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猎手（2）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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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好，根据老板的指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新操作员。”通讯器里的女声声线平淡。
幸在擦拭刀上血迹，闻言回道：“你好，操作员小姐，我是幸，幸运的幸。”
他忍不住问：“操作员小姐，请问你知道我原来的操作员吗？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被公司的其他猎手杀死了，”操作员说，“所以我会接手他接下来的工作，幸。”
“好吧……”
幸有些难过，他觉得他上一任操作员是个不错的人。
——他还以为他们将来能成为朋友呢。
幸：“我能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
操作员说，“我很抱歉，老板不允许向你透露，他说每一位猎手对公司而言都是极为珍贵的人才。”
幸坦诚道：“我不会杀他，只会折磨他。
“这也不可以吗？”
操作员：“……抱歉。按照条例我不能透露。”
“我没听出你的歉意，”幸低下头紧了紧鞋带，“但我知道你在听老板的话。我会自己去和他说的，操作员小姐。”
“你不要担心。”幸安抚道。
2
和新操作员的第一次任务，是猎杀一位A城Mafia boss，艾登·普林斯。
任务难度不高（幸的看法），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操作员小姐说剩下的时间属于公费出差，他可以自行支配。
她说这话时，幸正脱掉沾着脑浆和大片深色血渍的卫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肌理，扯着新卫衣好奇道：“操作员小姐和瑞德（上一任操作员）的指令完全不一样啊，之前也有任务完成很快的情况——倒不如说很多次都是这样——但是他就不许我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哎，每次都叫我赶紧回去。”
说着说着，幸的心情又有些低落起来。
操作员说：“已经与清道夫完成交接了，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幸说，“没有应允的任务我就不能做。”
操作员迟疑道：“……那么这是新任务，幸。”
“……A城，还是有不少好吃好玩的，”操作员突然咳嗽一声，解释道，“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到一座新城市，我觉得未免也太浪费了。不如去好好游玩一番吧，幸？”
哇，操作员小姐真有想法，幸想，他都不知道任务结束后可以去游玩的。
“那该去哪呀，操作员小姐！”幸撤离屠杀现场后，按照事前规划路线，轻巧地越过一道围墙，偏头对通讯器道。
操作员：“我已经做过攻略了，也已经买好票了，幸，你只需要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就好。”
“哦——”幸笑起来，“这个我熟悉！”
他干劲满满，“保证完成任务！”
接着剩下的一天，在操作员小姐的指示下，幸接连去了A城几个热门景点，也品尝了当地特色美食。
幸觉得很开心。
本来因为瑞德不在的低落情绪得到释放，他感到快乐。
一天结束后，幸踏上回程的浮空艇，靠着窗对窗外夕阳的金色辉光发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谢谢你，操作员小姐。”
“……”
一直未挂断通讯的操作员沉默了片刻，“不用谢，幸。”
幸弯了弯眼睛：“这真是我做过的最棒的一次＇任务＇了！”
3
幸失联了一个月。
老板在操作员会议上大发雷霆，咆哮着命令尽快与那小子取得联系——身为公司的猎手，一个月都不做任务这像话吗？！！
操作员想这能有什么办法，谁都有不想做任务的时候。
也许幸只是在变相要求休假。
毕竟每次公司高位猎手完不成的任务都会转交给幸，这也导致幸几乎没有稳定休息的空闲时间，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接任务的路上。
虽然表现得像个精准高效的杀戮机器，但人又不是这种冷冰冰的东西，就算幸出身“实验室”，也应该知道适度的休息。
做得好。操作员暗想，有些欣慰，不枉她在他耳边念叨了半年劳动法（话说对猎手来说是不是有点搞笑了？）。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就见老板阴沉沉地转过脸。
还有你，老板阴森森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小动作，若是我的摇钱树辞职或者跳槽，我就……
放在桌上的通讯器忽然传来响动，打断了老板的话。
众人目光同时汇聚到操作员的通讯器上。
老板抱着臂，冷冷道，接吧。
啧……操作员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接通了通讯。
“是我，操作员小姐。”
通讯器后的人声滞哑，言者的身份让面色阴沉的老板神色稍霁，他正要质问和发作，年轻猎手的下一句就立刻让他容光焕发。
“请把堆积的任务都发给我吧。”
4
月黑风高。
幸粗暴地抹掉喷溅在脸上的血污，蹲下身，湿淋淋的左手在开膛破肚的倒下的男人胸腔里认真翻找着。
“啊，找到了。”
他在男人胃部摸到了尚未被胃酸腐蚀完毕的小型密码筒，便用一把提起来，将其握在手心。
随便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幸面无表情地绕过几十具腹腔洞开、同样血淋淋的骇人尸体，离开了现场。
快速跃进在顶层楼房上，青年超人般的的身体素质带来的疾速风声让操作员都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
幸好像说了两遍：“任务完成。”
“……”
操作员：“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幸。”
没有回话。
这不正常。操作员想，以往完成任务的时候，幸是最开心的，会拉着她叨叨半天，直到她主动挂断通讯。
他失联的一个月内，一定发生了什么。
如果幸不想聊天，那他应该自己挂断通讯。操作员这么想着，开口：“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风声骤停。
四周变得很静。
操作员耐心等待着。
好半响，她才听到青年极为困惑又十分痛苦的声音，“操作员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明明、明明是想他不再那么痛苦的……”幸说，“我想了一个月，还是想不明白……”
“帮帮我吧。”
他哀求道，“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决裂了。”
幸吸着鼻子，声音听上去很难过。
“我杀了他。”
5
