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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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簌星心里一沉。
平日里姬洵璋对他无微不至，几乎没跟他说过重话，但这次却怒意显而易见。
难道姬洵璋察觉自己对姬昀雀态度变了？还是因为自己搅乱了他的计划生气？姬簌星咬了咬唇，觉得忐忑，“自然是指使他替我捕雀……”
手腕忽地被攥紧，姬洵璋将他往前带了带，“小九，别对我撒谎，我总会知道真相的。”
姬簌星面色微变，抬眸就撞上姬洵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只是眼睛里毫无笑意，瞧着有些吓人。
“我……我为了作弄他，给他下了药，却不想瞧见姬鸿宸领着江常侍好像说什么出事了，我心里害怕牵扯自己，便想着先寻到姬昀雀……”
“然后？”姬洵璋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
姬簌星撇开视线，语气带着几分惯有的不耐，“然后自然是找到他，想法子将他弄走。只是他中了药，费了我好些功夫。”
“只是如此吗？”
姬簌星心口重重一跳，他压住心里的恐慌，没好气地开口，“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要对他负责？五皇兄来得也真是时候，我慌里慌张的，差点就被他跟江常侍抓了个正着。”
他语速加快，带着后怕，“当时乱作一团，又跟姬昀雀躲了片刻……幸而我反应快，寻了空子溜走。”
姬洵璋瞧着姬簌星的神色，见他一脸愤愤，心里已信了三分，目光垂下落到姬簌星的手腕上，淤青发紫的痕迹看着十分刺眼。
“这伤，怎么来的？”
“跟姬昀雀躲五皇兄搜查的时候弄的，不过可能因为平日疏于锻炼，皮肤受点力就容易留痕，只是瞧着吓人罢了。”
姬洵璋微微松开手，指尖刚刚握住的地方迅速回血，慢慢聚拢起了红印子，小九身子太矜贵娇嫩，他记得刚刚没用多少力道。
姬洵璋神色稍霁，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温声跟他解释，“是皇兄太担心你了，一时冲动。”
他从厢暗格取出药盒，指尖舀了药膏，细细帮他擦拭手腕上的伤口，冰凉的药膏用体温化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
姬簌星觉得不适应，想将手抽回来，不过以往他跟姬洵璋兄友弟恭，现在一点反常都会引得他注意。
姬洵璋垂着眼，药膏抹得细致，声音也放缓，“父皇既让姬昀雀搬回你府中，你需记得与他保持距离，此人城府深沉，行事乖张邪气，你心思单纯，莫要被他哄骗了去。”
姬簌星咽了咽口水，这是警告他？
他故作不在意道：“我在府里有趣得很，哪里忙得去寻他？那府邸又大，平日里见不得面的。”
“嗯。”姬洵璋涂完药，取过素帕拭净手指，这才抬眼，眸光恢复柔和，“在自己府里，小九自在便好。”
他掩下眼底的情绪，瞧着姬簌星涂过药的手臂，他都不舍得欺负这个弟弟，姬昀雀竟敢下这般重手，这账，总要替小九讨回来。
马车行驶得稳稳当当，困意如潮水漫上，姬簌星眼皮渐渐发沉，脑袋一点一点的。
“困的话就睡吧，回到启京我再叫你。”
姬簌星闻言含糊应了一声，便靠在了马车车壁上，脸颊枕在裹着毛茸茸软布包裹的车柱上，脸颊肉枕得嘟起，瞧着软软的。
姬洵璋目光柔和下来，伸手替他拂开颊边散落的发丝，“小九，今日随皇兄回王府吧。”
姬簌星眼也未睁，嘟囔道：“不要……皇兄新娶了皇嫂，我要避嫌。”
姬洵璋眉心拧起，将他身子扶正，轻轻晃了晃，“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跟魏蓉是联姻，魏家是我母族薛氏门生，一门双将，手握兵权。她这王妃之位，是扣住魏家的锁，再说了魏蓉她……”
姬簌星被晃得头晕，“知道了，皇兄。”
他实在困，嘟囔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姬洵璋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
但姬簌星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姬洵璋帮他垫了软枕，手背极轻地拂过他温热的脸颊，声音轻得像风。
“小九，皇兄只有你一个弟弟……”
剩下的，自然都是要铲除的异数。
马车绕过长街第六次的时候，姬簌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车内小桌上只有一块蒙着布的夜明珠，泛着很细微的光。
姬洵璋端坐一旁，见他睁眼，温声道：“醒了？”
姬簌星睡得有些懵，嗓音微哑，“皇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应当是亥时，不晚。”
姬簌星揉了揉眼睛，掀开帘子，外面长街是浓郁的黑，马车刚好停在他的皇子府前，檐下挂着两个灯笼，暖黄的光驱散了府门前的暗色。
他立马起身，“皇兄，我到了，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府歇息。”
说着，姬簌星胡乱拢了下披风，摆了摆手，便跳下了马车。
姬洵璋转头，看着姬簌星跑到府门前，明丰上前叩门，朱红大门从里面打开，姬簌星踏进去，大门再次合拢，人影消失不见。
他收回目光，面上温和寸寸褪尽，表情变得冷然，“回府。”
启京偏北，深秋的夜晚霜寒露重，姬簌星走在连廊底，拢着衣裳哈了口气，他小声道：“明丰，衣服处理了吗？记得带回来毁掉，明日拿了尺寸去宗正再做一套。”
跟在身后的明丰面露难色，“殿下，衣服是划坏了，但是临回前包裹却不见了，请殿下责罚。”
