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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普通小镇青年日常 ...

  •   何尧支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小镇很无聊。
      隔壁邻居每天凌晨五点起来吐痰倒水喂鸡;卖报纸的牛奶工单车骑得叮当响;小吃店的老板娘又在痛骂老鼠和蟑螂毁了她的备餐;卖花的女孩准时带着新鲜的花篮路过他家门口……
      每天每天,都一模一样,没有变化。
      何尧支从小生活在这个小镇,父母恩爱,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他原本也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一切有什么问题或者变化,一味地沉浸在单调且平淡的幸福生活中。
      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年,歹徒冲进家里,残忍地杀害了父母和妹妹,出门去取生日蛋糕的何尧支逃过一劫,等到他匆匆忙忙赶回家时,冲天的火光已经把他安稳的人生焚烧得干干净净,蛋糕摔在地上,成了一滩泥。
      悲痛欲绝的何尧支想冲进去被邻居们七手八脚地拦住了,最终晕倒在硝烟中。
      因为他和双胞胎妹妹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父母为了把身体比较弱的他拉扯大,从小把他当女孩养,邻居们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悲伤过度的何尧支在清醒后始终以妹妹的身份自居。
      犯罪现场歹徒只留下了一颗奇怪的蓝色玻璃珠,里面漂浮的物体像一条鱼,连警方都没有在意,但何尧支知道这个玻璃珠不属于这里,绝对是外人带来的。
      凶案最终没有破解,新房子在几个月后重新盖了起来。何尧支独自住了进去。
      生活如同工厂的流水线那样有条不紊且单一地运作了起来,何尧支夜夜做着全家被害的噩梦,总在要看到歹徒的脸时清醒。
      他试图跟别人讲起自己的痛苦,却发现无论他和谁说这件事,对方都只会怜悯地看着他,重复着说类似“可怜的孩子,你一定会找到真相”的话。
      即便有人愿意跟他推心置腹,第二天却像失忆了一样,完全忘了这回事。
      何尧支惊悚地发现,这个小镇所有人都在重复同样的生活,时间似乎只在他一个人身上流动,只有他拥有昨天的记忆。
      即便何尧支前一天摘光了花圃的花,第二天采花姑娘依然按照动线去园子里采花;隔壁邻居的鸡就算被何尧支抓来煲了鸡汤,第二天鸡舍的鸡数量依然不变……
      如此种种,让何尧支陷入深深的疑惑——这个小镇究竟正不正常?他从课本里学到天气变化无常,但是这个小镇每一天都风和日丽。
      何尧支尝试离开小镇,但是坐上小镇的火车后总是白光一闪,他又回到了家里。
      他抢走了牛奶工的单车拼命地往小镇外骑,可是他骑到山的另一头,骑到筋疲力尽,却发现连头顶的云朵都不动了,景色不再变化。他一直都在同一段路里浪费时间。
      而单车第二天又回到了牛奶工身边,连车把上的划痕都如出一辙。牛奶工似乎也忘了前一天单车被抢的事情,给何尧支报纸和牛奶的时候笑得很灿烂。
      报纸上的内容也没有变化,新闻成旧闻。
      何尧支就这样一年一年地度过,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六年时间,他读完了图书馆里所有的书,发现书里的世界和自己生存的小镇很不一样,所有人都保持一成不变的面貌,没有灵魂,日复一日地虚度光阴,像是被设计好的程序。
      全镇似乎只有何尧支一个人是会变的,他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只不过一直蓄着长发,躲在妹妹的皮囊下不愿出来。
      他被这样的日子和仇恨蹉跎着,心灵早已扭曲,尝试过杀人,白裙子溅满鲜血,受害者的惨叫让他颤抖不已——但被他杀害的人第二天又会“刷新”,就跟鸡和单车一样。
      何尧支觉得小镇生活很无聊。
      直到有一天,小镇来了一个外乡人,穿着奇装异服,长相英俊,满嘴甜言蜜语,掏出的礼物是何尧支从未见过的。
      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
      何尧支惊奇地发现小镇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甚至第一次出现了下雨。
      就连居民们说的话也开始有了变化。
      整个小镇因外乡人的到来而变得生机勃勃。
      但是这个外乡人似乎只是奔着何尧支而来,每天准时来找何尧支,跟他聊人生聊理想聊星星聊月亮,何尧支从他嘴里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世界。
      那个他一直想要探寻的未知世界。
      而外乡人似乎也一直知道何尧支心中的苦闷,鼓励他敞开心扉,并在何尧支倾诉全家被害的仇恨时贴心安慰,表示会帮他一起找到可恶的歹徒。
      何尧支特地等到第二天,发现外乡人依然没有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时间是连贯的!对方是有记忆的!
