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的伏罗门》蚂蚁不蚂蚁

47、抉择

　　黑暗中，萧洛在慢慢试探摸索，他的身边温暖柔软，像在棉花围成的软床上面翻滚，手呢？
　　萧洛感觉使不上力，他只能扭动身体缓缓前进，前方慢慢出现一点亮光，然后是两点、三点，最后变成一片，等到萧洛靠近后发现这是一大片发光的苔藓，它们散发出微弱的柔和的蓝色荧光，这亮光不足以照亮黑暗，但也让萧洛看清了附近的景象，一些蠕动的小虫还有圆圆的黑点在苔藓上觅食，稍远处形状怪异的珊瑚底下有一些缓慢爬行的远古甲壳类生物，这里是，水里？
　　萧洛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是一条说不上来名字的小鱼，与其说是鱼，到更像是蝌蚪，摆动着尾巴在水中前进。
　　正在萧洛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一只巨大的手伸进水里，那些动物们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大手离开后，水中留下了不一样的微小生物，有圆形的一伸一缩蠕动的，有一张一合推进式前进的，还有些长有钳子、牙齿横行霸道的，水中的和谐被这些遗留下来的生命破坏。
　　于是原本平静的苔藓上面出现了掠夺、打斗、捕杀，猎手用自己的武器在这片苔藓上肆意掠夺，猎物在逃窜中进化出了四肢、外壳或是伪装的庇护色，原本静谧的水下伊甸园瞬间变得热闹非凡，五彩绚烂。
　　打斗中，一些动物逃到了苔藓的光亮之外，在那里他们进化出了夜视的能力，狩猎者紧追不舍，它们的武器更加致命，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鲜血浸染这片水域，唤醒了沉睡在泥沙中的其他发光植物，渐渐地，荧光如霓虹被点亮，光照的范围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张，颜色也变得丰富多彩。
　　一些生命成长的更加迅速，他们巨大的体型和逐渐壮大的种群让这里的动物们濒临灭绝的边缘，那只巨大的手再次出现，他拿走了那些因为太过强大而威胁这里平衡的动物。
　　短暂的和平期到来，动物们极尽可能的汲取养分，磨砺技能，适应生存，以迎接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挑战。
　　它们也在和平发展中进化出不同的分支，有的擅长于速度，有的擅长于力量，还有些拥有惊人的繁殖力，他们都在接下来的演变中交叉分支，原本单一的水底变成各种各样动物们的天堂。
　　于是一些动物离开水面，去陆地上生存，他们进化出四肢，又遇到了猎食者的追杀，进化出翅膀。
　　萧洛也跟随它们，他可以在天上飞翔，看着不断扩大的土地，越来越多的各种生物，这个世界也变得多姿多彩。
　　猎食者呢？
　　萧洛发现飞禽走兽都远远地躲开自己，他向下看发现自己已经有尖锐的爪子，摸了摸一直延伸到勃颈处的嘴，嘴里巨大的獠牙横行在外。
　　原来自己就是猎食者！
　　他拥有最快的速度，巨大的力量，锋利的爪牙，只要他想，这世界上任何动物都难逃一劫。
　　这时天空传来巨大响声，那只大手再次伸下，它直冲自己而来。
　　萧洛没有躲避，他知道自己躲不了，这个世界需要“大手”的调控来维持平衡。
　　大手盖过萧洛，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渐渐地，他又感受到了风，听到了人交谈的低语，这次，又是哪里？
　　萧洛缓缓睁开眼，自己竟然在白胡子船长的莫比·迪克号上，它正在天空急速飞行，站在那里的，老爷叔！还有……
　　“妈？”萧洛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听到动静，老爷叔和萧洛母亲停止交谈走了过来。
　　“洛洛你醒了？”萧洛母亲关心的问。
　　萧洛的母亲名叫芊芊，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至少萧洛是这样认为的，如果说她不普通的地方，可能就是拥有探索的好奇心，萧洛常常觉得妈妈内心也像个孩子一样，热情，热烈，对什么事情都保持着探索的好奇心。
　　但直到现在，萧洛认为她一定也有不普通的地方。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孩子，这件事我不想瞒你，等你回家我给你慢慢说好吗？”芊芊抱住萧洛的脸，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回家？”萧洛听到回家兴奋起来，但他立马想到自己的朋友们，“那他们呢？他们也都回家了吗？”
　　“……”老爷叔和芊芊沉默。
　　“洛洛，这里就是他们的家。”许久，芊芊抱歉的说。
　　“什么意思？”
　　芊芊不知怎么回答，老爷叔只得回应，“萧洛，这是一片虚幻的土地，你还记得自己来时的场景把？江凡古力是这里的原住民，程佳敏也是这片土地的公主，他们的家就在这里啊。”
　　萧洛皱起眉头，他觉得哪里似乎有问题。“可是……”
　　“我知道你的善心，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明白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现在你该回家了。”
　　“那陆海军呢？他总不是这里的人吧？”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
　　“先不说他，程佳敏已经不是公主了，凯尔金杀死了她的父母！还有江凡、古力，凯尔金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现在这里还算得上家吗？”
