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熊熊燃烧的□□教主

17、第 17 章

　　17

　　原来的文书官岗位并未随着你的苏醒而让你重新入职，于是大多数时间你都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翻阅海因里希给你开放了权限的那部分与S-08相关的数据库。

　　你对S-08这个试图将孤独个体生维至集体的执着意识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它的集体意识对你来说没有太大的意思，而它的形态——那暗红色的、有着脉动的、黏糊糊的菌毯也不符合你的审美。

　　但08战区这位谨慎的掌权者，他对秩序和掌控的需求永无止尽，他下达的指令清晰而有效，你的手链上关于通往S-08裂缝方向的全部通道权限都被他临时冻结，甚至涉及前沿侦察的任务简报都对你的访问ID设置了过滤。

　　杜绝了任何可能出幺蛾子的路径，他就像收藏一件珍贵展品一般，将你暂时收入了一个广阔而舒适的展柜里，边界明确的将你豢养在他的监控范围之中。

　　不过这不重要。
　　你的视线扫向手腕间的链子，眼底的笑意宛如罐子破口处肆意涌出的水。

　　宝石细链传来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警报的特定频率震动，这是海因里希设定用于非紧急事务提示的方式。

　　同一时间，你面前的数据屏浮出简短的信息：

　　【侦察小队C12于观测点Zero外围，记录到菌毯活性异常波动。波动模式与数据库记录均不匹配。初步判断非自然扩张。正在进一步分析。——来源：指挥部内部简报（加密层级：高）】

　　简短的信息，没有询问，没有指令，没有任何批注，这只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信息同步。

　　看。
　　甚至不需要你走出展柜，也不需要你主动索取，那颗性感的大脑会自动的将外界风浪产生的细微涟漪井井有条的分类，并精准的将相关的信息源源不断的推送到你手边，供你把玩。

　　电子笔在手指间灵巧的转动，你闲适的往后靠去，姿态从容的拨弄着数据屏上显示的内容——那是一些跟S-08裂缝毫无关系的内容，而海因里希发过来的需要你完成的清单早已被你缩小在角落里。

　　旧世纪星图符号学和宫廷纹章学的孤本就在手边，你看着通讯官记录的几次来自艾丝特拉夫人的通讯请求，在片刻思考后，你向通讯中心发送了一条权限申请。

　　申请在三十秒内得到批准，批注毫无疑问来自参谋长办公室。

　　【时长控制，监控记录】

　　你看着这个简短的批注，轻笑着将手肘支在桌面。

　　唇畔甜蜜的弧度让你看起来像是一朵春日枝头的花，尖刺与花香都大方的在舒展中摇曳生姿的显露出来，腕间那条手链流淌着极其细微的，与你的愉悦共振般的幽光。

　　通讯很快接通。

　　全息投影并未开启，你们保持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避免留下任何可能被解读的图像信息。

　　“下午好，亲爱的塞西莉亚。”

　　“希望08战区的气候没有为你带来不适。听说那边的风沙总是有些恼人。”

　　“日安，夫人。”你听见艾丝特拉夫人的声音，经过加密信道的处理后依旧带着那份旧贵族式精心修饰的矜持，但你能听出来其中一丝真实的暖意，这个发现让你的声音愈加绵软甜蜜，“这里的风沙确实有些粗粝，比不上中心区柔和的春风，但好在足够安静，适合休养。”

　　简单的休养二字轻巧的解释了之前的失联，也堵住了任何可能过于深入的探询。

　　“安静是难得的奢侈品，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年轻人而言。”艾丝特拉夫人轻声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年长者特有的感慨和纵容，“我寄去的那些书，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静养。”

　　“它们是我的枕边密友，夫人。”原本斜靠在椅座上的窈窕身形稍稍坐直，卷曲的长发垂落在手臂上显出柔美的弧度，你的嗓音轻缓的，不疾不徐的像在薄雾里，闲适的信手拨弄湖水一般，“它们陪我度过休养的寂静，让时间不曾荒废在风沙里。”

　　“能取悦你是它们的荣幸。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艾丝特拉夫人带着一点儿找到知音的愉悦，她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里，将话题随意的从书本引向现实，“说起来，中心区的风近日也有些小小的躁动。”

