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王妃爱养花》曦朝迎霞

32、給个说法

　　悦满楼三楼雅间。
　　醇冽的梅子酒的香味在空气中扩散，推开门的瞬间，宋霏林身上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窗边坐着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袍的男子，他腰间的乳白色环形谷纹玉佩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紫红色的月季在他的手边独自绽放。
　　“见过承徽世子。”
　　宋霏林低眉顺目地在男子身前敷衍地行了一礼，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在紫红色的月季上。浓烈的柠檬香味迎面扑来，她身上剩下的火气在这花香中渐渐散去。
　　“霏林妹妹，你来得正是时候，花会的最后一轮竞价在半柱香之后进行。这是刚出炉的烤鸭，你尝尝。”
　　一只油亮得发光的脆皮鸭腿突然出现在宋霏林的眼前，她不可抑制地咽了咽口水，正巧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我气还没消呢。”
　　宋霏林撅着樱桃小嘴，眼神却黏在了那只烤鸭身上。
　　“等会儿悦霞要来，你饿着肚子，可没法同她吵。”
　　盛着梅子酒的白玉杯被塞到了宋霏林的手中，顾承徽亲自倒的酒，这也算是赔罪了。
　　“我饿了，这些不够。”
　　宋霏林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她徒手扯下鸭腿，盘腿靠在窗边，对着她的紫红色月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说说吧，为什么算计我。我老老实实在山里待了五年不问世事，你的什么大计需要我以身为饵。”
　　宋霏林对着鸭腿狠狠地咬了一口，仿若她所有的怒气都被这鸭腿给承受了。
　　顾承徽轻笑着给对面的人儿，倒了半杯酒，笑道：“谁叫你招惹上了宁安王，他算计的你，你找他算账去。”
　　这些话，宋霏林一个字都不信。宁安王年初时进京朝贺，后病重，在京中休养。上京城距祈平城数千里，信使马不停歇地跑，一个来回也得六日了。她离家至今也不过六日。
　　穆远王府为了避嫌，与上京城的眼线少有来往。与宁安王府的联系，断不会用信鸽这种容易被人截胡的通信方式。
　　“你还不如诓我说，绥远城那位长平府的智多星，收到了探子的消息，想要拔除北墨人在祈平城里的眼线，就将计就计把我当诱饵推了出去。世子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派兵护了我。宁安王在上京城，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存在。”
　　她气呼呼地将酒一饮而尽，被惊恐洗礼之后的小脸染上了点点红晕。穆远王府的梅子酒，味醇酒烈易醉，适合压惊，不能多饮。
　　“桂圆枸杞大枣茶，你尝尝。”
　　宋霏林的手边多了一个冒着些微热气的青瓷茶杯，茶的温度适中，她轻啜了两口，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弥散，带走唇齿间残留的油腻感。宋霏林像糖画里的娃娃一般，笑得如蜜那样甜。
　　“不气了？”
　　顾承徽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宋霏林的脑袋，她吃惊地望着他，他呆愣地收回了手，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像她。”
　　顾承徽的原配与他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非身患重病，两人也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三年时间，也没有将他对她的思念减轻半分。
　　“你可不会算计悠晴姐姐，不过，悠晴姐姐就算被你算计了，也不会如我这般计较。”
　　宋霏林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儿，她和程悠晴长得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只是，她们都是家里的宠儿，敢爱敢恨，张扬明媚，又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才总会在不经意间在她的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既然已经利用完了，就让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们到底是从哪一步把我算计进去的？”
　　宋霏林刻意转换了话题，她这选择性追根究底的性子到底与程悠晴不同。顾承徽遗憾地长叹一声，笑道：“这得从你带人劫粮车说起。”
　　“这个我知道，这笔账我已经同赵七算了。”
　　“这青玉坠子就是他给你的赔罪礼？”顾承徽意味深长地笑道。
　　宋霏林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只觉他的笑容背后，藏着巨大的陷阱。
