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半糖美人鱼

12、失守

　　到了医院，李寒星不顾一切往里冲，门口地上很滑,她一不注意，摔了一跤。顾不得疼和丢脸，一下站起来，跑到护士站，“护士小姐，今天早上车祸送进来的□□在哪个病房？”
　　护士的态度不温不火的，“急什么，等我查一下。”
　　李寒星感觉等了一个小时一般，那个护士说：“□□是吧，早上七点二十三分送进来的。现在还在手术室。”
　　李寒星一下子就觉得站不稳了，拿出手机给爸爸现在的老婆打电话，“阿姨，你们在哪里？我到医院了，过去找你们。”

　　奔到阿姨那里，她和公交公司里的人正在说着什么，看到李寒星赶紧说：“你总算来了，刚才医生出来说了下情况，不是很好。寒星你别急，听我说。是脚的问题，当时就卡在里面了，小腿往下一塌糊涂啊。医生说……医生说，只能尽力了。”
　　阿姨说着就开始掉眼泪。李寒星听着整个人都木掉了，旁边公司的领导说：“小林，你先不要急。我觉得没有那个医生说得那么严重。我看他的意思就是时候准备点红包了。尽力么，就看你准备的红包有多厚了。”
　　林阿姨抓住那个领导的手臂，“黄队长，我求求你，我们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他就那点工资，我下岗这么多年一直做着临时工。我准备不出红包的啊，你们单位要帮帮我们啊。老李平时工作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黄队长，我求求你了。”

　　林阿姨作势就要跪下了，黄队长赶紧拉住她，对李寒星说：“快点拉住你阿姨，不要这样。”
　　没想到李寒星一下也跪下了，“黄叔叔，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黄队长拉了这个拉不住那个，“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尽添乱呢。”
　　李寒星其实更想给他磕几个头，只要黄队长能从公司申请到钱救她爸爸。
　　黄队长一看这个情况实在无力了，撒手说：“你们都站起来，我给你们分析一下，这个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的。”

　　李寒星和林阿姨相互看了看，毕竟是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道上，影响很大不说，连护士都要到这里来赶人了。
　　他们一起走过去坐在长椅上，林阿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老黄，我们认识也那么多年了。老李是多本分卖力的人你也知道，除夕叫他顶班，他年夜饭不吃多跑两圈。真的是我们老李人老实，换了别人谁肯吃这个亏。”
　　黄队长摆摆手，“小林，你不要说了。老李在我们这队是怎样的人，我认识他快二十年了我会不知道吗？但是这件事情站在公司的角度，不是这么简单的。出了事故应该怎么处理，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别的不说，花的费用起码都要实打实的凭□□去报销。这个红包你说怎么开□□？没办法的啊，你也要体谅我。”

　　林阿姨听了说不出话，刚刚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李寒星也很想哭，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不能慌神，不然事情就没法解决了。
　　李寒星问：“黄叔叔，那你说红包包多少比较合适？”
　　黄队长想了想，“这里是甲等的医院，急诊外科，一两万是起码的。”
　　林阿姨哭喊着，“不是小数目啊，老黄，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的，我儿子在念初三，马上要中考，补习什么的到处要用钱。老李这个情况，公司是全报销还是报百分之多少，我刚刚问你，你说还要看事故最后责任怎么算。我心里一点都没有底啊。”
　　李寒星越听越害怕，她看着林阿姨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恨过林阿姨，当然，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离婚了，父亲和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她妈妈失去了丈夫，她失去了爸爸。这些年他们确实经济上并不宽裕，有的时候她扭曲地想，这就是你拆散别人家庭的报应。但是现在她看着林阿姨哭得稀里哗啦，有说不出的难过。
　　黄叔叔叹了口气说：“站在公司的角度，我确实只能这么说。不过以朋友的立场来说，老李现在这样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我手头上也不能算特别宽裕，这样，我借五千块给你，应应急。”
　　林阿姨连连摆手，“老黄这样不行，这样不行，你儿子马上要结婚，你自己也到处要花钱。”
　　“好了，好了，小林，你不要说了，我等会给你拿过来，我都说了给你应急的。”

　　李寒星在旁边插嘴，“可是还是不够啊，红包是不是应该现在就送，不然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林阿姨轻轻地说：“我现在家里可以拿出两千块。”
　　李寒星说：“我找我妈妈想想办法吧。”
　　林阿姨看着她不说话，很久叹了口气。李寒星站起身走到旁边打电话，“妈，爸爸的车祸有点严重，现在还在做手术，我们这边在想给医生送个红包。但是爸爸那边的经济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想你能不能借点钱？妈，算我跟你借。”
　　她妈妈沉默了很久，说：“你回来拿。”

