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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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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志龙那句“我能不能做第三者”和随之而来的、崩溃的控诉,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将两人都淋得透湿。
他站在那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身影因为抽泣而微微蜷缩,看起来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巨星,更像一个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委屈至极的大男孩。
简舒看着他这副模样,之前被他激烈指控带来的震惊和愠怒,渐渐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覆盖——她觉得他有点可怜,甚至,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掐了一下,泛起一丝细微却清晰的心痛。
她看着他不断用袖子胡乱地擦脸,却越擦越狼狈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别站着了,”她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过来坐下。”
权志龙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或者说,他潜意识里贪恋这突如其来的、一丝丝的温柔,任由她牵引着,踉跄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低着头,轻微啜泣着,不肯抬头看她。
然后,他感觉到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顶。
权志龙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哭泣在瞬间停滞。
那只手,带着一种生疏却异常温柔的力道,非常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有些迟疑,仿佛主人在做一件很不熟练的事情,但那掌心的温度,却像带着奇异的魔力,穿透发丝,一点点熨帖着他几乎要碎裂的心脏。
她在摸他的头。
这个认知,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他从未想过,这个总是冷静疏离、将他推开的女人,会对他做出如此亲昵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
一股混杂着巨大委屈和一丝不敢置信的暗喜,像偷偷窜起的小火苗,在他冰冷的心底“噗”地点燃了一簇微光。他甚至不敢动,生怕一动,这短暂的、如同梦境般的温柔就会消失。
“别哭了。”简舒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比刚才更加柔和,“你听我说,Joe他……”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确保清晰无误,“他真的只是我非常好的朋友。而且,他不是直男,他喜欢的是男生。所以,你看到的,想到的,都不是真的。”
她的解释很平静,很直接。
权志龙僵在原地。
不是直男……
喜欢男生……
所以,他真的……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所有的嫉妒、痛苦、自我折磨,甚至刚才那番不顾尊严的请求,都源于一个完全错误的判断?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了他,但这一次,因为头顶那持续传来的、轻柔的抚摸,这荒谬感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痛苦,多了几分无地自容的羞赧。
他依旧没抬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一半是因为尴尬,另一半……是因为她那从未有过的、温柔的触碰。
“我……我不知道……”他闷闷地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情绪显然已经平复了许多。他甚至不自觉地,像寻求更多安慰的小动物一样,脑袋在她掌心下极其轻微地蹭了蹭。
这个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让简舒抚摸他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看着他通红的耳廓和依旧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那丝心疼的感觉又扩大了一些。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所不能的男人,内里或许住着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极度渴望被认可和温柔对待的灵魂。
“现在你知道了。”她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那份柔和并未完全褪去,“所以,别再做那些傻事了,也别……再说那些傻话了。”
手离开的瞬间,权志龙感到头顶一凉,心里也跟着空落了一下。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肿得像桃子,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绝望,只剩下一种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劫后余生般的迷茫。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场狂风暴雨,似乎就这样,渐渐平息下来。
误会看似解开了。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比如,他知道了她并非那么铁石心肠。
权志龙坐在简舒公寓的沙发上,头顶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轻柔的触感。那短暂的抚摸像一剂高效的镇静剂,瞬间抚平了他所有激烈的情绪,也让他在极度的羞赧和委屈中,捕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弱的曙光。
她心软了。
她对他,并非全然的铁石心肠。
这个认知,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一条全新的路径。他之前错得太离谱了,像个手持火把的莽夫,只想将她逼到角落,结果却只灼伤了自己,也吓退了她。
他需要改变。
不能再逼她了。
他要像最耐心的猎人,收起所有锋利的爪牙,披上温顺无害的皮毛,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进她的领地。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疯狂和泪水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疲惫的、近乎清澈的平静,甚至还掺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误解而产生的羞愧。
“对不起,简舒。”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是诚恳的,“我……我太失控了。我不该那样想你,也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他微微低下头,姿态放得很低。
简舒看着他迅速平静下来,并且主动道歉,心
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成熟和理智感到些许意外。她原本以为还要费更多口舌。
“没关系,”她轻声说,也愿意让这件事就此翻篇,“误会解开了就好。”
“嗯。”权志龙点了点头,甚至努力扯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带着自嘲的笑容,“我好像……总是把事情搞砸。”他顿了顿,像是随意地提起,“我明天就回首尔了,专辑还有一些收尾工作。”
他不再提感情,不再纠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姿态疏离又得体。
这反而让简舒下定了决心。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说清楚、避免未来更多纠缠和误会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志龙,有件事,我想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很平静。我暂时,没有任何开始新恋情的打算和精力。”她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让话语显得过于残忍,“你是一个很好、很有魅力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也许……我们之间,真的存在一些不合适的地方。”
她顿了顿,给出了最终的选择题,语气平和却坚定:
“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经历了这些,你是希望我们后退一步,就做偶尔问候的普通朋友,还是……觉得当陌生人,对彼此都更好?”
