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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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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过人群,云舒方瞧见里头的情景。
为首的闹事之人五大三粗,甚是凶恶,酒馆门口正中央,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放在地上。
她刚一露头,陆明浅便看到了她,面色一变,连忙将人拽了过去,唯恐这些人伤了她。
“你怎么来了?”
云舒一顿,“不是你让人去喊我的?”
“这种事情我喊你做什么,岂非是陪我在这里一道被围着?”
倒也是,云舒垂了垂眸子,看了眼那些面目狰狞好似要将陆明浅生吞活剥了的人,轻声道:“许是谁知道你我关系好,又知晓我与大表哥之间的关系,见酒馆出事,这才派人前去喊我的。”
两人交谈的间隙,翠娘已经在外头和那一家人吵了起来。
前些年她虽有丈夫,但日子过的水深火热的,一个人带着女儿卖豆腐,虽看着柔弱,却也将性子完全的磨练了出来。
后来杨家出事她成了寡妇,面对那些背地里的指指点点更是要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欺负。
于是又练出了一副好嘴皮子。
眼下她正跟那些人对峙着。
云舒将陆明浅往旁边拽了拽,询问道:“二房那边在做什么?”
见她这神情,陆明浅眯了眯眼,“你怀疑是二房的人?不该吧,我二叔如今还在狱中没出来,二婶这边光是两个不停惹事的儿子都已经顾不过来了,还能有功夫让人来我这找麻烦?”
陆明浅瞟了眼外头,冷笑一声,“这么多人,必然需要花不少钱,她哪来的银子。”
云舒脑子哪有她的好用,三两句被她说服,连忙将自己刚刚在外面看到二夫人鬼鬼祟祟的事情说出,“我让人去抓了,一会儿先把人偷偷带去后院,你问问看。”
她又琢磨了会儿,“她确实不一定有钱,但你酒馆生意眼下越来越好,眼红的人必然少不了,如今城中出了案子,表哥也分不出身来,兴许是有人特地给了她钱命她寻人来闹事呢。”
有道理。
陆明浅刚点头,外头吵嚷声便更厉害了些,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往外面走去。
酒馆掌柜的怒不可遏正翘着胡子和门口之人吵着。
见陆明浅出来,平复了片刻,匆匆过来,语气还带着愤怒,“这些人就是趁机来敲诈的,非说他儿子是喝了咱们家的酒喝死的,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眼下酒馆外头围着的已经不只是闹事的人,看热闹的百姓更是不少。
掌柜的虽气恼,但眼下也不得不为酒馆考虑,“那人说的价格不高,倒也不算是狮子大开口,咱们要不要先把这些人弄走再说,否则这尸体在门口放着,也实在是不吉利啊。”
“不可。”陆明浅轻嗤一声,“这么大阵仗前来闹事,开口却要那么点银子,可见这些人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银子来的。”
“要么便是心虚,想着要的不多,咱们抓紧时间给了,他们也好赶紧离开,免得露出破绽。”
云舒虽有些害怕,却也还是壮着胆子朝那放着尸体的位置看了眼。
白布盖着,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她与陆明浅嘀咕两句,陆明浅抬步上前。
死者名唤陈四,死者父亲名唤陈光。
父子两人皆是酒鬼,平日里也时常会来陆家酒馆打酒,喝的最多的,便是价格实惠,味道更是极佳的清风露。
因还算是熟人,前不久陆明浅新酿出来春里酩时,还特地盛了两碗给这父子二人品尝。
眼下陆明浅审视着那老夫妻二人,见这两人头都不敢抬起,便知其中必然有旁的缘由。
面色不禁沉了沉,“我这陆家酒馆里的酒整个扬州城里的人都在喝,如今连外地的酒楼都前来采购,可见酒并无问题,陈四饮酒过度离去,我也很难过,陈伯,你将人抬到我这里来闹,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陈光抬起头来,一副弱者的姿态,老泪纵横。
“我也是没办法,你说我们这老两口这把年纪了,就小四这一个孩子,眼下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们怎么活?”
说着说着陈光胸中的怒火也燃了起来,“他可不是因为饮酒过度,而是因为昨日从你这打酒时,你们酒馆里的伙计给他盛了碗樱桃酒让他品尝,他打完酒回去我瞧着他就昏昏沉沉的不对劲,如今看来,你那樱桃酒肯定有问题。”
“胡说八道——”
陆明浅还要反驳,那陈四的母亲却骤然哭嚎起来。
“儿啊,你这一走让娘可怎么活啊!”