　　中心区的政治风向被她用分享下午茶点心一般的语气，轻巧地推到了你的面前。

　　“议会环境委员会那份新材料准入标准的修订草案，似乎遇到了一些..技术上的瓶颈。某些新兴家族推动得过于急切，反而暴露了根基的浅薄。”

　　这个信息验证了之前在日光厅中，你对艾丝特拉夫人核心产业面临潜在威胁的判断，也表明她正在与你分享权力核心层的动态。

　　“急于求成的园丁往往会让幼苗染上难以承受的尘埃，真正的荣光需要时间的沉淀。”温文有礼的阴谋家弯了弯眼睛，有些遗憾的说道，“但显然他们还未明白这个道理。”

　　“你的见解总是如此独到，亲爱的。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常驻中心区，这里的舞台..”艾丝特拉夫人愈加柔和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风云变幻，远比08战区那片前线要精彩得多。”

　　这是一次含蓄的邀请与试探。

　　你的目光掠过数据屏角落那条关于菌毯异常波动的简报，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彷佛有了细碎的微光，你的语气温和得像是闲暇谈话，慢慢悠悠的，“夫人，也许除了时间的沉淀之外，不朽的荣光还需要一些..恰到好处的、来自粗粝风沙下的养分。”

　　通讯那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敏锐的政治家立刻意识到这绝非闲谈一提。她的脑中迅速的开始将近期得到的与08战区有关的机密信息相互关联——比如，中央塔近期打算入驻中央塔08号分塔。

　　为什么？
　　08战区出现什么值得中央塔关注，乃至需要入驻的变动？

　　“有趣的猜测。”艾丝特拉夫人那贵族式平稳的声音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看来，08战区的风沙之下，隐藏着更为惊人的..景致。”

　　“景致兴许相当惊人。”你轻轻的将球抛回那位优雅的贵族夫人手中，“但您知道的，越是惊人的景致便越需要稳固的观景台才能得以欣赏。”

　　“冯·卡尔登家的观景台，向来以稳固和视野开阔著称。”

　　贵族夫人这次的回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来源于古老的家族底气。

　　通话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结束，你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艾丝特拉夫人也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要求，但一条新的隐形纽带已经建立——

　　她得到了一个极具价值的暗示（08战区存在某种引发中央塔高度关注的重大变量），而08战区则在中心区顶级权力圈层中，预定了一份强大的支持。

　　几乎是通讯刚刚结束，一条与之相关的加密日志生成在海因里希的终端上，在无声的闪烁了一下后被归入一个名为【外部联络-潜在机遇/风险】的动态评估队列。

　　海因里希没有立刻点开详细内容，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发送者标识和概要，大脑中便同步调取了与艾丝特拉·冯·卡尔登夫人相关的所有过往通讯记录、政治立场分析以及资源交互历史。

　　风险评估：中高。
　　潜在收益：极高（政治庇护、资源倾斜、信息渠道）。
　　关联变量：中央塔、记忆方舟、S-08异常波动。
　　行动建议：维持当前信息共享层级，观察冯·卡尔登派系后续动向，预留谈判空间。

　　他的视线在‘预留谈判空间’上停留了半秒，指尖轻轻在虚拟键盘上敲击，为这条日志添加了一个内部备注：【暂定合作倾向：积极。主导权：08战区。】

　　他不需要询问塞西莉亚与艾丝特拉夫人具体谈了什么，那条自动生成的通讯记录摘要已经足够了。

　　多年的相处共事让他十分清楚短短的几行摘要里藏着什么——她在拿一个还没影的事儿去跟中心区的政治圈接触，她在用一个模糊但极具吸引力的惊人景致作为诱饵，为08战区预定了一个顶级政治盟友的观景台。

　　海因里希没有任何的质疑或追问，他不需要塞西莉亚的非书面报告，甚至不需要去探询关于这个所谓的景致是否真实存在。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平静地接受她带来的所有超出常规的预定，并将其纳入自己庞大的风险评估体系进行全面的评估。

　　一旦评估通过，那么即使旧有的秩序无法容纳天灾席卷带来的新变量，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扩展秩序框架本身，以确保当天灾带来的景致完整呈现时，他的08战区会是唯一的售票处，且..票价由他来定。

