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匹配》住藏刃

16、精神海

　　尤里安的直播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导火索，信息素匹配彻底成为历史，《Omega人权法案》终于得以在新时代面世，Omega研究院则致力于将维克托的成果复刻并大力推广，从此Alpha无法再强迫Omega成为他们的附属品……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Alpha统治者们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镇压，但压倒一个还会有另一个站起来，压倒一片则另一片又重新生长，革命向来如此。
　　Omega的未来怎么发展，尤里安不知道，他并非在缔造历史，而是历史必然如此，他只不过是点亮了一盏灯。
　　万幸的是，尤里安的父母朋友无一不是支持和鼓励，这条路他并不孤单。
　　本来皇室要通缉尤里安的，但艾德里希的信息素暴动太可怕了，他就失控了那么几分钟，周围的建筑就塌了一半，还有不少人因此受伤，机械设备一律失灵。
　　尤里安就在艾德里希身边但一点事都没有。
　　傻子都知道尤里安对艾德里希至关重要。
　　谁敢动尤里安一根汗毛。
　　但他们也不知道艾德里希那天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很快痊愈了，毒素也清除干净了，但艾德里希却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Enigma昏迷是很严重的事情，因为这样就没办法约束他自身的力量，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失控，一旦失控了他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Enigma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找到了尤里安，寻求他的帮助。
　　“艾德里希的精神海已经全面关闭，我们无法得知他的状态是否稳定，如果他失控了对主星来说是灾难。我知道他爱你，而且你能很好地控制他的情绪。”负责人对尤里安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接驳他的精神海，唤醒他。”
　　尤里安沉默地看着实验室里被五花大绑的艾德里希，捆住Enigma的铁链每一根都通了电，人们致力于打造“人形兵器”但也深深地忌讳他的力量。
　　他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塞万冷笑着说：“让Omega接驳Enigma的精神海，亏你想得出来，万一失败了就是脑死亡。你怎么不去？是不爱吗！”
　　负责人可能是没接触过塞万这种类型的Beta，一时之间吞吞吐吐：“我……不是，呃，主要是艾德里希排斥别人的靠近，所以……”
　　塞万呛声道：“哦！排斥别人靠近，所以呢？你们Enigma研究中心都是些尸位素餐的草包，我都不懂你们研究了这么多年的Enigma在研究什么，他昏迷了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们领着政府高额薪水和补贴，每天就是监视加旁观？现在出事了还要求助Omega，说出去自己不觉得搞笑？我们Omega研究院要是做成这个样子早就倒闭了！”
　　负责人哑口无言，塞万的攻击力不是盖的，他再多说几句可能负责人都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所以尤里安适时拍拍塞万的肩膀，示意他做人留一线，眼前这个Alpha感觉都要被喷哭了。
　　于是Beta哼了一声停止了输出。
　　尤里安对心有余悸的负责人说：“艾德里希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只要能救他，我可以尝试去接驳他的精神海。”
　　塞万皱眉：“尤里安，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没有艾德里希我大概也无法顺利走出皇宫。他以命相救，我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尤里安的眼里柔情似水，“而且……而且我还没有回应他的告白。”
　　看他这个样子，塞万受不了似的叫唤：“啊——行行行！停停停！恋爱脑赶紧离我远点！你要去就去！看到情侣就烦。”
　　“我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呢。”
　　“我靠……天天如胶似漆的旁人插都插不进去，还没在一起？要怎样？星网官宣？”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算我求你了。太土了。”
　　“谢谢你的祝福哦，塞万。”
　　“零人在祝福。”
　　……
　　于是在负责人感天动地的眼神和塞万对负责人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尤里安躺进了感应舱里。
　　模拟神经纤维连上了他的太阳穴，稍微有些刺痛。
　　“一旦你出现了不良反应，我们会立刻唤醒你。准备好了吗尤里安？”
　　感应舱里的温度很低，尤里安深吸一口气。
　　“准备好了。”
　　耳边响起机械设备特有的嗡鸣的声，瞬间将尤里安的意识全部拽进未知的世界。
　　那是一种超脱现实的感觉，仿佛时间在血液里流淌着，感受不到手和脚的存在，躯干也渐渐虚无，最后连脑袋都没有了实体，只有意识在飘浮。
　　漫长的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尤里安差点成了一缕风，直到海水打湿了他的鞋袜。
　　海鸟在空中翱翔，鸟鸣划过云层，日光白花花的，一团一团砸在沙滩上，空气中闻得到海水咸湿的味道。
　　尤里安慢慢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海滩边。日头看着很大，但照在尤里安身上只有温暖的感觉。
