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冰原对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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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忍冬正记录观测数据，余光瞥见时半夏正垂头丧气地摆弄相机。
出发前还活蹦乱跳的时半夏，怎么返程的时候就那么消沉？
纪忍冬微微摇了摇头，把头靠在车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水雾。
纪忍冬，科考站里最年轻的科研工作者，父母常年辗转各地搞科研，她从小就常常搬家——刚适应海风的潮湿，下个月又要搬去更干旱的内陆。
纪忍冬看着父母为科研一头扎进未知，从不抱怨。长大后，她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同样的路。
只是，与父母不同，她渴望稳定。
得知科学院组织的去极地考察两年半的计划，纪忍冬第一个提交了申请。
在一年里，她考取了WFR野外急救证书，为方便工作，还死磕下了N国语…
枯燥的实验数据，近乎半年的极昼或极夜，与冰雪独处，纪忍冬都不在意。极地或许寂寞，但至少，不会总搬家。
去极地，没准还能看见小海豹。
极地夜幕降临得很快，人烟稀少的科考站繁星闪闪。
刚下地，时半夏就抱着相机冲回房间。纪忍冬看着时半夏颤抖的背影，没有说话，安置好设备，走进实验室。
科考站的室温常年在20℃。
为了保存采集到的样品，也为了省电，实验室里的温度只会更低。
一向不怕冷的纪忍冬早已习惯这样的低温。极地的室外会更冷，实验室里已经可以说是春天了。
可今晚，实验室的机器罕见的散热异常，爆闪“设备温度过高”预警红光。
纪忍冬的目光扫过屏幕，表盘显示源头是数值飙红，高达26℃的302室
——那是时半夏的房间。
五分钟后，纪忍冬就出现在302室。房间里的人迟迟没有回应，纪忍冬直接推开了门。
结果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时半夏还在调试相机——整个人全副武装，还裹着大棉被，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相比之下，纪忍冬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大衣。
看见电暖器上的“26℃”，纪忍冬走过去，瞥见时半夏冻得发红的手指，她的指尖停顿半秒，还是把温度调成20℃。
“诶！怎么调低了？”目睹对方干脆利落的动作，时半夏瞪大眼睛。
“科考站的室温，一般保持在20℃左右，现在室外温度才4℃，不算冷。”纪忍冬淡淡说道。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这里不是酒店，你是来工作的，别忘了这点。”
——又是那个冷漠的语气和表情，时半夏终于忍无可忍。
“4℃还不冷？！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冻得手指都没有知觉了？！4℃对你来说是春天了，对我来说就是冰窟！”时半夏哀嚎，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纪忍冬轻叹：：“时小姐，科考站能源有限，大家都要为整体运行负责。”
纪忍冬继续按着温控按钮：“这不是针对你，是规定。”
纵使心中有众多不满，时半夏也知道科考队工作的不易。
到嘴的吐槽和抱怨，又硬生生吞了进去。
“可是…”
时半夏还想再争取一下。
纪忍冬顿了顿，打断了她：“规定如此，抱歉。”
“好吧…”时半夏抿了抿唇，闷闷地说道。
纪忍冬看着一脸委屈的时半夏，微微垂眸，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晚安”，又关上门离开。
时半夏看着电暖器上，手指悬在按键上，回想起纪忍冬的话，最终，手指微微蜷缩，时半夏把被子又攥紧了几分。
时半夏很少会质疑自己的能力，可现在，她也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否可以坚持下去。
“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我就真那么不专业？”时半夏把头埋进膝盖里，轻声嘟囔着，感觉眼睛酸酸的。
“没人说过极地工作那么难啊…”
不一会，时半夏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时半夏听到声音，心里暗自吐槽：还没多久呢，纪忍冬又有什么事…但她还是裹着毯子，乖乖过去开门。
“纪小姐，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来的人不是纪忍冬，是科考站里的负责后勤的姐姐——慕雪清。
“半夏，这是暖宝宝和抗冻电池，给你。”慕雪清温柔笑着，递过袋子。
看到慕雪清的笑容，时半夏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阳光，也没那么冷了…
“谢谢雪清姐姐！”时半夏雀跃着接过袋子。
慕雪清看见时半夏的活泼模样，“噗呲”一下轻笑出声：“谢我做什么？是忍冬叫我拿给你的，她说你怕冷，用得上。”
时半夏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啊？她说的…”
回想起纪忍冬那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和对她那毫不留情的冷漠态度，时半夏打了个寒颤。
嗯…可能是电暖器温度被纪忍冬调低了，自己太冷了吧…
慕雪清揉了揉时半夏的头发：“半夏，前段时间，有个新人来科考站，可没几天就回去了…”