姬簌星想了想，既然已经划坏应当是瞧不出什么，至于上面的味道应当也散净了，他没在意，刚醒的脑子还迷糊着，“行了，解决了就好。”
皇子府占地颇广，风格跟太子府相似，恢弘大气，前殿沿中轴对称，跨过中院后，造景精致，风格多变，姬簌星沿着长廊往后院走，檐下挂着一排灯笼，映得十分明亮。
左侧鲤池水流涌动，贯通中后院，池水里的锦鲤养的胖嘟嘟，聚在灯影波光交界处，静静悬浮。
姬簌星走出廊下，靠在假石上，手里捏了几块石子，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旁边忽地扑过来一个影子，精准地跃进他怀中。
他身子一矮，又稳稳接住，“金豆，想我了吗？”
他抱着怀里沉甸甸毛茸茸的一团，嘴角扬起，手从金豆的背脊摸到尾巴。
金豆仰着脑袋，歪着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姬簌星摸了摸它的脑袋，伸手弹了下它脖子上戴着的小铃铛。
“又胖了金豆，今晚扣掉你的小鱼干。”
金豆眯着眼睛，尾巴不爽地在身后甩了甩，姬簌星将它抱在怀里，随手便把手里的石块丢了出去。
“扑通。”
石块沉入水面，只剩下一圈圈的涟漪扩散。
姬昀雀站在池水的另一边，他穿了一身墨色锦袍，身子几乎都融到暗色里，湖面上波动渐渐消失，他也收回了视线。
“将作令那里的账本寻到了吗？”
云澜立在姬昀雀半步之后，声音微沉，“账本寻到了，但是是阴阳两册，我们挑不出错处，那上面写着拨付北郡兵器甲胄各六万，可当年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收到。”
他气得拳心紧握，骨节泛白，“不过石越已经传来消息，已经控制了巡海盐官，约莫还有几日便到启京了。”
姬昀雀应了一声，“继续盯着，勿打草惊蛇。”
云澜应下，但紧接着又半跪下去，“殿下，今日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姬昀雀瞥了他一眼，“你失什么职？”
原本云澜就是要趁乱去查当年的账本，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姬簌星下手太重，就算现在，他还觉得脑袋有些晕，他按了按眉心，压制着一股莫名的燥意。
云澜有些忧心，“殿下，下次不可再犯险了。”
九皇子府里就是个筛子，殿下一早就知道姬簌星要给他下药，却没想怎么还牵扯了宫妃，要真是被撞见，就算殿下可以完美将自己摘出去，可毕竟于清誉有损。
云澜有些抱不平，“九殿下下手也太狠了，亏以往殿下对他这么好，当年殿下刚出事，他转头就住进了三皇子府，还帮他做事……”
姬昀雀按着眉心，声调有些冷，“够了。”
云澜咬了咬牙，“九殿下数次谋害殿下，还欺辱殿下，几年不见，他早非当年心性，殿下……切莫心软！”
姬簌星待殿下如何，他们几个侍卫可是都看在眼里，要不是顾及身份，他们真想替殿下出口恶气。
而且现在又得令回了九皇子府，想想姬簌星的态度，云澜的脸越拉越长。
他心里郁闷，生怕自家殿下念及旧情，毕竟姬簌星小时候算是太子带大的，太子留下的旧物不多，姬簌星是很特别的一件，可偏偏他这两年做的事实在令人心寒。
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姬昀雀自北郡回归后，不仅对自己狠，对旁人更狠。
姬昀雀重新睁开了眼眸，“去查查今日那位宫妃。”
云澜领命，“是。”
冰冷的湖面泛着寒气，冷风揉碎了湖面灯光的倒影，姬昀雀眼帘半垂，眸底是浓郁的墨色。
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如果真的是姬簌星安排的，他会杀了他。
……
窝在被窝里的姬簌星打了个寒颤，将自己又缩回了被子里，不过他一只手臂半举着，撑开被子，另一只手使劲拍着床榻，“金豆，过来！”
金豆舔着爪子背过身去，耳朵往后撇了撇装作没瞧见，但是尾巴却在左右拍打着，瞧着心情不好。
姬簌星冷笑一声，“装听不见是吧。”
他长臂往前一揽，直接将大橘抓到被子里，然后迅速合拢被窝，软乎乎的毛贴着寝衣，暖呼呼的。
他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听着耳边呼噜呼噜的声音，慢慢合上眼睛。
临近半夜，外面的冷风灌进未关严的窗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姬簌星颤了颤眼皮，却没有醒来。
太冷了，那冷风裹挟着寒气落到姬簌星梦里，在鸿启十八年掀起一片雪。
天寒地冻，入眼一片雪白，长街两侧挤满了人，都翘首以盼，姬簌星搓了搓手，朝掌心呵着气。
“表哥，你说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到啊？”
身后人手指搭在他肩膀上，声音散在风里，“快了吧。”
说完他又急着往他手里塞汤婆子，嘟囔道：“你抱着些，要不太子到了又怪我没照顾好你。”
姬簌星手里抱着汤婆子，脑袋眺望着长街尽头，他听着周围人的赞美，脊背挺得直直的，仿若他也站在北郡的战场上，看到了姬临阙意气风发领军驱敌的模样。
一别两年，姬簌星不知道太子哥哥长高了没有，模样变了没有，反正自己长高了半头，不知道太子哥哥还抱不抱得动。
鹅毛大雪越下越重，落到姬簌星的眼睫上，他眨了下眼睛，就听得长街尽头传来了马蹄声。
周围气氛激动起来，他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心跳如鼓，就瞧见一人踏马飞驰而来，马蹄将雪踏碎，散过来一阵血腥气。
“报——”
“北郡十万大军溃败！漠嗤蛮子连屠五城！太子殿下至今生死不明！”
声音割裂了风雪，周围空气是出奇的静。
啪嗒，姬簌星手里的汤婆子掉落地面，他心跳静止，眼前只剩下冰封万里的白色，他听到了什么？
太子哥哥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