　　他晕乎乎的，但到底没忘记自己是来唤醒艾德里希的。Enigma研究中心说艾德里希有可能会困在自己创建的世界中，要找到他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艾德里希会在哪？
　　尤里安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四处望了望，看到有个穿着泳衣的少年躺在沙滩椅上悠闲地晒着日光浴，于是尤里安走过去想跟他问问路。
　　当尤里安走到少年身边，震惊地发现这个少年居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十几岁的尤里安，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但身体已经开始抽条了，连体泳衣显得他的身材比例很优越，该有肉的地方略显丰腴。
　　尤里安的脑子死机了两秒，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忘了。
　　倒是“泳衣尤里安”主动跟他搭话：“你是新来的吗？”
　　尤里安胡乱地点头：“请问，请问艾德里希在哪？我有事情找他。”
　　跟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脸的人说话太诡异了。
　　“泳衣尤里安”闻言摇摇头：“我不知道哦，我从来没见过艾德。”
　　尤里安愣了愣：“什么叫从来没见过艾德？你不认识他？”
　　“我认识呀！我知道是艾德叫我来的。但是他从来不露面，也不会来找我。大家都一样的。”
　　“大家……？”
　　尤里安突然意识到——该不会，这座城市有一大堆的“尤里安”吧？
　　事实证明，是的。
　　这里有救生员尤里安，售货员尤里安，快递员尤里安，学生尤里安，老师尤里安，司机尤里安……
　　这座城市所有的人都是尤里安。
　　尤里安凌乱在大街上，与尤里安们擦肩而过。
　　他从来没有和自己的脸这样相处过，也从来没见过自己的脸这么多次，就好像镜子里的实体跑出来了，而且有无数个。
　　自己和自己打招呼，自己和自己对话，自己和自己握手，但不是神经病——海龟汤来了。
　　好在这些“尤里安”都很符合尤里安的行为准则，没有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或者突然脱了衣服在街上乱跑，吃根香蕉变成大猩猩跑到热带雨林荡来荡去什么的——否则尤里安真的会崩溃。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艾德里希，他所捏造的“尤里安”们就是很温柔可爱的，所以每个“尤里安”都很友好很和谐，城市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只不过，不知道艾德里希本人到底在哪。
　　“甜点师尤里安”给尤里安上了一块抹茶慕斯蛋糕，又给他做了一杯饮品，没过一会儿又端上来一块提拉米苏和焦糖布丁……
　　尤里安的桌上渐渐地堆满了。
　　“不用坐这么多，我吃不下……尤里安。”
　　“不好意思，我喜欢做这些，一做就有些停不下来了，不要介意。”“甜点师尤里安”笑着说。
　　店里的风铃响了，“顾客尤里安”们走进来，“甜点师尤里安”继续开始做他的甜品。
　　尤里安看着桌上的蛋糕，突然想到这个场景很眼熟，以前他经常这样一块一块端蛋糕给艾德里希，做这些事情会让他心里很平静，艾德里希便一块一块全部认真吃掉。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知道自己不与任何Alpha匹配的时候吧。艾德里希天天都来安慰他。
　　有的时候尤里安也会失误，把蛋糕做得齁甜，艾德里希吃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然后说很美味。
　　结果尤里安自己尝了一口齁得马上大喝半杯水，并指责艾德里希不客观，Enigma说抱歉他确实觉得尤里安做什么都好吃，尤里安怒指他滤镜太重。于是艾德里希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尤里安那你再做一块吧我下次肯定会客观”……
　　两人笑着闹着，尤里安就忘记匹配度的事情了。
　　回忆到这里，尤里安勾起了嘴角。
　　他仍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艾德里希，但在这个城市到处都是他和艾德里希的过去。
　　至少能让尤里安摸清自己的内心。
　　夜晚城市下起了雨，“尤里安”们纷纷跑到附近的建筑里躲起了雨。
　　“好讨厌下雨啊！”“学生尤里安”抱怨着，“每次下雨心里都闷闷的。真希望不要下雨了。”
　　另一个“尤里安”抖了抖身上的水，说：“没办法，这里每天晚上都会下雨。”
　　这个城市每天晚上都会下雨。
　　轰隆隆的雷声连绵不绝。
　　尤里安站在窗边，暴雨糊住了整扇窗户，使城市的灯火变得模糊不清。
　　这个夜晚没有五彩缤纷的焰火，没有连绵不绝的礼炮声，也没有一起撑伞雨中漫步的尤里安，只有暴雨和电闪雷鸣。
　　“尤里安，你怎么哭了？”
　　“我只是，难过。”
　　这是，艾德里希的黑夜。

　　尤里安在这里呆了三天，体验了一把不需要付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三天，渐渐地也习惯了看到自己穿着制服去上学，然后讲台上的还是自己。
　　从某种角度来说，尤里安在这座城市看到了自己的无限可能。
　　艾德里希别当上校了，考虑一下专职给尤里安做职业规划师。
　　平时看着高冷不爱表达的艾德里希，默默创造了一座只有尤里安的城市。
　　只有尤里安，没有他自己。
　　每个尤里安都认识艾德里希，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艾德里希在哪里。
　　这可不行，尤里安的人生不能没有艾德里希。
　　既然他没办法找到艾德里希，那么就只能让艾德里希主动来找自己了。
　　于是尤里安绑架了“尤里安”，他可不是绑架了一个，他把一整个班级的尤里安都绑架了。