“这陆家酒馆里的酒喝死了人,却不承认,娘不能给你讨回公道,你干脆把娘一起带上,娘陪你一起走。”
站在她身后的一群人更是跟着附和,“要我说,这陆家酒馆当年之所以能在扬州开下去,全是因为陆老爷,眼下陆老爷一走,陆家酒馆是注定要垮了的。”
“对啊,这一个女娃娃出来抛头露面的本就不该,这不,出事了吧。”
“要我看这酒馆当初还不如交给那陆家二房呢,虽说二房的人是浑了些,但说到底人家有两个儿子呢,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有了酒馆,二房那两个混小子指不定就不在外头乱混,回去老老实实的经营生意去了。”
这话听的云舒是目瞪口呆。
什么鬼话!
陆明浅整日泡在酒馆里头,又苦心经营将酒馆壮大,甚至将陆家酒馆的酒销往了外地,这般努力,获得的成果也显而易见。
结果如今竟拿她和二房那两个贪财好色整日泡在青楼赌场的纨绔相比?
还经营生意,狗屁!
这酒馆要是真到了二房的人手里,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关门。
她气的眼冒金星,但陆明浅却好似并不生气,这样的言论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那些人谈论到她陆明浅时,便是称赞起其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后头也大多会跟上一句只可惜是个女子。
可惜什么?
她倒是全然不觉得可惜,那些人看不上她女子的身份,生意场上还不是败在她脚下。
云舒气恼之际,余光瞟到那白布下垂着的一只手上,乍一看实在是有些可怖,但她却拧起了眉。
往前一步,“多说无益,酒有没有问题你我说了都不算,不如这样,这尸体左右你们也抬过来了,我这就派人去报官,干脆直接把仵作请来,瞧瞧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如何?”
话音刚落下,便见陈四的爹娘对视一眼变了脸色。
“我儿子都已经死了,还验什么尸?今日一早众和堂的郎中就去看了,亲口说的人已经没了,这难不成还能作假?”
云舒摆了摆手,“这人死能不能作假暂时不说,但这死因却是不好论证的,报了官差,请了仵作,若当真是酒的问题,我们自然也不会不认账。”
眼看一听报官闹事的人就急了,陆明浅也意识到了不对,有些疑惑,“你觉得陈四不是喝酒喝死的?”
喝酒过量致死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例子,是以陆明浅并未怀疑。
云舒摇了摇头,“你看那尸体的指尖。”
陆明浅细细看去,但距离有些远,只瞧见露在外面的那只手看上去似乎有些皱,指甲缝里更是有些看上去黑乎乎的污渍一样的东西。
“我刚刚看了许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本还只是有些怀疑,但如今看来这些人害怕报官,不肯让仵作前来验尸,死因八成并不是因为醉酒。”
云舒朝着那边微微抬了抬下颌,“你看那指甲缝里,像不像青苔?”
她不说陆明浅只当是泥土类的污渍,但这一点破,倒还真有些像青苔。
陆明浅面容一板,朝掌柜的沉声吩咐道:“不必与他们多言,你去报官。”
“是。”
陈四爹娘白了脸,这两人原本看着就有些心虚,如今更是成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闻言战战兢兢的护在陈四的尸体面前,“不能验尸,人死为大,我儿子死的惨,哪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这么多人围着看。”
五大三粗的打手也反应了过来,迅速抬起尸体便要离开。
酒馆的伙计不愿意,拦着不让走。
这些人是当初陆老爷还在时便在酒馆里做工的,陆老爷待他们不薄,陆老爷去世后,酒馆被二房的人夺走的半年中这些人被赶走了大半,是陆明浅又将他们请回来的。
是以对酒馆和陆明浅,这些人十分忠心。
看热闹的人也不少,所以陈四爹娘被围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掉。
掌柜的刚离开,这边的吵闹便已经引起了巡街官差的注意。
为首的是周凌川和一个前世云舒曾在谢府见过的年轻男子。
瞧清这人的模样,她面上难得露出些惊讶。
这男子好像是谢家嫡女谢清婉的前世夫君。
她记得当年谢清婉因要和此人成亲,还在家中大闹一通,谢太师起初坚决不允,后来似乎还是谢砚相劝,二人才终成眷属。
齐言礼抬眸与她对视上,微微颔首。
上回去衙门找谢砚时他曾遇到过云舒,只是那时她正急着要和丫鬟出门,所以并未注意到他。
但对于让谢砚铁树开花的姑娘,齐言礼确实有几分好奇,难免注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