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灵劫之回梦织玉录》惜尘知雪

20、第20章 灵貘愿-玉石抉

　　星尘如絮，在虚无中流转飘荡。浅云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漫长的梦中挣脱，意识缓缓回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异空间——这里既不是沉梦谷那间温馨的小屋，也不是她先前经历过的任何梦境场景。

　　身下的星尘柔软如云絮，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四周是流动的星光，如同一条条光带在虚无中蜿蜒；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这里……”她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星空间回荡，带着几分迷茫，“是何处？”

　　胸前的梦灵玉传来一阵异常的悸动，那感觉陌生而又熟悉，仿佛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玉石中剧烈跳动。浅云下意识地抚上玉佩，感受到其中梦灵的躁动不安——那些原本温顺流转的光点此刻如同受惊的萤火，明灭不定，在玉璧内横冲直撞，几乎要破玉而出。

　　“这里是岚烟梦境的'间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流光中传来。浅云抬头，看见莫慼的身影在星光中缓缓凝聚。此刻的灵貘族长周身被万千星辉环绕，手中托着一块和梦灵玉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这块玉佩通体墨色，玉中黑雾翻涌，散发着冷冽的幽光。

　　“莫族长？”浅云微微蹙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岚烟的梦境？”

　　莫慼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梦灵玉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始终以为自己在沉梦谷醒来，是不是？”他的声音带着深意，仿佛在揭开一个埋藏许久的秘密，“让我告诉你一个真相——你从未真正到达过沉梦谷。”

　　浅云怔住了，脑海中闪过在沉梦谷醒来后的每一个细节：“可是我分明在沉梦谷的小屋中醒来，见到了你和莫厯，还有那些灵貘族人……”

　　"那只是岚烟仙君为你编织的一个梦境。"莫慼轻轻挥手，魇灵玉中显现出真相的景象，"就在岚烟仙君为你挡下回梦阵反噬的那一刻，他的潜意识为了保护你，将你的神魂纳入了自己的梦境。你所经历的'沉梦谷'，你所见到的我和莫厯，都是他梦境中的投影。"

　　景象中清晰地显示出真相：重伤的浅云被岚烟最后的仙力包裹，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的眉心。而在岚烟的梦境深处，一个与沉梦谷一模一样的世界正在形成。

　　"可是...为什么是沉梦谷？"浅云声音颤抖。

　　"因为沉梦谷是岚烟仙君记忆中最安全的地方。"莫慼解释道，"在他镇守回梦阵的岁月里，经常来沉梦谷与灵貘一族商议梦境平衡之事。这里对他而言，代表着安宁与信任。"

　　浅云回想起初到沉梦谷的每个细节——莫厯过分完美的照顾，莫慼若即若离的态度，还有那些总是恰到好处的解释。原来这一切都是岚烟的潜意识在引导她。

　　"那梦灵玉......"

　　莫慼指向浅云胸前的玉佩，"是岚烟仙君通过回梦阵与梦灵玉产生共鸣，正是这份共鸣，让你能够收集那些散落在他梦境各处的梦灵。"

　　浅云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所以，我其实一直在岚烟的梦境中游走？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帮助修复他的梦境？"

　　"没错。"莫慼点头，"每一次你收集梦灵，都是在修复岚烟仙君受损的梦境本源。每一次你对抗噩梦，都是在帮助他稳定意识。"

　　"莫族长，那你手中的是......"浅云有些警惕地看向莫慼手中与梦灵玉几乎一模一样的墨玉。

　　"此乃魇灵玉。"莫慼轻抚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与梦灵玉同源而生，承载着灵貘一族千年来的使命与重负。"

　　随着他的话语，魇灵玉中涌出淡淡的黑雾。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黑雾并不狰狞，反而带着某种秩序的韵律，如同精心编排的乐章，在梦境中缓缓流淌。黑雾所过之处，梦境的震动似乎稍稍平缓，那些狂乱的色彩也开始恢复秩序。

　　"那间隙又是什么？"

　　"是梦境与梦境之间的夹缝。"莫慼环视四周，"当岚烟的梦境开始重组时，这些间隙就会显现。你现在看到的，是他梦境最真实的状态。"

　　浅云这才注意到，四周流动的星光中，隐约可见熟悉的景象——桃林的花瓣、纸鸢的残影、月墟的断垣，还有瀛洲的迷雾。所有这些她经历过的梦境碎片，都在这里漂浮、重组。

　　"所以，我始终都在岚烟的梦里？"浅云疑惑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莫慼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回响，"从你被岚烟仙君救下的那一刻起，你的意识就被他纳入了自己的梦境。你所经历的沉梦谷，你所见的我和莫厯，都是他为你编织的保护壳。"

　　浅云抚摸着梦灵玉，感受着其中熟悉的共鸣："那现在..."

