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萧远堇

10、Chap.10

　　在某个小高层的第十二层楼的屋子里，几乎每个房间的灯都亮着，亮如白昼。
　　可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秒针不断游走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七点半了，那个原本六点就该下班回家的人，今天还是不回来吧。
　　江昊谦斜眼瞥了下还冒着些许热气的一桌子饭菜，自嘲地笑了笑。果然，那个人不在，自己就连食欲也没有，甚至都不知道这么早下班回家是为了什么。

　　他一直一直认为，末琭是离不开他的。
　　即便是分手，在不久后，他也会自己回来。就像是牵着线放飞的纸鸢，另一头一定在自己手中。他一直一直那么笃定，所以就连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开口¬——让他留下。

　　现在，他开始怀疑，他以前对末琭的所有的肯定，是不是都是他的错觉。他竟然有些猜不透他了。

　　江昊谦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最后将它摁灭在光洁的烟灰缸中，只有隐隐的火光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跳跃。

　　打开电脑，看见那个原本天天亮着的天蓝色头像如今已经灰化了，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江昊谦说不出那种很难受的情绪，只知道他永远记得末琭当时笑着对他说过，“我呢，一定会时时在线的，否则你call我的话，我就不会知道了。”
　　那时的他温和地笑着，就像是一个扯着他衣角撒娇的孩子。而那时的自己，却只是一笑置之了。

　　江昊谦的心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打开末琭的空间看看。那个他从不曾想侵扰到的属于他的隐密。

　　偌大的电脑桌面上却一下跳出了一个方框：请输入密码。

　　江昊谦握着鼠标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他沉思了半晌，最后仍是迟疑着将自己的生日输了进去。

　　竟然……成功了。

　　空间的背脊是一副蓝天大海图，澄澈空灵，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悲伤。过了一会儿，背景音乐也响了起来。那是一首女歌手的歌，音调不是很高，却很有特色。

　　猜不透／你最近时好时坏的沉默／我也不想去追问太多／让试探为彼此的心上了锁
　　猜不透／相处会比分开还寂寞／两个人都是得过且过／无法感受每次的触摸／是真的是热的

　　江昊谦想起了他和末琭的初次相遇。
　　那时的末琭，才找到工作一年而已。却不小心被父母发现他是个同性恋而与他断绝关系。

　　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着酒，喝得醉醺醺的，可是还在努力地不断地喝着。
　　他只是想醉一场，肆无忌惮地醉上一场而已。

　　就是在那一天，他遇见了江昊谦。

　　江昊谦想着，那时的自己好像就是静默地看着对面那个喝得眼睛红红的男孩的。
　　听着他对他说，我叫末琭。末路的末，宝石的那个琭。
　　然后看着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告诉他关于自己的辛酸历史。

　　或许，在那一天，那个叫末琭的男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说那么多的话。
　　或许，只是因为他身上的冷静沉默，那种将一切喧嚣排除在外的样子，深深吸引了他。
　　或许，是因为只一眼，便能钟情。

　　江昊谦只记得，那时他看见末琭的笑容，心里有种很心疼的感觉。
　　于是，他对着他说：“那我们两个人就凑合着在一起，得过且过吧。”
　　末琭没有应声，只是认真地看着他，然后一下子埋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末琭的哭声不大，却有些闷闷的，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衬衣都湿了一大块。那一天，他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背景音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让江昊谦可以清晰地听清歌词的每句意思。
　　他听到歌里在不断地唱着：

　　如果忽远忽近的洒脱／是你要的自由／那我宁愿回到一个人生活／如果忽冷忽热的温柔／是你说的借口／那我宁愿对你从没认真过

　　他抬头看见了那首歌的歌名——《猜不透》。

　　江昊谦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关了电脑便急忙出了门。这个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末琭，末琭，末琭。

　　他心中有个很可怕的念头，他害怕，如果找不回末琭，也许，他这一辈子的幸福……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幸的是，他还是找到了他。
　　半个月里，经过他的公司、同事，终于辗转得到了他的住址。

　　那是一个沾染着些微雾气的清晨。
　　那是一个堆着许多杂物的破落小院。隐匿在巨大城市的一条幽深的小巷中。

　　那时的末琭正买了早餐到家，看见江昊谦站在他家的门口，便是满满的错愕。

　　江昊谦将呆愣在那儿的末琭一把拥入怀中。
　　“我现在想收回我们初见时说的那句话。”

　　他把他抱得很紧很紧。呼吸贴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
　　“……我们以后，认认真真地过。”

　　初秋早晨的空气有些凉。他的气息是那么久违的温暖。
　　而手里拎着的早餐，塑料袋的外层有点油，有暖暖的白雾以柔软的弧度蜿蜒着飘浮起来，把四周灰暗斑驳的墙面，渲上暖色。

　　末琭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伸手回抱住眼前的这个男人。

　　也许，当年的他们相识相爱，没有相知，残缺了那一份空白。
　　但是，末琭不一定就会走向末路。他们可以一起寻找，慢慢填补回那份残缺，然后画出绚丽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