　　足足三十个。
　　问怎么绑架的，从“甜点师尤里安”那里订了一批蛋糕下了点从药店顺来的安眠药，打晕了“教师尤里安”换上他的制服，给学生们分发蛋糕。
　　轻轻松松一网打尽。
　　城市里没有热武器这种容易伤到“尤里安”的东西，好在刀是有的，从“厨师尤里安”案板上顺。
　　绑架案惊动了“警察尤里安”们，他们也没有枪，只能用扩声器问尤里安到底有什么需求。
　　尤里安则把刀架在其中一个学生的脖子上，说：“我没有需求，我太无聊了，打算五分钟杀一个。”
　　“请你不要伤害无辜！他只是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尤里安心情还是很复杂的——自己对自己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尤里安搂着“学生尤里安”的腰，刀锋对着他的脖颈，“学生尤里安”还只是高中生，没见过这种场面，没有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流泪已经很坚强了。
　　“想想现在谁可以救你，呼唤他。”尤里安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还有一分钟。”
　　“谁、谁可以救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警察尤里安”们打算绕到教学楼后面上去，趁尤里安不注意破窗救人。只不过方案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他们被设定了不能流血不能受伤也不能死，所以放不开手脚。
　　于是一分钟到了，尤里安举起刀，刺下去。
　　“艾德救我！！！”稚嫩的哭叫声响彻云霄。
　　尤里安感觉眼前一花，刀落到地上，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面前站着一位高大的金发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和银色的制服，他没有戴覆面罩，但是眼睛绑了一条白色绷带。
　　他帮受到惊吓的“高中生尤里安”解了绑，“高中生尤里安”瞬间就像一只兔子跳着跑走了。
　　“艾德里希。”尤里安叫他。
　　艾德里希没有说话，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他蒙着眼睛，以为这样就看不到尤里安责备的神情。
　　他躲在自己的城市里，但又不舍得真的看不到尤里安，所以处处都是尤里安。
　　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尤里安不想看到自己，所以每一个捏造的尤里安都没有见过艾德里希。
　　现在真正的尤里安来了，艾德里希的城市又下起了雨。
　　刚刚还晴空万里瞬间乌云密布。
　　暴风雨又要来了。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尤里安说，“来到你的世界，来找你。你却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么？艾德。”
　　艾德里希的手在微微颤抖。
　　风吹拂着尤里安的头发，拂过他眼睛，带起一片泪花：“你不愿意见我，可以。等一下我就走了。我只是想来给你一个答案。”
　　他要走，走去哪？
　　他要给我什么答案？
　　艾德里希把自己封闭了太久，现在的思考能力还没破壳，只是本能地感到躁动不安。
　　“我的基因接纳你。因为我……爱你。”尤里安似乎有些紧张，声音在发抖，但还是很坚定地看着艾德里希，“我见过了你爱我的样子，我全盘接受你的爱，包括你的欲望。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答案，艾德里希。”
　　狂风呼啸似乎是一个假象，云层积得不够厚，暴雨没能下下来。
　　艾德里希的城市又若无其事地晴了。
　　“我说完了。走了。”
　　尤里安转身，刚踏出一步，就被抓住了手腕。
　　艾德里希仿佛很久没说话了，声音喑哑，一字一顿地说：“不、要、走。”
　　他艰难地迈动步伐，从封闭的世界中彻底醒来，拥抱自己的爱人。
　　“尤里安，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Enigma的精神海产生波动，他从沉睡中醒来了。
　　晚上艾德里希的城市没有下雨。
　　两人在艾德的家里共进晚餐，还一起就着月色跳舞。
　　一曲结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人吻到了一起。一开始可能只是想亲一下，没想到势态发展太快，吻得难舍难分。
　　等艾德里希稍微有点清醒时，他已经被尤里安柔情蜜意地捆在了椅子上，红色的绳子绑的位置非常微妙，让他觉得胸前被磨得很痒。
　　尤里安坐在他的腿上，往他耳朵里吹气：“艾德，这个世界是你的梦吗？”
　　艾德里希的胸膛起伏很大，他强忍着嗯了一声。
　　尤里安又说：“那你能分清我和你创造的尤里安吗？”
　　“他们，他们已经消失了。”艾德里希凑到尤里安嘴边讨吻，“尤里安，让我亲一亲，让我亲一亲。”
　　Omega却很恶劣地往后仰，手指在他胸前打转：“哦？你知道吗？我这几天看到了不少穿着裙子的，你的梦很过分。”
　　肌肉紧绷，艾德里希被挑逗得眼眶都红了：“抱歉……尤里安，我以后不这样了。”
　　“抱歉就过去了？还没惩罚你呢。”
　　“惩罚……？”
　　艾德里希泪眼朦胧地看着尤里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冷冷地说：“我打算惩罚你……把你的春/梦实践一遍。”
　　他在艾德里希的鼻尖落下一个吻。
　　其实他绑着艾德里希已经是一个惩罚了，艾德里希满脸通红，仰着头呼吸，冰蓝色的眼眸滚下一滴泪珠，他光是想想就已经精神高/潮了。
　　“艾德，在你的梦里我穿的是什么？”
　　“……”
　　“这不就是几根绳子么？”
　　“……”
　　“哦～原来是这样穿。”
　　“……”
　　“艾德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