无几,若是真有人做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