      何尧支为此激动不已。
      外乡人还带他见识了烟花,烟火呼啸的声音划破夜空,绚丽的光芒把整个夜幕变成了万花筒,美得令人窒息。
      在那样浪漫的氛围下,英俊的外乡人单膝下跪,向何尧支求婚。
      何尧支戴上了外乡人送的钻戒。
      外乡人兴奋极了,第二天就开始布置婚房,他添置了很多东西,何尧支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外乡人似乎都不需要测量,给何尧支购置的婚纱刚刚好符合他的尺寸,婚鞋也是合脚的。
      两人在小镇居民的见证下成婚,漫天的花瓣下,他们拥抱接吻,宣誓永远相爱彼此忠诚,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礼仪结束,何尧支单独回到婚房休息,脱下磨脚的高跟鞋,却发现鞋的背面印着一个标志,他定睛一看,震惊地发现那是一条小鱼——和他六年前凶案现场捡到的蓝色玻璃珠里的小鱼一模一样。
      何尧支想到了什么,环顾这个被布置得非常温馨的婚房,翻起被子的标签,又翻出床单,包括蜡烛和香槟,连摆好的甜点都一一看了过去。
      毫无意外,每个物品上面都印着蓝色小鱼。
      时钟一秒一秒地跳动,清脆的声音拨动着何尧支的心弦,一下一下,就像在滴血。
      醉酒的新郎打开婚房,时间有点晚了,房间里没开灯,很昏暗,他一想到美丽的新娘在等他回来就气血上涌:“支支,你睡了么?”
      新娘柔美的声音响起:“老公,我在床上。”
      新郎脸上的笑意更甚,抬脚便走了过去,眼睛适应黑暗后看到了妻子乖巧地坐在床边,连裸露在外的肩膀看起来都透着股奇异的香,让男人恨不得上嘴咬几口。
      男人单膝下跪,伏在妻子的膝头,痴痴地说:“老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妻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指尖异常冰凉,男人正想把妻子的手捂进怀中,却忽闻妻子说:“老公,我等这一天等了六年。”
      六年?
      男人抬起头想问些什么,却在惊愕之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妻子手起刀落,割开了他的颈动脉,鲜血溅到那张令人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何尧支的神情甚至还是柔和的,他微笑着,和婚礼时宣誓要和丈夫永远相爱时表情毫无二致。
      直至死亡将他们分离。
      婚礼当夜下起雷暴雨,何尧支漏夜将丈夫的尸体埋进后院,连同被鲜血染红的婚纱一起。
      大仇得报,何尧支又回到了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小镇生活中,不同的是这次居民们有了他结婚的记忆,没看到他的丈夫让居民们有些疑惑,何尧支简单地以丈夫出远门工作的理由搪塞过去。
      反正小镇居民都很好糊弄,通常只是程序化地问一嘴,第二天又忘了。
      何尧支依然没能离开这个小镇,但男人给小镇留下了不同的天气,何尧支会在打雷下雨的时候想起那个名字叫“绝望的农村人”的男人。
      丈夫名字太长,后来何尧支都叫他“绝先生”。
      绝先生埋在地里,上面种植了一丛都铎玫瑰,开得异常鲜艳。
      空虚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几个月,何尧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他打开窗户一看,震惊地发现街道来了很多陌生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丈夫刚来时一模一样,这些人入住了旅店,和街上的居民聊天,把小镇挤得水泄不通。
      这群人的名字和丈夫一样又长又怪异,比如“地球和我重启”、“收容流浪帅哥”、“超绝白袜猛男”、“89岁心碎少女”等等,这群外乡人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地把小镇的生活完全打乱了。
      何尧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人影就来到了他的窗户下,气定神闲地跟他打招呼:“哟!老婆,好久不见。”
      他的脚边甚至就是何尧支埋尸体的地方,那丛玫瑰还在迎风摇曳。
      何尧支的表情凝固了,他瞳孔骤缩:“你、你不是死了吗?”
      男人的脸上噙着笑意,说道:“我怎么舍得你当寡妇,看30秒广告复活了。”
      何尧支听不懂什么是30秒广告,但他听懂了“复活”二字。
      新婚夜亲手杀死的老公复活回来找我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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