慕雪清无奈笑笑：“忍冬她就是外表冷了点，到心思很细腻呢。她可能就是担心你怕冷，撑不下去——只是不擅长表达，容易让人误会。”
时半夏看着怀里的暖宝宝，心里有些复杂，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简单聊了几句，慕雪清便回去工作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时半夏一个人。
给相机换好电池，时半夏心想：“她还特意叮嘱了雪清姐姐啊…纪忍冬是真的关心我呢，还是说，只是为了顺利拍摄…？”
时半夏低头看着肚子上的暖宝宝，轻声嘟囔：“算了，先拍好照片再说吧…”
考虑到时半夏是第一次来极地拍摄，队员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给这位小摄影师做个短期的工作培训。
负责培训的人选——毫无疑问是纪忍冬。
纪忍冬和时半夏年龄差不算太大，又对拍摄的内容有一定的研究，当然是最合适的。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时半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对纪忍冬说不上讨厌，但却莫名有点抗拒。每天都要和纪忍冬呆在一起，学习那些枯燥的东西，时半夏就觉得…有点窒息。
“行吧…”
但看到慕雪清期待的眼神，时半夏还是点头了。
作为高级科研工作者，纪忍冬有独立的房间，培训地点便定在她的宿舍。
时半夏抱着笔记本，在纪忍冬的门前来回踱步，心里直发愁：“诶…跟回学校上课似的…不想培训啊…”
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门，门却自己开了一条缝，一团白色的阴影突然蹿了出来。
“啊——？！”
时半夏吓得连连后退。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萨摩耶。
时半夏眼睛一闪，激动得蹲下来抱住萨摩耶，疯狂揉搓——她最喜欢的大型犬，原来在科考站里也有！
时半夏把头埋进萨摩耶的绒毛里，猛吸一口，抬起头时神清气爽。萨摩耶也乖乖任时半夏“蹂躏”。
“现在可以开始培训了吗？”纪忍冬靠在门框上问道。
时半夏吓了一跳，赶紧松开萨摩耶站起来，轻咳一声：“可以的，现在就开始吧。”
刚松开萨摩耶，小狗就跑到纪忍冬的身下，亲昵地蹭了蹭纪忍冬。
看着这一幕，时半夏震惊地眨了眨眼，她收回在小狗上的视线，看向纪忍冬——
纪忍冬今天穿得依旧单薄。她只套了件棕色大衣，内搭白色高领毛衣。室内没风，她没扎头发，和昨天相比，只是多了副眼镜。
时半夏不得不承认，纪忍冬真的是才貌双全——就是性格冷了点…
时半夏多看了几秒纪忍冬的脸。“高智感”，是她能想到的对纪忍冬最贴切的评价。
纪忍冬俯身摸了摸萨摩耶的脑袋，侧身朝着时半夏道：
“请进。”
时半夏这才抱着笔记本，走进对方卧室。
纪忍冬的房间就像她本人一样，干净，简约，只有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唯独书桌上摆满了书籍、资料和文件。
在一堆黑白色中，一本蓝色的封面的书极为显眼。时半夏的目光在书桌上的《极地巅峰》上闪烁了一下——那是一本极地摄影集。
萨摩耶也跟进屋，小脑袋搭在时半夏的腿上。时半夏低下头，眼前一亮，又忍不住揉搓起来…
纪忍冬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波动，默默把摄影集放到桌角。当拿铁蹭到时半夏膝头时，她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喜欢？”
“那当然！这么可爱的毛绒绒，谁不喜欢？它叫什么名字？”时半夏低下头，揉了揉小狗的鼻子。
“拿铁，科考站的雪橇犬，别逗它，会把它宠坏的。”这么说着，纪忍冬却轻轻揉了揉拿铁的耳朵。
纪忍冬轻轻把拿铁推到一边：“它平时只会黏着我的，看来很喜欢你。”
时半夏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还没等人说出疑问，纪忍冬马上打开电脑，进入培训课程。
时半夏拿着纸笔，起初还认真听讲，一个小时后显然坐不住了。
也怪不了她，纪忍冬身为科研工作者，早习惯重复这种枯燥的理论知识和数据模型。
可就苦了时半夏，就连看小说都挑文笔的她，听了一个小时枯燥的“科学小知识”，简直是酷刑…
时小姐也是把“三心二意”发挥到极致。
时半夏的注意力一直黏在趴在她膝头的拿铁身上，笔尖在笔记本上画起了狗爪印。
纪忍冬微微垂眸，余光瞥见时半夏的动作，突然在屏幕上画了一个红圈。
“时小姐。”纪忍冬摘下眼镜擦拭，“你笔记本里写的拍摄参数，是打算用手机代替专业设备拍摄吗？”
时半夏慌忙翻页，才发现自己在拍摄构图的草稿旁画满了小狗简笔画。
纪忍冬有些无奈，扭过头来，看到的却是时半夏和拿铁那两张无辜的脸。
“我们休息一下吧。时小姐，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吗？”纪忍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时半夏抱着拿铁，她有太多太多问题，最想知道的还是为什么纪忍冬桌上会有摄影集？——
她看起来明明只会对工作感兴趣。
时半夏纠结着怎么开口，支支吾吾的：“我们还要一起工作一段时间呢，可是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听了我接下来说的话，别生气啊…”
纪忍冬看着时半夏欲言又止，暗自觉得好笑，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纪忍冬稍微放缓了语气。
“请说。”
“那个，你今年多大啊…？”
“……29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冰原对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