　　“洛洛，”芊芊轻抚他的肩膀，“这都是他们的生命轨迹，我们不该去干预。”
　　“妈！那可是我的同学，你也认识的，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王位，现在总不至于连门外的家也回不去吧？”萧洛有些生气，这和自己认识的妈妈有些不一样，以前的她充满正义，会对任何不平等的事情说不，她生活在城市却没有半点市井气息，就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那样理想化。
　　“洛洛，”芊芊很明显察觉到萧洛的想法，她难掩难过的心情，“这次的敌人太强大了，我希望你平安，我只希望你平安……”
　　“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
　　“妈妈，也许你觉得我幼稚，是个看了热血漫画就想当英雄的孩子，可是这也是遗传你的啊，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敢于挑战世俗权威的英雄，在社会风气如此败坏的情况下，你照样会大声制止小偷，会勇敢扶起摔倒的老人，正是你给了我这样做的勇气！”萧洛异常坚定，芊芊的知世俗而不世俗让他和母亲的关系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姐弟，“如果是你的朋友，你会怎么做？”
　　“我会坚定地帮她。可是，作为母亲，我实在无法看你走向危险，洛洛……”芊芊的眼泪在眼中打转，萧洛的话同时也鼓舞着这位母亲，她陷入矛盾之中，“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承受这些……”
　　“妈，有你的这些话就足够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萧洛拉起母亲的手，“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别人无法代替，就像你赐给我内心的东西也是独一无二的一样。如果敌人非常强大，那就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老爷叔欣慰的点点头，说到，“所以，你决定好了吗？是回家还是返回迪拉德？”远处已经能看到人类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但萧洛知道，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们。”
　　芊芊略带不满的向老爷叔抱怨到，“我就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然后起身取下发簪，她柔顺的长发被风吹的飘逸灵动。
　　“洛洛，你不是好奇我怎么可以来到迪拉德吗？”芊芊的脸开始扭曲变形，精致的五官上长出灰白相间的毛发，“因为我不是人类。”
　　芊芊的相貌已经完全改变，她像是一只老鼠，又像是一只貂。“没有吓到你吧？别害怕洛洛，我只是长得丑了些而已。”
　　变形结束，站在萧洛面前的是一只和人一般高的貂，她局促不安的揣着小手，生怕自己的模样吓到萧洛。
　　“噗嗤”萧洛笑出了声，气氛实在尴尬，萧洛不想让母亲不安，更不想让这件事变得难以接受而抒情，也许像陆海军那样没有正形更让人愉悦一些，“妈，怎么会吓人呢，多好看啊。”
　　“你看，我就说变不回去了！”芊芊对着老爷叔表达不满，原来太久过隐居的生活，芊芊放弃灵力，现在已经无法完全变回貂的模样，只能出现这样直立的形态，这也是她最不满的地方。
　　“妈，谢谢你为了我们付出这么多。”萧洛抱住芊芊，她有不能说的秘密，萧洛明白，妈妈一定为了隐瞒身份放弃许多。
　　“还好我这些年的灵力找回来了，喏。”芊芊的发毛闪闪发光，钻石一般闪烁着飞出，然后涌进萧洛体内，芊芊将自己的灵力全部给了萧洛。
　　萧洛觉得自己的灵力正在急速增长，“妈，你的灵力能排在什么位？”
　　“什么什么位？”
　　“上灵中灵下灵，还有上神中神下神，你是什么等级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妈就这么给你说吧，在这个世界里，几人之下，万人之上！”芊芊拍了拍胸脯，她明白萧洛没有正形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那自己也要插科打诨活跃气氛，毕竟抒情的离别太难过。
　　莫比·迪克号开始返航，芊芊站在自家天台上向二人挥手告别，老爷叔已经使用灵力将船隐藏起来，普通人无法看到。
　　“洛洛，一定平安回来。”芊芊为了能有这个幸福的小家做出许多努力，现在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安归来，就在昨天，她还为了这件事跟劲秦吵了一架。
　　水晶宫内，紫麟龙挥动翅膀，她愉快的围绕grace修女飞舞，凤凰血造成的创伤已经痊愈。
　　“妈妈，你好像有心事。”紫麟龙听到grace修女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前阵子连下几天的暴雨，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影响……”grace担心程佳敏的安危，可是现在生命之神却不允许紫麟龙和她离开。
　　紫麟龙也难过起来，她安慰到，“妈妈，你放心，他们都没事的，神明会庇护他们。”
　　“陪我去外面走走吧。”虽然生命之神不允许他们离开，但在水晶宫附近可以自由走动，grace经常去一处秘密的空中花园，那里能看到地面，修女想从那看到程佳敏的动向，但是距离太遥远，她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她仍坚持每天去。