权志龙低下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沉默得让简舒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等待着,准备接受他的任何一种选择,哪怕是带着怒气的拒绝。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一声极其苦涩、又带着浓浓自嘲的轻笑。
“呵……普通朋友?陌生人?”权志龙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可怜巴巴的委屈,尾音甚至微微拖长,像是在撒娇,“我看起来……就那么可笑吗?像个得不到糖就闹脾气、最后还要被彻底赶走的小朋友?”
他不等她回答,便用一种迅速低落下去、带着点鼻音的腔调继续说道:
“我不要当陌生人……那太残忍了。简舒。”
“我知道我之前很糟糕,很冲动,给你带来很多困扰……但我真的……真的不想就这样彻底退出你的生活。”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种易碎感,“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就像……就像你和Joe那样,可以偶尔聊聊天,知道彼此近况的那种……好朋友。可以吗?”
他几乎是在哀求,将姿态放得极低,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意识到错误、卑微祈求一点慰藉和联系的“可怜虫”。那语气里的失落、自贬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听起来无比真诚,足以触动任何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从刚才失控的愤怒到此刻可怜的哀求,反差太大,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准备好的、应对他激烈反应的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难过,也很后悔。甚至愿意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只求一个不被彻底驱逐的资格。
拒绝这样一个看似已经深刻反省、并且如此卑微的请求,似乎显得她过于冷酷和不近人情。
“……好吧。”在短暂的沉默后,简舒终究还是心软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的话。”
“真的吗?”权志龙的声音瞬间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小心翼翼的雀跃,仿佛真的因为她的“恩准”而感激涕零,“谢谢你,简舒。真的……谢谢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感动。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他们甚至简单聊了几句关于纽约和首尔的天气,关于彼此手头的工作,像两个刚刚化解了小小摩擦的、普通的朋友。
权志龙表现得非常正常。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舍,只是在起身告别时,语气自然地说:“下次来首尔……如果有空,可以告诉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是以朋友的身份。”
他将“朋友”两个字咬得很清晰,像是在向她,也向自己强调。
“好。”简舒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口。
门关上的那一刻,权志龙脸上那层温和的、带着歉意的面具缓缓褪去。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可怜与卑微。他面无表情,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冷的、幽深的平静。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计谋得逞后的、几不可察的弧度。
好朋友?
当然。
他当然会是她“最好”的朋友。
一个耐心等待,蛰伏在侧,直到将她身边所有障碍都清除干净的……“好朋友”。
他站在走廊里,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温水煮青蛙。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简舒,你跑不掉的。
而门内,简舒靠在门板上,轻轻舒了一口气。她真的以为,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已经消除,权志龙也终于接受了朋友的定位,一切都可以回归平静了。
她甚至因为自己刚才那个摸头的举动感到一丝赧然,觉得那或许有些越界,幸好他没有误会。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放走的,不是一个心结已解、退回安全距离的朋友,而是一个下定决心、要用最隐蔽也最致命的方式,重新织网将她缠绕的猎人。
他不再嘶吼着表白,而是准备用无尽的耐心和友谊作为糖衣,包裹着他的真心,一点一点,喂给她吃。
权志龙走进电梯,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有些发红的眼眶,嘴角却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他不会再把她逼紧了。
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他精心营造的温柔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