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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怨与新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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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被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间传遍了将军府。那些平日里看李氏脸色行事的仆妇小厮,见风使舵,次日一早就纷纷来西跨院请安,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沈清辞端坐于堂上,神色平静地一一应付。她让晚翠记下众人的名字,又按规矩赏了些银钱,却半句不提府中事务的变动,只淡淡吩咐:“各司其职,守好本分便是。”
众人揣着心思退下,晚翠才笑道:“夫人这一手‘敲山震虎’,怕是把他们都镇住了。”
沈清辞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镇住一时容易,镇住一世难。李氏在府中经营多年,哪会轻易罢休?”
正说着,老管家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夫人,这是刚从刘嬷嬷房里搜出来的,说是……和外面私相授受的凭证。”
沈清辞打开锦盒,里面是几封书信和一叠银票。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是李氏的陪房李管事所写,内容无非是如何虚报采买数目、如何克扣下人月钱,甚至还有几处提及“需盯紧夫人动向,若有异动,即刻回报”。
银票的数额不小,足有上千两,想来是两人分赃所得。
“李管事那边,招了吗?”沈清辞将书信放回盒中。
“招了,”老管家躬身道,“他说……都是受了李夫人的指使。”
沈清辞并不意外。李氏向来贪婪,将军府的中馈油水丰厚,她怎会甘心让自己全权掌控?只是没想到,李氏竟如此大胆,连将军府的用度都敢克扣。
“将这些凭证收好,”沈清辞吩咐道,“暂时不必声张。”
老管家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声“是”。
待老管家退下,晚翠不解道:“夫人,有了这些证据,正好可以禀明老夫人,治李夫人的罪啊!”
沈清辞摇头:“老夫人年事已高,最不喜府中动荡。李氏毕竟是将军的继母,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揭发,只会让老夫人难做,反倒显得我咄咄逼人。”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况且,这些还不够。”
晚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清辞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蔷薇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知道,李氏绝不会善罢甘休。刘嬷嬷被逐,李管事被押,等于断了她在府中的左膀右臂,以李氏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反扑。
果不其然,未过午时,就有丫鬟来报:“夫人,老夫人派人来请您去正厅,说是……李夫人身子不适,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来了。
她换了身素雅的衣裙,带着晚翠往正厅去。刚走到回廊,就见李氏的贴身丫鬟春桃慌慌张张地跑来,见到沈清辞,扑通一声跪下:“夫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夫人吧!”
沈清辞脚步微顿:“李夫人怎么了?”
“夫人……夫人得知刘嬷嬷和李管事的事,急火攻心,晕过去了!”春桃哭哭啼啼道,“太医说,夫人是忧思过度,若再动气,怕是……怕是不好了!”
晚翠在一旁低声道:“夫人,这怕是圈套。”
沈清辞没说话,只扶起春桃:“起来吧,带我去看看。”
正厅里果然一片忙乱。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看。李氏躺在侧榻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干裂,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太医刚诊完脉,正对着老太太摇头叹息。
“清辞来了?”老太太见她进来,语气沉了沉,“你来得正好,你继母病成这样,你这个做儿媳的,也该多劝劝她,别总为些小事动气。”
这话看似责备,实则是在暗示,李氏的病是因刘嬷嬷之事而起。
沈清辞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孙媳听说母亲病了,心里也急。只是不知母亲究竟为何忧思?”
她故意加重了“母亲”二字,目光却落在李氏脸上。
李氏眼皮动了动,却依旧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像是难受得厉害。
春桃在一旁哭道:“还不是因为刘嬷嬷和李管事!夫人说,都是她没管好下人,才让他们冲撞了夫人,心里过意不去……”
这话说得漂亮,既撇清了李氏的干系,又把过错推到了下人身上,还隐隐透出李氏对沈清辞的“愧疚”。
老太太的脸色稍缓:“原是这样。清辞,你看……”
“母亲有心了。”沈清辞打断她,语气平静,“只是刘嬷嬷和李管事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按府规处置,是理所应当。若因他们冲撞了我,就徇私枉法,岂不是让府中上下寒心?”
她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氏:“母亲向来深明大义,想必不会怪我按规矩办事吧?”
李氏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没想到沈清辞会如此直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老太太有些不悦,“你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老夫人息怒,”沈清辞转向老太太,语气依旧恭敬,“孙媳并非有意顶撞,只是府中规矩不可废。若今日因母亲病了,就放过他们,那日后谁还会把规矩放在眼里?”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母亲病着,孙媳也心疼。不如这样,我让小厨房炖些燕窝,给母亲补补身子。至于刘嬷嬷和李管事,就按府规处置,也让母亲安心养病,免得再为此事忧思。”
这番话有理有据,既没失了孝道,又坚持了原则,让老太太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萧惊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辞说得对,府规不可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惊寒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风尘气,想必是刚从兵部回来。
他走到沈清辞身边,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扫过榻上的李氏,淡淡道:“母亲病了,就该好好养病。府里的事,有我和清辞在,不必操心。”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太太见状,便顺着台阶下:“既然惊寒也这么说,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只是……别太苛责了。”
“孙儿省得。”萧惊寒应道,目光落在李氏身上,“太医怎么说?”
太医连忙回话:“回将军,李夫人只是忧思过度,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好。”
萧惊寒“嗯”了一声:“那就让母亲好好静养,没什么事,就别让人来打扰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将李氏软禁在了正厅,免得她再兴风作浪。
李氏躺在榻上,听得一清二楚,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她知道,萧惊寒这是在给她敲警钟。
事情定了下来,老太太也没了兴致,便让众人散了。
离开正厅的路上,萧惊寒一直握着沈清辞的手,指尖温热。
“委屈你了。”他低声道。
沈清辞摇摇头:“不委屈。倒是你,刚回来就为这些事费心。”
“为你费心,值得。”萧惊寒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清辞,谢谢你。”
沈清辞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身边,”他握紧她的手,“这将军府的后宅,不比北疆的战场简单,委屈你了。”
沈清辞心头一暖,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萧惊寒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笑出声:“是,我们是夫妻。”
阳光穿过回廊,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回到西跨院,晚翠忍不住道:“夫人,将军对你可真好。”
沈清辞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李氏不会就此罢休,朝堂上的风浪也迟早会来。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萧惊寒都会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面对。
傍晚时分,老管家送来消息,说李管事已经按府规处置,杖责三十,逐出府去。至于那些贪墨的银钱,也已追回大半。
沈清辞让人将追回的银钱登记入账,又拿出一部分,分赏给了府中办事得力的下人,算是立了新规矩。
晚翠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府中事务,眼里满是敬佩:“夫人越来越像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沈清辞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北疆舆图》——这是萧惊寒白天带来的,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山川河流、关隘要塞。
“晚翠,你说,北疆的草原,真的像将军说的那么美吗?”她轻声问道。
“肯定很美,”晚翠笑道,“等将军不忙了,让他带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清辞看着舆图上的标记,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想象着自己和萧惊寒并肩站在草原上,看日出日落,听风吹草动,那该是何等惬意的光景。
就在这时,亲卫匆匆进来,神色凝重:“将军,夫人,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召您即刻入宫议事。”
萧惊寒的眉头瞬间皱起:“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清楚,”亲卫摇头,“只说是……事关北疆。”
萧惊寒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北疆。
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两人的心头。
萧惊寒握紧沈清辞的手:“别怕,我去去就回。”
沈清辞点点头,替他理了理衣襟:“小心些。”
萧惊寒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跟着亲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清辞的心莫名地揪紧了。她总觉得,这次入宫,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