　　“他知道我找人假扮长平府的义子，就把这坠子借给我证明身份。下次见面，我得还给他。”
　　“下次见面……”
　　顾承徽眼中的笑意更浓，难怪这次那个始作俑者说什么都不肯陪若霞来花会看热闹，但却命人给若霞带了万两银票，托她给她的牡丹花抬价。
　　赵瑞明的婚事如今在夏皇后那儿也是块烫手的山芋，太子摆明了要收军权，惠帝忌惮太子府势大，执意要将背后无人的悦霞许给他。这次的赏花宴，赵瑞明想躲也躲不掉。
　　下次见面，怕不就是赏花宴了。
　　那青玉坠子，明眼人一看，便知赵瑞明的意思。没落的侯府小姐同高门孤女一样，在惠帝眼中都是没有任何威胁的玩物。赵瑞明若是想要，惠帝只会顺水推舟。就只是委屈了这个如风般自由的女子。
　　“上次我忘了问他为什么要算计我劫错粮车了。”宋霏林冷不丁地囔道。
　　“他总不能让你真的把粮车劫了去。绥远城的粮草本就告急，这是动摇军心的事情。辉川得知你主动落草为寇，便推算出你会在云悠谷劫粮车。赵七原是让蔺游带人入城之后，散布粮草被劫的消息。但没料到，你会抢在他之前，把消息散布出去。”
　　“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宋霏林小声嘟囔道。
　　“我们更没想到你把双云寨端了，让邓丰颐露出了马脚，甚至把胶东王卷了进来，炸出北墨细作，促使荣广王放弃苒尚，率先退兵回都城，逼得戎煜重金在春夜楼买你的命。”
　　“我没明白其中的关联。”宋霏林打断道。
　　“双云寨的大当家勾结的是邓丰颐，二当家勾结的是戎煜的人。但是，大当家有了二夫人之后，戎煜的人便接触到了邓丰颐。邓丰颐与二夫人勾结之后，便计划取了徐舟齐的命，劫走粮草，让苒尚攻破祈霞关。只是，你不仅顺手捡了徐舟齐的命，还让苒尚丧命云岭山，戎煜在军方最忠实的支持者因为你死了，他可不得拉你陪葬。更何况……”
　　顾承徽欲言又止。
　　更何况，宋辉黎打赢裘夜，坏了他求取若霞的计划，他恨屋及乌，早就想对宋霏林下手了。
　　“你为什么会如此清楚？你们在双云寨有内应。”宋霏林笃定道。
　　她本就奇怪，祈丰郡是穆远王府的属地，盗匪猖獗，王府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这个无可奉告。”顾承徽笑道。
　　再深究下去，她可就要把内应给抓出来了。
　　“那这次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劫粮车那个，不是应该在我被救回绥远城就结束了吗？”
　　宋霏林咬唇沉思，淞月山庄和春夜楼的人同时找上她，多半是她捅了马蜂窝了。
　　“荣广王的人将戎煜买凶杀你的消息透露给了赵七，赵七就找影卫跟着你，然后发现想杀你的还有淞月山庄的人，便想着让你以身入局，引蛇出洞。”
　　“下次见赵七，我得给他两刀。”宋霏林恨恨地说。可是一想起他那张与梁宇成极其相似的脸，她话语中的怒气瞬间消失。
　　算计便算计吧，不以身入局，她也不知道淞月山庄杀她不仅是因为枫岳，宋惜然的身份也占了一半的原因。
　　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算了，他还是早点儿康复吧。我见不得他顶着那张脸生病。”宋霏林小声嘀咕道。
　　她眼中的情意一闪而过，顾承徽低首轻笑，“霏林，你看上他了。”
　　“我看上他的脸了。”宋霏林理直气壮道。
　　“你喜欢他这样的？”顾承徽惊讶道。
　　赵瑞明常年在祈霞关驻防，是长相硬朗的武夫。宋辉黎一直跟着宋霏林在山里种花狩猎，白皙的面庞上尽显江湖侠气。她看中的两人，特色完全不同。
　　“喜欢他这样的，我是嫌命长？要不是我喜欢他的脸，下次见面，我定亲手给他两刀。今日，在上云谷，我好几次都以为我要交代在那儿了。”宋霏林一脸嫌弃道。
　　屋外有人影飘过，顾承徽继续问道：“辉黎和他，你更喜欢谁？”
　　“宋辉黎啊。”宋霏林不假思索道。
　　“青梅竹马和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脑子没坏的都会选青梅竹马吧。不过长相嘛……选他。他若是养得同辉黎一般白，怕是会美得让人窒息。”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色。”
　　“不好色，怎么凑齐男宠三千。现在，我才凑到三十六个，离三千还差得远呢。”
　　“需要我送你几个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外飘来，宋霏林慌乱起身，整了整衣衫，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公主姐姐。”
　　若霞公主拽住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无恙这才放手。
　　“霏林妹妹，听闻你被歹人绑了去，可吓坏我了。”
　　“小事儿，小事儿。不过公主姐姐，你知道赵七怕什么吗？他算计我，这气儿我消不了。可他病病歪歪的，我又不敢对他动手。我得吓吓他，这样才能出气。”宋霏林愁眉苦脸道。
　　“他怕舅父。到了上京城，我带你去见舅父，让他帮你出气。”
　　“那敢情好，去了上京城，我一定去拜访。长平府少将军欠我的账，还没平呢。”
　　若霞公主眼波流转，顾承徽与她隔空对视，片刻之后，两人的神情各自恢复正常。
　　正愁不知要以何借口让宋霏林去长平府走上一遭，这小白兔又自动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