　　紫麟龙的伤势也在陪grace修女登山过程中加快恢复，一直到日落，彩云城平静如常，她们无法得到任何消息。
　　“劲秦，我已经说了不要让他参与！”紫麟龙和修女返回时，听到水晶宫里有人情绪激动。
　　“他是开启世界的钥匙，只有他能拯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至高无上的生命之神，一只浑身如月光般银白、神圣且不可亵渎的九尾狐说到。
　　“我把老龟的宝石还给你，我从没想过让他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芊芊以貂的姿态站在劲秦面前，她语气强硬。
　　“芊芊！”紫麟龙循着声音赶来，在看到旧相识后她喜出望外。
　　“小紫！”芊芊见到小紫语气平和了许多，她上前抱住小紫。
　　“好久不见你了芊芊，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们，不过我今天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劲秦。”芊芊说话间，老爷叔也来到水晶宫，他和众人打过招呼，示意紫鳞龙带grace修女先回避。
　　“我不想让他当什么大英雄，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也知道我为了过上这样的生活付出了多少努力。如果洛洛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那我把这个钥匙还给你们……”紫麟龙和修女离开时，她听到芊芊说到了新世界的钥匙，法里奥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现在事态已经超乎紫麟龙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不是我们选择了他，而是钥匙。”劲秦变身成为人类轻声说到，妹妹的离世让他憔悴，他不希望任何人再受伤害，“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不想再看到身边人受到伤害。”
　　“干脆这样吧，我们把这个决定权交给萧洛，让他来决定是留下还是离开。”老爷叔提议。
　　“我了解他，洛洛一定会留下，劲秦你所创建的世界已经污秽不堪，那么多罪恶的事情在发生，他不会放任不管的。”事实证明芊芊的预测是正确的，萧洛无法放下自己的朋友们独自离开，但芊芊更在意的是这个世界的败坏。
　　“你说要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征战和掠夺的世界，可是现在这里已经腐败不堪，而你却视而不见，难道这就是你要证明的东西吗？甚至连艾山你也不见，你可知道她独自一人在这陌生的世界有多痛苦吗？”芊芊实在想不通劲秦为什么避世，连最亲爱的妹妹也不见。
　　“……”劲秦难过的情绪再次被勾起，是啊，这个生命之主的代价太大了……
　　老爷叔看气氛尴尬，急忙转移话题，“别说这个了，萧洛他们现在遇到了点麻烦，我们需要去解决。”
　　“是谁？我一定撕碎了他！”芊芊愤怒的说。
　　“你冷静，这个人是凤凰选择的新的祭司，现在杀了他会引起大灾变。”老爷叔赶忙劝芊芊，“再说你现在还没有灵力，去了只会给他们添乱。”
　　“我的灵力……还在吗？”芊芊抱歉的问劲秦，在上次诸神之战结束后，芊芊放弃了神灵的生活，她想要成为人类平凡的过一生，为此她选择将灵力交还给劲秦，即使劲秦极力劝阻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最后劝阻无效，劲秦只能收起她的灵力暂封保存，而芊芊也如愿过上了普通人类的一生，遇到一个专情的男人结婚生子，将来她会老去死亡，这些芊芊都欣然接受。如果芊芊反悔了，劲秦随时将她的灵力返还。
　　“芊芊，灵力封存的久远，解封需要点时间，你就让爷叔先去处理吧。”劲秦给老爷叔一个眼神，然后带着芊芊来到艾山的冰棺旁，那里放着一个匣子，里面是芊芊曾放弃的灵力，为了能让芊芊反悔随时回到迪拉德，劲秦专门为芊芊打造了一个通往迪拉德的门。
　　“爷叔你快去，我很担心萧洛。我一会就来。”芊芊最终还是决定拿回灵力，不过这次她是为了儿子，如果萧洛需要，她会将自己全部灵力赋予他。
　　老爷叔走后，劲秦将匣子打开，尘封已久的灵力再次涌现。
　　“芊芊，你知道吗？不是我对外界不闻不问，而是我也有难以处理的问题……世界即将迎来最大的挑战，你我都不能独善其身。”劲秦说话时灵力充盈芊芊的身体。
　　“我从来没想过要长生不老，我感激你赐给我的灵力，但我还是很自私的说，这个世界无论谁主宰都无所谓，对我来说只要我的家人平安就足够了。我承认现在的胆小懦弱，可是当一个母亲有了软肋的时候，她就是软弱的。”
　　“可你也该明白，当一个母亲有了要守护的人时，她应该是坚强的，萧洛对于你何尝不是世界万物对于我呢？你我都知道凤凰是欲望之神，他主宰世界的话萧洛又需要面临怎样的挑战呢？那时候孤军奋战的你还有勇气去对抗吗？”
　　“……”
　　“芊芊……”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会让萧洛自己做决定。”芊芊打断劲秦，“但是，出于母亲的私心，我会劝他不要淌这趟浑水。”谈话间，芊芊的灵力已尽数归位，她急匆匆的离开。
　　“没关系，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孩子。”世界之主、生命之神变回九尾狐的样貌，他一跃来到山顶，在那里长鸣生命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