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果》是小于不是小鱼

1、第 1 章

　　许哲希第一次注意到纪望，是在高一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

　　阳光穿过窗棂，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本《海子诗选》，侧脸线条清朗，手指修长。

　　那一刻，许哲希觉得，纪望就像一颗挂在遥远枝头、色泽鲜亮诱人的苹果，散发着让她向往却又无法触及的光芒。

　　从那以后，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他。

　　看他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看他自习时微蹙的眉头，看他与同学谈笑时露出的洁白牙齿。

　　她偷偷收集关于他的一切：他喜欢的乐队，他常用的墨水牌子，他放学后常走的那条路。

　　纪望成了她枯燥乏味高中生活里唯一的光亮，是她深陷题海、疲惫不堪时，支撑她走下去的一场美梦。

　　她在日记本里写满了无人知晓的心事，而每一页的心事里，都有他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距离，仿佛靠近一点，那光芒就会灼伤她，或者像泡沫一样碎掉。她满足于远远地看着，在心里默默勾勒一个完美无瑕的轮廓——干净、优秀、温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高三的一个晚自习后。

　　许哲希抱着一大摞复习资料下楼梯时，脚下一滑，资料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帮她拾起散落的书本。

　　“没事吧？”
　　是...是纪望的声音！

　　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的声音使许哲希的心跳漏了半拍，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没……没事，谢谢。”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仿佛有了一条无形的线。

　　纪望开始偶尔和她打招呼，会在她遇到难题时主动讲解，会在雨天问她有没有带伞。

　　许哲希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仿佛终于感受到了落地的引力。她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像守护一个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的每一次靠近。

　　终于，在那个栀子花飘香的毕业季，在周围一片告白与分离的喧嚣中，纪望对她说：“许哲希，我们……试试看吧？”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感觉像是仰望了那么久的苹果，终于被她接在了手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最初的时光是裹着蜜糖的。

　　他们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一起逛书店，一起去图书馆，在夜晚的操场上一圈圈地散步，分享一副耳机。

　　这几乎让许哲希觉得，她的梦...似乎延续到了现实，而且比梦里更加真实可触。

　　然而，幻彩的泡沫，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它脆弱的本质。

　　第一次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一次朋友聚会上。

　　纪望和几个哥们儿聊天，语气带着他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轻慢和戏谑，点评着班上女生的外貌，用词刻薄。许哲希坐在旁边，感觉有些陌生。

　　她试图为他开脱，也许男生私下都是这样？

　　裂痕逐渐扩大。

　　她发现他对服务人员的态度时常不耐烦，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他又总会在她表达对某件事的看法时，不经意地流露出“你懂什么”的神情。他答应过的小事，也常常转眼就忘，被指出时又总能用各种理由轻松带过，最后反而显得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试图粉饰太平，她催眠自己只是太敏感。可是，这层薄纸被撕裂的太快。

　　一次玩笑中，他的朋友漏了嘴：“哟，纪望，终于把咱们许大才女拿下了？当初人家可是默默关注了你好久呢！”

　　纪望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她想象中的珍视，反而带着一丝被她小心翼翼隐藏已久的、属于胜利者的得意：“是啊，不容易。”

　　那一刻，许哲希感觉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所以为的水到渠成的靠近，或许从一开始，就掺杂了他清醒的审视和某种程度的……享受？享受被仰望、被追逐的感觉？

　　真正的“咬下”发生在一个周末。

　　他们约好去看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许哲希提前到了半小时，在影院门口，却看到纪望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相谈甚欢。女生的手甚至亲昵地拍了他的胳膊。纪望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自然地走过来，介绍说是“以前社团的学姐，碰巧遇到”。

　　许哲希没有说什么，安静地看完了电影。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地走着。晚风吹拂，带着夏末的凉意。她看着身边这个她喜欢了整整三年的男生，他的侧脸依旧好看，却再也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纪望，我们分手吧。”

　　纪望愣住了，皱着眉看她：“为什么？就因为刚才那个学姐？我们真的只是碰巧遇到……”

　　“不是因为她。”许哲希打断他，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她曾经觉得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看来，却如此平常，甚至带着一丝被戳穿后的愠怒和不耐烦。

　　“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的，可能只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你。”

　　那个干净、清朗、温和、带着书卷气的完美影子，原来只是她青春期的幻想，是支撑她走过那些枯燥疲累夜晚的一场梦。她把他想象得太过美好了，以至于当他以真实的、带着人性弱点的、甚至有些平庸和虚伪的面目出现时，那巨大的落差让她无法承受。

　　“我以为你是一颗甜美的苹果，”她轻轻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可我咬下去，才发现是酸的。”

　　纪望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想辩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或许他也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无法重圆。

　　那一刻，许哲希清晰地感觉到，内心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轻轻碎掉了。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漫长的、酸涩的释然。

　　黎明已至，天光渐亮。那个依靠星光行走的夜晚，终究是过去了。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脚步最初有些虚浮，但越来越坚定。

　　高中时代结束了，那场盛大的、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暗恋，也终于落下了帷幕。她失去了那颗想象中的苹果，却仿佛触摸到了真实世界的温度。

　　梦醒了，她该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也许不那么完美，但足够真实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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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高中时可爱的我们。
　　致那个曾经小心翼翼、满怀憧憬的许哲希。
　　也致那个，只存在于她记忆滤镜里，可爱的纪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