　　"现在保护壳正在瓦解。"莫慼指向四周越来越清晰的梦境碎片，"因为岚烟的梦境正在恢复平衡，你开始能够看到梦境的真实面貌。"

　　他手中的魇灵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灵貘一族与岚烟仙君之间的真相。"

　　"具须大神天生盲眼，她的内心纯净无比，创造的梦境本源，是完美无瑕的。"莫慼的声音带着敬畏，"那是最纯净的梦之源泉，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魇灵玉中显现出远古景象：盲眼的梦神在虚空中编织着梦境，每一个梦境都如同晶莹的水晶，折射着纯粹的光芒。

　　"但梦境并非孤立存在。"莫慼的语气转为沉重，"人间疾苦、众生执念、爱恨情仇...所有这些现实中的杂念，都会渗入梦境，污染原本纯净的梦之本源。"

　　景象变幻，显示出被污染的梦境：美好的梦境中混入了恐惧的阴影，欢笑的记忆里掺杂了悲伤的回响。

　　"这些后天形成的噩梦，若不加以净化，就会不断累积，最终失去控制，导致整个梦境体系的崩溃。"莫慼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他手中的魇灵玉微微发光，"女娲赋予我们的使命，是净化失控的噩梦，引导梦境回归平衡。这就是灵貘一族存在的意义——我们不是噩梦的编织者，而是净化噩梦，是梦境的净化者。"

　　浅云若有所悟："所以伯奇的失控..."

　　"正是因为人类误解了我们的使命！"莫慼的声音中带着千年的痛楚，"他们将噩梦的出现归咎于我们，却不知噩梦正是来自于人类自身的执念。而我们灵貘一族是在净化这些外来的污染。他们猎杀净化噩梦的灵貘，用我们的皮毛制作所谓的'御梦之物'..."

　　魇灵玉中的黑雾剧烈翻涌，显露出一幕幕尘封的记忆——灵貘族人在月光下净化着失控的噩梦，将那些狰狞的梦魇转化为温和的警示；人类却将这些净化仪式误解为制造噩梦的邪术。继而是灵貘族人被人类追杀剥皮的惨状，那些临死前还在努力净化失控噩梦的身影，让浅云心痛不已。

　　"族群凋零，我们被迫隐居沉梦谷，无法履行净化使命。那些失控的噩梦能量不断累积，眼睁睁看着梦境因失衡而开始崩溃，没想到最终侵蚀了伯奇。"莫慼的声音充满悲悯，"它本是食梦兽，却在无尽的噩梦侵蚀中迷失了本性。"

　　浅云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那魇灵玉中封存的是..."

　　"是这些年来我们净化后暂时储存的噩梦能量。"莫慼轻抚魇灵玉，"它们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以更温和的方式回归梦境循环。"

　　浅云急切地上前一步，却被一道温和的力量阻挡："你要做什么？"

　　"现在，是时候完成最后的净化了。"莫慼的声音坚定而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个既定的命运，"以灵貘血脉为引，将魇灵玉中净化后的噩梦能量释放，让梦境重归完整的循环。"

　　就在这时，岚烟的声音从梦境深处传来："且慢！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岚烟的身影在星光中显现，虽然依旧透明，但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梦灵玉与魇灵玉本是一体，如同阴阳相生。浅云，用瑶草之力，引导梦灵玉与魇灵玉相融。"岚烟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这样不仅能释放净化后的能量，还能建立永久的平衡。"

　　浅云福至心灵，立即将手按在梦灵玉上。瑶草梦灵感受到她的心意，绽放出柔和的翠绿光芒，这光芒如同温柔的双手，轻轻抚过魇灵玉中封存的噩梦能量。

　　令人惊叹的变化发生了。梦灵玉中的美好梦境与魇灵玉中那些被净化的噩梦能量在瑶草的引导下，化作滋养梦境的养分，如同冬雪融化滋润春土。它们不再是与美梦对立的存在，而是成为了梦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让欢乐更显珍贵，让希望更加明亮。