幸抱着膝盖，坐在一家房子的屋顶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开始讲述。
说的话乱七八糟，操作员不得不打断他好几次询问关键信息，才真正理顺幸和他朋友的故事。
6
幸的朋友也是一名猎手，叫洛。
洛不是公司的猎手，而是“动物园”的。
只不过他们都出身于“实验室”。
幸和他成为朋友的契机，是一次猎杀任务，他们作为不同组织的猎手，猎杀目标又是同一个。
——按照业界默认规定，猎物归属于狩猎更快的一方。
幸比洛强，但是洛先找到他。
他说自己知道幸在业内的名声，但他有不得不完成的极为迫切的事，非常需要这笔单子的酬金，询问幸能否把目标让给他。
【“只要你愿意让给我这次目标，以后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洛许诺道。】
彼时幸刚和另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产生矛盾，苦恼烦闷得根本不想做任务。
洛来得正是时候，他顺着问洛如果能帮助他和朋友重归于好，那么目标不仅可以让给他，他还会帮助洛完成猎杀。
幸绞着手指，说：“……洛的运气比我好得多。他很幸运——如果那时不是因为我刚和另一个朋友吵完架，我会直接杀了他，防止他猎杀时碍事。”
——同样也是业界默认规定，若拥有同一目标的猎手死去，那猎物归自动属于活着的一方。
操作员：“……那位有矛盾的朋友是？”
幸黯然道：“已经死了，不过我为她报了仇——这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杀了她，操作员小姐。”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小心翼翼。
后面发生的事就是顺理成章了。
洛的帮助很有效，幸如愿和那位朋友重归于好。
按照约定，幸也帮助洛猎取了目标。
这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洛经常来找他。
在了解到彼此都是来自“实验室”后，他们开始真正变得亲近。
过了很久，从洛口中，幸得知接下那次任务前，洛的父亲生了很重的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洛才不得已铤而走险，接下远超自己能力水准的任务。
幸说洛是个他经常看不懂的人。
【“虽然我经常恨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洛咬着烟，双手撑在栏杆上说，“但我还是想救他。”】
幸：？
幸觉得很奇怪。
他也很困惑。他能感觉到洛语气中真切的痛苦和愤恨，但他搞不明白这两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恨一个人到想他立刻去死”的同时还“想要救他”。
他确实不明白。
幸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他只有朋友。
他的朋友现在也只有洛一个。
但对方的言论却经常性的矛盾，让他抓不着头脑。
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幸想，他也经常不理解电视节目里人们的情感，对身边人的莫名情绪更是经常性地感到茫然。
但这不影响什么。
所以他只是听着。
上个月，洛照例找幸聊天。
但是那时他犹为愤怒。
【他说他再也不想管那个臭老头了，他说臭老头真该直接下地狱，他说臭老头是个混蛋，他说臭老头拖累了他，他说他恨不得他去死。】
幸从未见过洛这么生气。
他的愤怒是如此有形生动，甚至感染到了幸。
幸看着最好的朋友，决心为他做点什么，帮助朋友摆脱苦恼。
于是他遵从内心意愿。
除掉了洛的父亲——
那个洛口中的“臭老头”。
幸感到一丝新奇。
——他从未猎杀过目标以外的人，也从未因非任务相关的私人目的除掉过一个普通人。
但更多的是兴奋，高兴和自得。
他将死去的男人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并端坐在沙发上，满心期待着结束任务后的朋友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这必定会使他们的友谊更为坚固。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黄昏时分，朋友带着疲倦的神色，推开了家门。
然后呆滞了片刻。
僵在原地。
幸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向洛强调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洛没有听完，就攻击了幸。
——这出乎幸的预料。
虽然洛出手招招致命，但对幸来说很容易招架，所以他试图弄懂朋友并不为此开心反而袭击他的理由。
但洛听不进去。
他双眼烧红，愤怒而憎恨地辱骂、痛斥着幸。
【他希望他去死。】
那些利箭一样伤人的言论让幸极为难过。
他更是不解——
为什么我解决掉让你苦恼的源头，你反而不开心，而且还想杀了我？
幸试图解释。
说自己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说他是他的朋友，说他有义务并且愿意为他排忧解难。
洛的回答是凌厉的死招和仇恨的怒吼。
【他说他是个不懂情感的怪物。
他说他是个只会杀戮的疯子。
他说他是个根本不配爱人也不配得到朋友的怪胎。
他说父亲对自己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存在。
他说父亲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
他说他当猎手只是为了父亲。
他说他根本不懂家人的意义。
他说他让他感到恶心。
他说他根本不算是他的朋友。】
根、本、不、算、朋、友。
这所有的话，所有的矛盾和真切的仇恨与痛苦是如此有形生动。
都让幸感到万分的痛苦和不解。
……和愤怒。
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这不再是一场单方面的攻击和单方面的格挡。
而是一场单方面的速杀。
瞬息间。
他拧断了朋友的脖子。
7
一天之内，他同时杀了两个非任务目标。
一个是普通人，另一个是猎手。
后知后觉，幸站在死去朋友的身边，低着头看直到死前双目都在死死瞪着他的朋友，生平第一次在杀人后感到如此不知所措。
——他后悔了。
他不该杀了他的。
不，幸又想，是他先想杀他的。
不，幸又想，是他先杀了他的。
幸痛苦地弯下腰，捂住脸，他触到面颊上的温热和湿润。
……他不明白。
他似乎总有本事，把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赶跑。
他们远离他。
但他总是为这些远离他的人感到痛苦。
“我不明白……”
他坐在朋友家里，独自清理了所有痕迹，坐在两具尸体间想了很久，那些刺人的怒声一直在耳边回响。
【他记得很清楚。】
但他还是搞不懂朋友如此愤怒的原因。
8
幸握住通讯器，哽咽道：“操作员小姐，请告诉我原因吧。”
他想要知道。
9
“……我大致明白了。”
操作员说：“我们见面谈谈吧，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猎手（2）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