　　李寒星又叫小张送她回家，坐在车上，她忍了半天的眼泪突然忍不住了，低着头无声地哭泣。
　　小张一直装做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只是她后来越来越激动，双肩抖得厉害，小张在等红灯的间隙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李寒星觉得很丢脸，低低地说：“谢谢。”
　　小张看她哭得伤心，小心翼翼地问：“李小姐，我要是问你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你一早赶到医院，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李寒星憋了一上午的情绪正找着一个发泄的地方，“我爸爸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抢救。”

　　小张吃惊地转过身，“李小姐，这么大的事情啊，严不严重？”
　　李寒星摇着头，“还不知道，医生说会尽力去就，我们现在在凑钱给他送红包。”
　　小张不再问下去，一路无话送李寒星回去。
　　李寒星回到家里，她妈妈把钱已经装在信封里。“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就是点钱的事情，有这么为难吗？”
　　“妈！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讲风凉话。”李寒星听出来妈妈话的背后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她妈妈转身往卧室走，“要是她真的有本事，也不用这个时候让你来我这里拿钱。”

　　李寒星无力在这个时候跟她妈妈争，她拿着钱往外走，才进电梯，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是俞皓天那个她一直没存的号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不想记，但是每次一看到就认出来了。
　　“俞皓天，我现在很忙，我拜托你最近不要再来烦我好吗？谢谢你！”李寒星接起电话一口气地喊。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和俞皓天斗嘴斗志斗勇。
　　俞皓天等她讲完，然后郑重地说：“你爸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我过去接你。”

　　李寒星走到小张车旁，“小张，你怎么能把我爸爸的事情告诉俞皓天呢！我是信任你才跟你说的。”
　　“李小姐，不好意思，我也不想多嘴。但是俞先生说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他汇报。我想这件事情不小，他就算今天不知道，过两天也会知道。关键是，我觉得让他知道了，帮助你，事情就简单了。”
　　事实证明小张的话一点不错，俞皓天来接她，她才坐上车，俞皓天说：“你不要担心，刚才我来的路上都了解好了，你爸爸的情况不是很严重，顶多骨折。医生这么说无外乎要你们送红包。我已经都打点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李寒星看着俞皓天，第一次觉得在他的面前她可能做不到像对任靖宇那般坚定地决绝了。
　　她还在抵抗，“俞皓天，我不能也不应该接受你这样的帮助。”
　　俞皓天转着方向盘，“为什么？”
　　李寒星支支吾吾说不出，俞皓天看她的样子心里感到满意，但是不愿在这个时候让她不愉快。
　　他轻松地说：“寒星，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就当是来自朋友的帮助。”
　　李寒星看着他，她知道她不能理直气壮地拒绝，因为他做的一切是在帮助她的爸爸。这样的接受这样的亏欠，李寒星开始害怕自己真的会无处可逃。

　　到了医院，手术还在进行，但是改由外科主任亲自操刀。李寒星找到林阿姨，林阿姨拉住她悄悄地说：“他们说换了外科主任做这个手术，怎么办，是不是红包要给得更多了？我们没这么多钱啊。”
　　李寒星看看俞皓天，拍拍林阿姨的手，“没事的，阿姨，不用什么红包的，你相信我，爸爸会没事的。”

　　过了一会有一位长者下来了，看看李寒星他们，然后走到俞皓天旁边，“皓天，你的朋友情况还好吧？”
　　俞皓天站起来，礼貌的招呼，“陈伯伯，谢谢你的安排，是我朋友的爸爸，现在还在里面做手术。”
　　说着虚虚揽过李寒星，“寒星，这是医院的院长，你爸爸手术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
　　李寒星赶紧鞠躬，“谢谢您，院长，我爸爸的事情真的是麻烦您了。”
　　院长抬手摆了摆，“举手之劳而已，皓天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说朋友在我的医院有急事，我帮个忙安排下这是份内事。”
　　他又转头对俞皓天说：“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过了，病房用药，都会用最好的标准。你就放心吧。”

　　李寒星一听赶紧扯扯俞皓天的衣袖，低低在他耳边说：“我没钱啊，能不能不要这么高档，只要手术做好，我们可以回家慢慢养。”
　　俞皓天还来不及开口，陈院长笑了说：“你还担心这个啊，皓天揽下来的事情，再大的摊子让他自己收就好了。”
　　李寒星不安地转头看俞皓天，俞皓天温和地笑着，“你不要担心这些，现在重要的是让你爸爸恢复健康，不管有多少麻烦，我都会替你解决。你什么都不用想。”

　　李寒星的心在颤抖，她害怕了，她怕自己会失守。因为那种曾经只有一个人给过她的，安定的安全的感觉，现在的她再一次地体会到了。

作者有话说

　　巴黎好冷，更冷的是我的心，你们这般霸王我，哎。
是好是歹，是喜是厌，你们随便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