　　"原来如此..."莫慼望着这景象，眼中泛起释然的泪光，"女娲娘娘早已留下解决之道，只是我们一直未能领悟。她赐予瑶草，不是为了消灭噩梦，而是为了引导噩梦与美梦和谐共处。我们一直误解了净化的真谛。不是消除，而是转化；不是对抗，而是融合。"

　　在两枚玉佩完全融合的瞬间，整个梦境间隙爆发出柔和平静的光芒。浅云能感觉到，岚烟的梦境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更加完整，更加真实。

　　莫慼感受到灵貘一族世代相传的痛苦记忆，在这一刻化作了滋养梦境的力量。他伸手轻触额间，那里曾经代表着灵貘一族宿命的印记，如今化作一道柔和的光纹。

　　"使命......终于完成了。"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千年重负终于卸下的释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梦墟玉？”他注视着融合之后的玉佩："魇灵玉与梦灵玉的融合，代表着岚烟仙君的梦境即将恢复完全的平衡。只差最后一步——你需要进入他意识的最深处，直面那个守护着他最后意识的'心魔'。"

　　"心魔？"

　　"每个修行者在面临生死危机时，都会在意识深处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心魔。"莫慼的声音变得凝重，"岚烟仙君的心魔，很可能就是对你安危的执念。正是这份执念，让他宁愿永远沉睡，也要确保你在他的梦境中安全。"

　　浅云终于完全明白了。从始至终，她都在岚烟用生命为她构筑的梦境庇护所中。而现在，是时候由她来打破这个庇护所，将那个为她付出一切的人唤醒。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的目光无比坚定。

　　莫慼指向已经完全融合的玉佩："用它打开通往岚烟意识核心的道路。但记住，你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那个因为救你而陷入永恒沉眠的岚烟。"

　　在梦境的边缘，那只由伯奇化作的伯劳鸟正经历着蜕变。

　　它栖息在一株新生的梦树之巅，这棵树的枝叶一半绽放着明亮的花朵，一半凝结着深邃的果实。伯劳鸟的羽毛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洁白如雪。

　　它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那声音在梦境中回荡，所到之处，躁动的噩梦能量渐渐平复。它用喙梳理着羽毛，每一根羽毛落下时都会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梦境的土壤。

　　这只小小的伯劳鸟正在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梦境守护者。它不再吞噬噩梦，而是引导它们；不再散播恐惧，而是教授智慧。在它的鸣叫声中，噩梦与美梦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与此同时，在梦境的另一端，莫厯的灵貘血脉突然发出温暖的共鸣。一道柔和的光路在她脚下展开，通向梦境的最深处。

　　她沿着光路前行，穿越了无数正在重组的梦境碎片。那些碎片如同万花筒般旋转，每一片都映照出灵貘一族的历史。她看见先祖们在月光下跳着古老的祭祀之舞，看见族人们在梦境花园中培育着各种奇异的梦之花。

　　在梦境深处，莫厯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秘境。这里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花园，园中盛开着晶莹剔透的花朵。每一朵花都在绽放的瞬间化作一个微小的梦境，有的明亮如星，有的深邃如夜。在花园中央，一株特别的花朵正在缓缓绽放，它的花瓣上流转着灵貘一族特有的纹路。

　　当她触碰到那朵花时，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了灵貘一族最初的愿望——守护。守护梦境的平衡，守护众生的安眠，守护这份女娲赐予的神圣使命。

　　“是灵貘愿。”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灵貘愿一直都在，它就藏在每一个灵貘族人的血脉深处，等待着被重新唤醒。

　　"哥哥，"她轻声自语，"我找到了..."

　　当莫厯带着"灵貘愿"回到梦境间隙时，看到了全新的景象。

　　灵貘族人的身影在星光中浮现，每一位族人的额间都闪烁着柔和的光纹。他们手牵着手，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净梦之责，守梦之愿
　　光暗相生，此为天道
　　千年守望，今朝得解
　　愿梦长安，愿众常宁"

　　浅云接过莫厯递来的"灵貘愿"梦灵，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深厚祝福。她知道，最后的抉择时刻即将来临。

　　这一次，她不再迷茫。因为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将与岚烟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