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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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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芸儿半依在榻上,金珠递来帕子擦了眼,泪眼朦胧地看着前方道:“我也是不得已,若是不处置奶娘…怎么同周郎交代?”
“这男人要敬,但是也不能太由着他们了。咱们是当家妇人,该拿出当家的气魄来,在要紧事上拘着他们,不怕他们不听。”李妈妈道:“就如同你父亲吧,若不是你母亲手中掌着几个要紧的铺子,他岂不早就同那狐媚子双宿双飞去了?”
李训的脸色愈发沉了:“他想的倒好。”她冷着声说:“要是他真是那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好汉,我就成全了他。”
“母亲今日过来,可要我做什么?”方芸儿轻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她在外面住…同咱家没多少干系,若是父亲愿意,咱们还真没有什么法子。”
“依我看,在市场上找几个人,上门砸了那骚|货的家。”李妈妈咬着牙:“刮花了她的脸,我就不信老爷不回转心思。”
李训纵使由着李妈妈,也被她这一番话吓住了:“总是不好。”她说:“这不是犯法的事么?咱们好好的,总不至于沉到这漩涡里面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人知道了…这狠毒的名声,且不说官府会干预,咱们就先不用活了。”
李妈妈也知晓自己说的过了,陪笑道:“老奴说得顽话,不过是出出气而已,夫人不必当真。”
李训这才松下心,摸摸自己的胸口笑道:“还真是吓到我了。虽说这白媚儿很是让人生气,但是此等事咱们这种人家还是做不出的。若是真的像有些善妒的夫人…早将这人沉塘去了。”
“夫人仁善,定是要有好报的。”李妈妈笑道。
方芸儿道:“莫在神仙面前说这些话,怪不敬的。”
“怪我怪我。”李妈妈道,打自己的嘴巴:“在夫人姑娘跟前总是什么都说。”
“你也不必太自责了。”李训劝道:“打坏了你,我们娘俩找谁贫嘴去?”
李妈妈笑了起来,颇有几分憨厚,又道:“老奴说错了话,着实该打。路上我同夫人商量了,老爷这些年惧着夫人,不敢做出格的事,多少还是因惧怕姑爷的缘故。姑娘知道的,咱家这买卖大部分都托着太子爷呢,太子爷看重姑爷,连带着老爷在那群商户面前都有脸子。若是请姑爷出面,老爷总会收敛着些。”
手上捧着的茶水有些凉了,金珠重又换了一杯来。方芸儿暖上手,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我倒是可以将此事告知他…只不过朝事繁忙,不知他得不得空。”
“这里家里的事,自然要比其他事贵重些,这其中的先后,姑爷自然知晓,你只同他说便罢了。”李妈妈道。
“你这妈妈说的是,你就听她的罢了。”李训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还有家事要理,我便不在这里多留了,你记住李妈妈的话,有了回信便派个丫头禀报我。”
方芸儿应了,送李训出了房门,午时的光已经散了,天气朦朦的有些发暗,方芸儿在门口站了会儿,听着树上的鸟儿轻鸣,却总能觉出悲意来。
“姑娘,该回去了,莫冻着了。”金珠在一旁轻声道。
“姑爷呢?”她问。
“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听丫头说,在禅房同真人论道呢。”
“他倒是有闲情。”方芸儿笑道:“早知我便同他一起去了。”
“夫人乏了,姑爷也是体谅夫人。”金珠笑回道。
方芸儿点点头,念及周槿钰,心头轻爽了些,回屋靠着榻闭目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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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后院有一处泉眼,久而成湖,主持便在这里建了一小亭,周围遍植花草,置石案,成了一处待客的所在。
“我素来喜欢清净,可惜俗身尘满,了无脱期。”周槿钰同主持相对而坐,听水声叮咚,淡然道。
“心若斑杂,古刹也在凡尘。心若向道,处处皆是道场。”主持道。
周槿钰微微颔首:“承师傅厚爱,只是恐我心智不坚,难经世间考验。”
主持微微一笑,他同周槿钰相识已久,自然知晓周槿钰的处境:“施主福缘深厚,自有了然之期。”
“只怕…”周槿钰眉间似有解不开的愁绪,声音细不可闻,话音未落便苦笑着摇头:“师傅见笑,吾也是痴了。”
“不妨不妨。”主持道:“无迷何来的醒呢?”
周槿钰肃然抬头,主持已好似忘了这话似的,低头沏茶了。
“且饮一杯吧。”他说。
一个小道士快步走进来,到他们两个面前鞠躬:“门外有女施主请问周施主,大夫人想要回城去游逛街市,不知周施主可允否?”
