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风起》姚小遥11

3、第3章 界碑

　　实验室的冷光灯在凌晨三点依然亮得刺眼，任初月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白大褂下摆沾着几处咖啡渍。她第三次翻开《阿西洛马人工智能原则》会议纪要，泛黄纸页间突然出现的空白像道狰狞伤口 —— 本该记录着核心伦理条款的 17 至 20 页不翼而飞。指尖抚过平整的切口，连最细微的撕痕都没有，这种精准的切割方式，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初月姐？” 实习生小周抱着实验样本探头进来，被她骤然回头的眼神惊得后退半步，“您脸色好差，要不明天再查？” 任初月把钢笔重重按在桌面上，金属笔帽与玻璃台面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帮我查最近三个月所有出入实验室的登记记录，精确到秒。” 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她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跳动一格，都像是敲在神经末梢上。
　　监控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保安老张挠着后脑勺调出监控录像：“任工，您看，凌晨两点整画面突然黑了。” 屏幕上，走廊的红外夜视影像在 02:00:00 瞬间变成雪花噪点，直到 02:00:47 才重新恢复正常。任初月俯身凑近显示器，指甲几乎要戳到屏幕：“设备故障为什么没有报修记录？” 老张慌忙翻找工作日志，纸页翻动间飘出淡淡的烟味：“可能... 可能是系统自动恢复了？” 她扫过最近三个月的维护记录，所有故障条目都标注着 “已修复”，唯独今晚的异常不见踪影。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起来，陈昊的消息跳出锁屏：“23:00 有紧急会议，别等我。” 任初月捏着手机走到消防通道，昏黄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在头顶明灭。闺蜜发来的定位截图刺眼地躺在聊天框里，酒吧街闪烁的霓虹与陈昊口中的 “会议室” 格格不入。她颤抖着打下一行字：“你在哪？”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突然炸响春雷，暴雨如注。
　　陈昊的回复来得很快，带着敷衍的急躁：“会议临时取消，陪客户放松。” 任初月望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恍惚想起新婚时他冒雨送伞的模样。此刻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惨白的脸，走廊尽头的实验室传来试剂瓶碰撞的轻响，像极了她碎裂的心。
　　“找这个？”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任初月猛地转身，陆止庚倚在消防通道的门框上，黑色风衣下摆沾着雨渍，手里捏着叠装订整齐的复印件。他抬手递过来时，腕间的机械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银，“《阿西洛马原则》完整纪要，之前出于保密考虑，部分章节未公开。”
　　纸张交接的瞬间，任初月注意到他食指内侧有道新鲜的创可贴。当两人同时引用文献中 “人类福祉优先” 条款时，她念出的是原文第 37 页，而陆止庚却报出注释栏的 A-12。“我习惯标注原始出处。” 他解释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声音里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需要我帮忙梳理技术难点？”
　　任初月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金属扶手。窗外的雨幕中，实验室监控室的灯光依然亮着，老张模糊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陆止庚递来的复印件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她却想起凌晨消失的 47 秒监控画面，那些被精准切割的纸页，还有陈昊闪烁其词的谎言。
　　“谢谢陆总。” 她把纪要收进文件袋，拉链咬合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格外清晰。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陆止庚的皮鞋，带起细微的气流。身后传来他翻开笔记本的沙沙声，还有钢笔书写的流畅轨迹，仿佛在记录某个重要时刻。
　　暴雨拍打着实验室的玻璃窗，任初月重新坐回实验台前。复印件里的文字与记忆中的残页渐渐重叠，陆止庚标注的注释页码却像道无形的界碑，提醒着她与这位新上司之间难以跨越的距离。当她翻开设备维护日志的最后一页，在夹层里发现半张被水浸过的便签，上面潦草写着 “小心内鬼” 时，窗外的雷声轰然炸响，震得桌上的试管架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