　　而在这一切到来之前，他的武器不容有丝毫损毁。

　　“塞西莉亚。”

　　海因里希的目光从那份日志上挪开，精准的看向右侧墙壁的数据列阵，嵌入了新协议的宝石细链正不知疲倦的实时回传着数据。

　　“你需要摄入食物。过来，现在。”

　　你正准备伸向另一份关于S-02能量频谱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垂下眼望向腕间的宝石，手链上那抹代表‘指令待执行’的幽蓝光芒还在闪烁，带着海因里希式的、不容商榷的坚决。

　　“看来您的时钟，总是比我的身体更准时一些。”

　　你冲着手链露出甜蜜的假笑，眉眼像是一弯漂亮的新月，声音绵软蓬松，像是猫尾漫不经心的扫过紧绷的弓弦，“好吧，我恰好也想念您了。”

　　海因里希不再接话，只有休息室里通往参谋长办公室的专用通道无声的开启，沉默的催促着。

　　在确认塞西莉亚从数据库中脱身，并开始向着自己移动后，海因里希的目光重新落在他面前的主屏幕，他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内部通讯界面，接通了后勤部门的专线。

　　“后勤处。”线路那头传来干练的回应。

　　“送两份标准餐食到参谋长办公室。”海因里希的声音像是沉静平稳的湖面，没有丝毫的波澜，“其中一份，搭配松饼和温牛奶。”

　　“收到。标准餐食两份，备注：一份附加松饼与温牛奶。预计送达时间：七分钟。”

　　后勤官在复述确认无误后切断了通讯。

　　海因里希的视线瞥了眼那些代表塞西莉亚的数据。

　　他当然清楚高浓缩能量营养剂无疑更高效，吸收更快，也能精确计算卡路里和营养素，且一天只需要一管几乎不占用多少时间。

　　但..

　　在从他二十三岁塞西莉亚醒来后，一直到现在的绝大多数时间里，不管是以前的指挥官还是现在的海因里希几乎都没有选择过能量剂，哪怕他们自己有时候忙起来喝两管能量剂，也会给塞西莉亚点上食物。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让塞西莉亚品尝人类的食物，遵循人类的作息，像一个人一样。

　　这种一日三餐的烟火气，日升月落的规律，这些平凡到会被忽略的仪式是一种人类的本能，他们以此链接着塞西莉亚与人类之间脆弱的纽带。

　　他们用睡眠、进食这样基本的生理活动来浸润她，为她锚定一丝人性的重量，建立并加强她与人类身份之间的关联。

　　他们用面包香气、牛奶温度和固定作息时间构筑了微小的人间秩序，为她编织了一个名为‘塞西莉亚’的梦境，并试图让她沉溺在这个由人类指挥官赋予的身份躯壳之中。

　　海因里希十分清楚，这种浸润只能停留在最表层的生理反射层面，一旦他疏忽于维护，对方便会理直气壮的将一切人类规则都绕过，包括她自我的存续。

　　她将自己当做一柄武器。
　　但他需要她认同自身为人，需要她的行为更具有可预测性，他需要她以人的方式存在在他的秩序之中，因为预测一个人要比单纯的一柄兵器更稳定高效。

　　前指挥官将她视为爱人与人间最优解，于是对她倾注了全部的情感为沉重船锚，竭力的将她锚定在人间，以一个人类的身份。

　　海因里希无法复刻那种炽热的情感，他在前任指挥官离开后，他捧起这柄武器，伪造《关于特殊战略资产“塞西莉亚”的维护、约束及处置协议》。

　　他在协议中用极致的秩序强行为她规划了详细的各种事项，并以强烈的、不容质疑的个人意志将这样的协议推行了下去。

　　海因里希需要她作为塞西莉亚存在。
　　他要她在他的秩序圣殿中是活生生的塞西莉亚，他要她作为一个具体的、会挑剔食物的、会让人操心的个体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件武器。

　　海因里希的视线重新回到光屏上的军务，但一部分注意力已如同后台程序般悄然启动，开始无声地计算着时间，预估着那个正从数据库深处向他移动的身影抵达的精确时刻。

　　他需要确保她抵达时，牛奶的温度恰好降至最适合入口的程度。

　　这是他那套复杂精细的维护程序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