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到此》客临

5、院中池边人

　　阿闻回答：“竟陵郡中姓薛的小姐，除了主簿家的女儿，恐怕没有人能够像您这样出手阔绰的了。所以我只是随口一猜，没成想真猜中了。”
　　她抬眸看着对方，却见薛慕贤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阿闻的回答漏洞百出，但是薛慕贤压根就没有追问，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别处了。
　　阿闻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解释，没成想对方却先开口了：“一柱香时间差不多了吧，走吧，去我府上。”
　　薛慕贤对着阿闻朝路南扬了扬下巴：“我派两个小厮在这里等着，见到有送钱来的丫鬟会向她说明情况。”
　　薛慕贤的父亲地位这么高，阿闻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她故意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打扰您一晚上了。”
　　薛府确实很近，没有几步路就到了。薛慕贤为她安排了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空房间。甚至对方还觉得这间屋子太小了想让阿闻去她的房间，但其实这间屋子比阿闻府上最大的屋子都大。
　　这一晚上发生了好多事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前两月发生的事情加起来都多。
　　阿闻既担心豆蔻，又担心自己给薛慕贤一家留下不好印象，她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在思虑中昏昏沉沉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件草绿色对襟小衫，正坐在凳子上哭。
　　阿闻根本不认识她，甚至从未见过，但是在梦境中她却十分担心。梦中阿闻上前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对她说：“你别哭了，我只要你做出一个选择，你要是选择我，我就永远不离开了。”
　　阿闻似乎很期待这她抬起头对自己说：“阿闻姐姐你说得对，我应该跟着你。”可是小女孩只是抽泣，一言不发。
　　阿闻自己也觉得离谱，这女孩是谁啊，为什么我要让她选我，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心烦意乱，最终受不了了猛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梦里哭泣的小女孩不见了，但阿闻缓了一会后，却发现怎么还能听见哭声？她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怎么真有人在哭。
　　听着声音是从院里传来的。此时应该是后半夜，听不见人说话或者走动的声音，月光把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的影子投在了窗户纸上，她们的影子一动不动，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阿闻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起身上前，刚打开一个门缝，外面的丫鬟就被吓了一跳：“崔小姐，您怎么醒了？”
　　阿闻问：“院里是谁在哭呢，我听着好像就是这个院子里的。”
　　丫鬟却矢口否认：“没有人在哭啊。”
　　她们说这句话的时候，阿闻瞟向院中，隐约看见水池边依稀一个人影。
　　“我感谢你们家小姐收留我一晚上，按理来说不该再多生事端，只不过担心是你们府上有人遇到麻烦了，提醒一句而已。”
　　阿闻仔细去看水池边的人影，天太黑了实在是无法确认，只模糊看见蓬头垢面应该是一个女子，衣服倒是很干净，坐在假山下面面朝着水池在哭。
　　“崔小姐，您快去休息吧，真的没有人在哭。”
　　那两个小丫鬟就是不回答，也不放阿闻出去。阿闻知道自己不能贸然闯出去，这样闹得实在是难看，于是她没再说话而是关上了门，想着从窗户翻出去。但是屋里面两扇窗竟然全部都没封住了。要打开其实只要用力踹一脚，但是那样又会惊动更多人…
　　她拿起自己睡前横放在床头的佩剑，又轻手轻脚来到了门前，屋外的女人还在哭呢。
　　她打开门，看见两位丫鬟立马挡在自己身前，于是笑着不紧不慢地解释：“唉，我要如厕。”
　　“这…”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阿闻就接着说：“人有三急，总不能这也不让吧。”
　　丫鬟无话可说，就领着阿闻往外走，经过那女子身旁时，阿闻侧过身子瞥了一眼，不成想正巧和这女子对视。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时，这女人突然大叫一声扑了过来，一巴掌打到了阿闻的脸上，力度之大使她一瞬间听不清周围丫鬟的制止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拔剑，但是考虑到这是在别人府上，于是硬生生把已经出鞘的剑又给按了回去，阿闻也不反抗只是后退，任由这个女人扑上来。
　　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好多侍卫和侍从都赶来了，他们不敢呵斥这个女人只是让众多丫鬟去拉开她，接着阿闻就被扶起来了。
