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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才济医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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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低维和高维之间的博弈。
大概半个月前，地球出现了人类无法预知修复的bug。
——身边的人开始无缘无故失踪了。
本以为是某些拐卖人口，贩卖器官的暗黑组织在搞鬼，大家只是提高了警惕，互相叮嘱减少外出。
然而，不出几天，消失的人从形单影只迅速演变成了三五成群。
大街上卖菜的大爷大妈，刚和一位下了班匆匆赶路的中年妇女吆喝着讨价还价，无奈商定完价格后，低头择了几颗鲜翠欲滴的小青菜，一抬头对面正细数着现金的买家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她磨损了都舍不得更换的棕色斜挎包。
高中的语文课上，正绘声绘色讲述着课文的语文老师，转头拿一支白板笔的功夫，再一转身，讲台下第一排几个埋头记笔记的，她最看好的学生，不见了。
餐厅内，走廊上，林荫道旁，在人海中，不论男女，不限老少，每天都会默默消失若干人。
没有人知道一共消失了多少人，也没有人统计过，或许也有人尝试去统计，但人们消失的速度与数量太难以捉摸，统计任务最终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未知的恐惧无声地在人群中蔓延。
新闻里试图安抚大家不安的情绪。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今日晚间新闻。”
“近日，全球出现了多起大规模失踪案件，据调查，我方推测是某些不法分子制造出的恐吓事故。”
…………
“总之，我方提醒大家减少外出，以防不测。”
“测”字还未落下，仪表堂堂的女主持人“啪”得一下消失在了电视机前，再无踪迹。
一瞬间，全国轰动。
晚间新闻直播间工作人员大乱。
录音员A持着耳麦满头大汗道:“重大事故！请求支援！速速通报上级！！！”
上级监测员B手忙脚乱地大声回应，手边的咖啡被急匆匆打翻，棕色的咖啡液洒满文件：“灵异事件灵异事件！线索不足无法展开调查！”
不知是谁语速飞快地大吼:“赶快通知人民群众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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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序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画着稿。
二十几岁的青年生了幅极好的皮相。皮肤白皙，淡而长的眉毛仿若远山含黛，眉梢轻挑，长睫轻颤，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睛大半。
客厅不算明亮的暖黄色灯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面容愈发昳丽诱人。
他偏着头，右手散漫地勾勾画画，仅仅几笔就大致勾勒出一个人的脸庞。
一旁的白纸堆积如山，五颜六色的画笔散落一地。
作为一个纸绘画师，他画的画是意想不到的抢手，以至于每每打开约稿渠道，名额总是被一抢而空。
因为物美价廉。
傻子才不抢。
温知序的排期满满当当，一个月能抽出来时间休息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没错，这就是苦逼社畜的日常。
他的生活被画稿件和寄稿件挤满了。
哦对，还有他的妹妹温白。
不过温白已经在这场事故中消失了。
所以当温知序听到女主持人说是“不法分子制造的恐吓事故”时，他略显不屑地耸耸肩。
人是凭空消失的，除非不法分子有超能力能把人变没，但他们也是普通的人，不能背这“天降横锅”。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有种比人类更高一级的神秘力量在入侵。
消失的人很显然是被带到了某些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看惯了科幻小说的温知序同学面无表情地想着。
所以当全国人民沸腾的时候，温知序还在漠然地肝着稿。
啊，真惨。
不过他的大心脏非常值得歌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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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序画完手里这张稿，已经到了午夜。
他看了眼快没电的手机，12:31。
他准备收拾一下然后洗漱睡觉。
“啪嗒”，一支画笔突然掉到了地上。
“咕噜噜”，它自作主张地滚远了。
温知序:“……”
他十分认命地蹲跪下，打开手机手电筒，在沙发底下摸索着。
突然，没有摸到笔的他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粗糙冰冷的触感。
摸上去有点像……
死人的手。
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温知序触电般想要抽回手，可惜已经晚了。
沙发底下的手突然暴起，发力，把温知序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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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尽的黑暗。
窒息感如潮水般一层层涌来。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里出现了一缕光。
像蝴蝶破茧时，黑漆漆的茧壳内突然迸开了一条缝。
……然而透进来的是不属于生机的光。
转眼天光大亮。
温知序眯着眼，适应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强光。
他睁开眼睛。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栋有些废弃的旧楼。
楼顶上是一个红十字，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霜洗礼，油漆已经掉了大半。
初步判断，这是一家饱经风霜的医院。
温知序想要走过去凑近观察。
突然，一道荧屏出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伴随着略显机械的声音。
“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专属系统C96，欢迎来到死亡实况直播间。”
“下面我将为您介绍游戏规则——”
“嘿，朋友，想死吗？欢迎来到死亡实况直播间！这里，你的死因千奇百怪；这里，你的死法千姿百态！”
冷漠的系统音读出来这段戏剧性的文字时，有一种淡淡的幽默感。
温知序：“……”我不想死，谢谢。
系统没有管他的腹诽：“接下来你需要挑战的是：新手试炼关卡！请知悉，第一，本副本为多人模式；第二，请务必遵守医院规定；第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知序从系统的停顿中品出了些不怀好意的意味来。
系统：“游戏内死亡，则现实世界同样死亡。”