周槿钰正要饮茶,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有劳小师傅了。”他站起身向主持请辞:“叨扰已久,这便告辞了,下次再来拜访。”
主持道:“施主请便。”
周槿钰微微点头,起身离去。主持并未相送,只是望着周槿钰的背影,淡然一笑。
久而,拿起周槿钰未喝的那杯茶水,洒进了山野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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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润本意是想要独自回城的,带上墨棋,偷偷去街市上逛一圈,买上一堆的好物件,有好玩的,好吃的,回去乐杳还不开心坏了?
她是这般想,周槿钰却没有如她的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城,又往城中西市而去。
方芸儿从小便在这片地方长大,是最不喜在街市闲逛的,到了西市便吩咐车夫往一古玩铺子去了。
那铺子里的老板与她的父亲是旧相识,后来她掌管家中一部分产业,便也与这老板有了来往,在外面办事时总在此处歇息。老板与她多日不见,今日见到便极为欣喜,两人聊了会儿家常,掌柜的便拿出了许多好物件让方芸儿瞧。
方芸儿见惯了珠玉宝贝,也不怎么将它们放在心上,毫无兴致地瞧了会儿,突然看到了一个碧玉的玉佩。
老板见她着眼,立马将玉佩递给她,并同她炫耀道:“这是前不久一个官员家里的丫头前来抵当的,姑娘知道的,满京城人杂,总有些周转不力的时候。东西来路正,颜色透亮,可真是个宝贝。”
方芸儿不动声色,拿过东西在手里把玩,她如何不认得这东西?这是周槿钰曾日日不离身的佩件。虽说后来去东宫任职时便换了别的,可他念旧,用过的东西总好好珍藏着。
不会是周槿钰抵当的,方芸儿心里想,周槿钰表面谦虚有礼,心气却高,素来是看不上城中这些做当铺生意的,别说他自己了,就是家里人也拘着。
那这东西怎么会落到这里来呢?她心里有疑,却只能先按下。老板见她有意,笑道:“姑娘若看得上,就送与姑娘把玩好了。”
这是一概的路数了,方芸儿瞟了他一眼:“怎么好白拿季叔的东西。这东西家里倒多得是,不瞒季叔,有件一模一样的。”
她似笑非笑的:“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奴仆偷了来的呢。”
“怎会呢,青天白日的,谁有这样的胆子?”老板说着,已经变了脸色,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可逃不了方芸儿的眼睛,方芸儿便笑道:“谁说不是呢,我想着拿回去,正好凑一对。”
“那敢情好,承人美意,也是小店的初衷。”老板笑道。
“那就开个价?”
待出了古玩铺,到了周槿钰喝茶的茶馆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街面上起了风。
雅室的门半开着,周槿钰就坐在窗前,定定地向窗外望着,她一见周槿钰便欣喜,怀中的玉佩还温热,她想要拿给他看。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随意的向外面一瞥,脸上的笑意便滞住了。
微风轻动,吹起街面上的锦绣花红,季润红着脸,手中用于遮挡脸面的扇子向前轻指,喜滋滋地要摊主给她拿一个娃娃瞧。
周槿钰就那样静静地瞧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竟连方芸儿到了他跟前也没有察觉。
怀中的玉佩渐渐冷了,心思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又回到空空的胸腔里了,可是原本暖热的胸腔好像被风掏空了,就那么悬着。
她一动,脸上的肌肉便随之而动,她想笑,可是她知道她脸上带着的不是笑。
“周郎。”她听见她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带着一丝犹疑,她还是道:“你猜我在当铺看到了什么?”
周槿钰回过神来。
他的脸转向了她,可是心思没有。方芸儿觉得浑身都空了,脑海中一个尖利的东西在横冲直撞,她心头有种冲动,她想要抓住周槿钰的脑袋,让他朝向自己,认真仔细的瞧着她,眼中不能有其他人,不能有其他东西,只有她,只有她。
她突然想哭。
鼻腔酸酸的,她从怀中掏出玉佩来,一时没拿稳,玉佩落到桌面上,发出闷响。周槿钰轻嗯了一声拿起玉佩:“这个…怎么会在这?”
方芸儿在桌旁坐下,笑道:“这就要问夫君了。”她抬头望着他,眼中饱含深情:“它怎么会出现在当铺?”
周槿钰想了想,失笑:“我将它送给了嫂嫂…”他的声音滞了滞,又恢复如初:“想必是嫂嫂手头拮据,就拿到当铺去了。”
“当铺九出十三归的规矩,夫君应该清楚。”方芸儿道:“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想必是不懂的。”周槿钰扶额苦笑:“她刚开始掌家,难免有些差池,等过些日子熟练了也就好了。”
“夫君对待嫂嫂还真是宽仁。”方芸儿道:“夫君不是一向看不上当铺的买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