　　有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在面前向她问话，但是阿闻只感到耳朵像有个东西堵着什么都听不清，于是一直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摇头。
　　接着她就被人搀扶进了房间，没一会儿一个大夫就来了。丫鬟们为她上药，阿闻疼的龇牙咧嘴。
　　还是刚刚那个老婆子：“幸好没破相……真是对不住了，您不打紧吧？”
　　都这么问了阿闻难道还能说别的吗，只得强撑着笑着说：“没事。”
　　老婆子在一边絮絮叨叨开始自言自语了：“一群吃干饭的，不知道怎么看的门，平时偷懒偷习惯了，就该好好收拾你们……”
　　阿闻知道这就是专门骂给她听的，也明白这时候该装装样子劝一劝了，但她刚要开口，一抬头，就看见薛慕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就双手环胸斜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薛小姐？”
　　阿闻还没来得及说别的，薛慕贤就开口问：“被打的这么厉害，你还手了吗？”
　　好莫名其妙的问题，阿闻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于是实话实说：“没有。”
　　薛慕贤似乎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还手，难道你认识她？”
　　阿闻不解道：“我不认识她。但是看见丫鬟们都不敢呵斥她，我猜出来了她不是下人，就没还手。”
　　薛慕贤笑了下，来到阿闻身边坐下解释：“她是我长姐，发生了一些事情后精神有些恍惚，整日里只是在屋子里哭…不知怎么的，今天突然跑了出来，还误伤了你。”
　　她这么说倒让阿闻好奇，堂堂薛家的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变成这副模样呢？但她不能问，因为这是别人家的事情，显得冒昧又可疑。
　　薛慕贤朝着给阿闻上药的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自己则主动给阿闻擦药：“疼不疼。”
　　阿闻摇摇头。
　　薛慕贤又轻笑一下：“你当我是傻子啊，打得这么严重还不疼，你就那么害怕我，连实话都不敢说？”
　　阿闻没说话。
　　薛慕贤给她擦完药又说了句：“我自言自语说一百句，你也不会理一句话。”
　　丫鬟们都退下了，薛慕贤转头看看外面，离天亮估计还早着呢，于是问阿闻：“你累吗，要不去我的房间休息。”
　　阿闻摇头：“不用了。”
　　“你不愿意和我呆在一房间？”
　　还是摇头：“我不睡了。等天稍微能看见路了我就回府吧。”
　　薛慕贤听后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本来是好心想让你在府上好好休息，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还得感谢你收留我，要是那时候你不替我解围，说不定我会被掌柜的打……这么说，这是我命中一劫，我是逃不过的。”
　　说完两人都笑了。
　　晨光熹微，薛慕贤为她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到了崔府。车一到门口，豆蔻听见声音马上飞了出来，看见下马车的阿闻的那一瞬间愣住了，然后十分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小姐，你怎么受伤了，难道是那个掌柜的打你了？”
　　“先进屋，慢慢给你说。”
　　进屋关门，阿闻向豆蔻解释：“因为一点误会，被薛主簿家的大小姐打了几下，不碍事，过几天就没事了……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老爷也不能告诉，你记住了吗？”
　　豆蔻却有点吃惊，一言不发。
　　“嘶，说话呀，你记住了吗？”
　　豆蔻呆呆地回答：“小姐，你真的是被薛主簿家的大小姐打的吗，谁不知道薛大小姐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动手呢？”
　　这下疑惑的成了阿闻：“知书达理？我怎么看到的是……你见过薛家大小姐吗？”
　　豆蔻点头：“我之前伺候夫人的时候，跟着老爷夫人拜见过薛主簿，当时薛主簿未在府上，门口的小厮不放我们进去，让我们在日头底下等着，还是薛大小姐主动让我们进去，招待了我们。”
　　这不应该啊，自己明明看见的是一个好似疯了的女人。阿闻追问：“这几年，薛大小姐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豆蔻摇头：“没有，我从未听到过。”
　　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可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阿闻继续追问：“你还记得薛家大小姐长什么样子吗？”
　　“嗯……窄脸，杏眼睛，生的很出落，个头很高，快赶上老爷了。”
　　这又不对，那个女人比自己还矮上一点。
　　那么她到底是谁啊，下人不敢去呵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在思索间阿闻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还有二小姐呢，难道是二小姐？
　　阿闻又问：“那薛家二小姐，你见过吗？”
　　不成想豆蔻听了后抿了一下嘴，咽了口唾沫说：“薛家二小姐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