“温馨提示：您在副本内的动向会实时向场外观众转播，请主播保持直播间畅通，不要掉线哦~”
“下面，请开始你的游戏，祝您游戏愉快！”
温知序：“……”
破系统在那叭叭半天，半个有用的信息都没说。
温知序气得头疼。
他尝试滑动系统面板，看到有几个栏目。
直播间，系统商城，排行榜，队伍，个人主页。
只有系统商城是灰色的。
目前应该用不了。
温知序点开直播界面。
直播间的名字是“死亡实况0719”，生硬的系统字体散发着无机质的光，暗暗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系统系统，”温知序在心里问：“0719是什么意思？”
“0719代表着目前有719个像您一样的新人正在开播。数字不定，往后会根据直播人数不断刷新。”
温知序点点头，他瞄向屏幕左上角的在线观看人数，是可怜的3。
——新人是最不受关注的，数据排名只能靠自己努力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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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序简单浏览完直播页面后，将面板收了起来，准备探索一下副本信息。
这时他发觉身边站了个人。
只到他的腰部，是个小女孩。
她抱着个又脏又旧的洋娃娃，抬着头眨巴着眼睛，略显好奇地打量着他。
小女孩先开了口：“哥哥，你也是来看诊的吗？”
声音清脆稚嫩，如果不是在这种鬼地方遇见，或许真的会被人当成邻家小妹妹那一卦吧。
温知序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的，小朋友，你是什么症状啊？”
小女孩说话时摇头晃脑，两条羊角辫也一晃一晃的:“我是抑郁症，来复诊的。”
温知序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小妹妹，我第一次来，能不能跟着你走啊？”
小女孩摸摸小辫子，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最终说：“可以啊哥哥，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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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才发现，医院又老又旧，腐烂的墙皮掉了大半，灰黄的劣质油漆也已掉色，但依旧难掩刺鼻的味道，枯萎的爬山虎占满了大半面墙。
看起来像废弃了很久。
布满划痕的玻璃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去，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
温知序被呛得只想咳嗽。
在小女孩NPC的带领下，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啊走，终于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个取号大厅。
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厅内等他了。
“怎么才来？！”一个寸头男急躁地问。
“新来的吧？还不赶紧进队伍？我们就差你一个了。”他又补充。
“嗯。”温知序抬腿，走进了队伍里。
他判断出这个寸头是个玩家，还是个老人。
“叮咚！”毫无感情的系统音假装模仿着欢快的语调，在几个玩家耳边适时炸开:“人数已集齐，下面为您发放主线任务~”
“任务：存活直至找到生门！”
“任务完成率0/1。”
接收下主线任务，现场顿时一片骚动。
温知序不动声色地观察者四周。
不算小女孩，加上他自己，厅内一共八个人。
六男两女，应该都是这个副本的玩家。
队伍里目测最小的是一个姑娘。
穿着校服，戴着圆框眼镜。
是个学生。
最老的是个老头。
弓腰扶背，貌似腿脚很不利索。
两个女性玩家眼睛里透露出恐惧与畏缩，因为性别相同，她们选择抱团取暖。
寸头男是最淡定的，但仔细一瞧，他的手正不停地发着抖。
一个人不断狂抓着头发，咬着指甲，嘴里神经质地喃喃：“这是哪里！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有两个人坐在地上眼泪汪汪，似乎是觉得自己毫无活下去的希望，索性放弃挣扎，任凭天意。
最后一个是那个老头，他捶捶后背，一直在问那个手抖的寸头男：“我在家睡觉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拉到医院来了……这是梦吗，还是什么……”
寸头男不耐烦地回应：“死老头，别哔哔赖赖了，有完没完啊！都说了这不是梦也不是恶作剧，你知不知道地球有那么多人失踪了啊，就是被拉到这里来了。”
老头又开始掩面：“那我的儿子女儿怎么办嘞……他们要担心了……”
“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所以……这个叫副本的东西，真的会死人吗？”一直没吭声的学生妹问。
“那当然了！你没听系统说吗？游戏里死亡现实世界也会死亡！”
学生妹被寸头咄咄逼人的气势唬到了，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NPC把人带齐了，她完成任务一般欢快地笑着：“各位，接下来你需要去一号窗口挂号，挂好号后请根据小票指引去往对应的诊室就诊！”
说完，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一号窗口前，迅速地挂完号，然后消失在了直达电梯口。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做第一个上前挂号的人。
因为一号窗口根本就没有工作人员。
一个“暂停服务”的牌子孤零零地立在窗口前，诉说着别来这里挂号的信息。
去？还是不去？
温知序思考了一下，他往一号窗口走去。
“哎，别去！”身后的一道女声出言提醒：“万一刚才那个NPC给出的信息是错误的呢？”
紧接着是寸头不耐烦的声音：“让他去！反正触发死亡条件倒霉的也不是我们，还能少一个试错的结果。”
毫不掩饰的恶意。
也对，在生死攸关的时候，盼着别人早点死给自己生存的机会这才是正常思维。
人之常情。
温知序走到窗口前，将“暂停服务”的牌子转了180°。
牌子的正面是“开始营业”。
突然，窗口内的灯“啪”的一下亮了。
他猜对了。
NPC给出的信息有限，而且除了她说的话副本没有给出任何多余信息。
所以NPC的话不可能有问题，换言之正在营业的窗口肯定也没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
出在还未开始营业的窗口。
倘若温知序直接上去问“你好我要挂号”，那鬼知道窗口里会是个什么东西给他小票。
什么生物不说，给出的小票信息也肯定是错误的。
窗口的玻璃板是磨砂的，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不符合常理。
还未等他思考，一道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响起：“要挂什么科？”
温知序瞟了一眼窗口旁的荧屏，上面只有“儿少心理科”和“成人精神科”是亮着的。
他开口：“我要挂成人精神科。”
玻璃后的人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小票递了出来。
同样伸出来的，是一只手。
一只粗糙青灰的手。
……和温知序在家里沙发底下摸到的手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