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劫》imcuipii123

1、棋士怼锦鲤

　　景和七年，暮春。

　　永宁侯府的蔷薇开得正好，朱红回廊绕着满架繁花，风一吹，落英簌簌，沾了来人的裙角。沈知意提着绣满缠枝莲的裙摆，脚步轻快地往府里走，身后跟着的侍女晚晴，怀里抱着个描金漆盒，里面是刚从自家胭脂铺“知味斋”取来的新样胭脂。

　　“姑娘，您这‘醉春烟’一上架，京里的夫人小姐都抢疯了，连宫里的李嬷嬷都派人来订了三盒呢！”晚晴笑得眼睛都眯了，“都说咱们姑娘是锦鲤转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开胭脂铺火遍京城，上月去大慈寺还遇着太后赏佛珠，这运气，谁能比得了？”

　　沈知意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是永宁侯府嫡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前些日子觉得京中胭脂样式陈旧，便缠着父亲开了家胭脂铺，没成想竟真的火了。旁人都说她运气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夜里对着账本算到三更，研究花露配方试到手指发红，这些“好运”从来不是凭空来的。

　　“别总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拍了拍晚晴的手，“先把胭脂送回我院里，我去给母亲问声安。”

　　说着，她便转身往侯夫人的松鹤院走。路过府中玄关时，却见假山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说话。沈知意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刚走两步，就听见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永宁侯府的‘锦鲤运’，怕不是掺了水分？不过是仗着家世，做点胭脂水粉的小生意，也值得京中人人称羡？”

　　这话听得沈知意眉头一皱。

　　她停下脚步，悄悄绕到假山侧面，探头往里看。只见假山石凳上坐着个青衫男子，眉目清俊，手里捏着枚黑子，正对着石桌上的棋盘沉思。他周身气质温润，像个寻常读书人，可腰间系着的墨玉麒麟佩，却不是普通世家子弟能有的——那是皇室宗亲的象征。

　　沈知意心里有了数，这人定是哪位皇子。可不管是谁，这般背后议论人，总归是不妥。她本想转身就走，没成想脚下没注意，踢到了一块碎石，发出“咔嗒”一声响。

　　青衫男子闻声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知意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温润的模样，抬手作揖：“在下萧玦，方才言语唐突，还望姑娘海涵。”

　　萧玦？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景和朝皇子中，唯有五皇子萧玦喜好棋艺，常以“棋士”自居，四处与人对弈，且性子温和，从不参与党争，在京中名声极好。可方才他说的话，哪有半分温和的样子？

　　“五皇子殿下说笑了，”沈知意敛衽回礼，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不过是些胭脂水粉的小生意，确实入不了殿下的眼。只是不知殿下身为皇子，为何会在此处议论臣女的琐事？”

　　萧玦没想到她会直接点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了笑：“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随口一说，并无轻视之意。听闻姑娘的‘知味斋’胭脂独特，想必姑娘在调香上颇有心得？”

　　“殿下既无轻视之意，便该知道‘背后议人非君子’的道理。”沈知意不卑不亢，“至于调香，不过是些闺阁小技，比不上殿下棋艺高超，能在棋盘上指点江山。”

　　这话带着点刺，萧玦却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姑娘也懂棋？”

　　“略懂皮毛，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沈知意不想与他多纠缠，“母亲还在等臣女问安，先行告退。”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没成想刚迈出一步，就被萧玦叫住：“姑娘留步。”

　　沈知意回头，只见他指着石桌上的棋盘，笑道：“这局棋我困了许久，姑娘既懂棋，不如替我解一解？若是解了，方才的唐突，我便以一盏雨前龙井赔罪，如何？”

　　沈知意看了眼棋盘——黑棋被困在角落，白棋步步紧逼，看似死局，实则藏着一线生机。她从小跟着父亲下棋，对这种残局最是拿手。只是面对萧玦的邀约，她有些犹豫——方才刚怼了人家，现在又留下来下棋，会不会太奇怪？

　　可转念一想，若是能赢了他，也算是扳回一局。

　　“既然殿下盛情，那臣女便献丑了。”她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一枚白子，指尖轻点棋盘，“殿下看这里，白棋虽看似占优，却忽略了黑棋的退路。若黑棋在此处落子，便可破局。”

　　萧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微微一亮：“原来如此！我竟没注意到这步棋……姑娘棋艺，可比‘略懂皮毛’厉害多了。”

　　他语气里满是赞叹，沈知意心里微微有些得意，却还是保持着谦虚：“殿下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刚好看到了这步棋。”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萧玦笑着，亲自起身给她倒了杯茶，“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姑娘尝尝。”

　　沈知意接过茶杯，茶香清冽，入口甘醇。她抿了一口，刚想说声“多谢”，就听见身后传来晚晴的声音：“姑娘！夫人派人来问，您怎么还没到松鹤院？”

　　沈知意连忙放下茶杯，起身道：“殿下，臣女真的要走了，改日再向殿下请教棋艺。”

　　“好。”萧玦点头，目光落在她沾了蔷薇花瓣的裙摆上，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是我不对，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改日我再登门致歉，顺便……向姑娘请教胭脂的配方。”

　　沈知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客气了，配方谈不上，若是殿下有需要，‘知味斋’随时欢迎殿下光临。”

　　说完，她便提着裙摆快步离开，走到回廊拐角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玦还坐在假山旁，手里捏着那枚黑子，目光似乎还追随着她的方向。

　　沈知意心里有些异样，却也没多想，只当是遇到了个有趣的皇子。她加快脚步往松鹤院走，没注意到身后假山旁，萧玦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算计。

　　“殿下，”一个黑衣侍卫从暗处走出，低声道，“永宁侯今日在朝堂上，又拒绝了大皇子的拉拢。”

　　“我知道了。”萧玦把玩着手里的黑子，声音恢复了清冷，“沈知意……永宁侯的嫡女，‘锦鲤命’？有意思。”

　　他抬头看向沈知意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景和朝的棋局，早已暗流汹涌，而这位运气极好的永宁侯府嫡女，或许会成为他破局的关键一步棋。

　　而另一边的沈知意，刚走到松鹤院门口，就被侯夫人拉着问长问短。她笑着应付着母亲，心里却还在想着方才与萧玦的相遇。那个温润的五皇子，看似无害，可眼底的深沉，却让她隐隐觉得，这场玄关假山后的偶遇，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暮春的风再次吹过，蔷薇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带着淡淡的香气。沈知意轻轻拨开花瓣，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场景和朝的锦绣繁华里，或许藏着一场她从未预料过的劫难，而她与萧玦的相遇，不过是这场劫难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