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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前朝旧人今朝寻 世事无常多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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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辰正年初,当今新皇为巩固政权,前朝旧人上至公主皇子,下至侍女奴仆都被清算个彻彻底底。朝廷的大臣们却在为前朝皇太孙的失踪议论纷纷。要说这前皇太孙也是神童在世,三岁便识字,五六岁时便可吟诗作赋,九岁才识过人,稳坐皇椅四十来年的前朝皇上也惊讶他年仅十岁的皇孙才智过人,除开智力格外出众,长相更是继承了太子的风华绝代。
叫世人唏嘘的是,小皇孙如此天资卓绝般的人物也逃不过被抹脖子的命运,连走街串巷的马车夫也明白这小皇孙天赋异禀如何,出身高贵又如何,世事无常,一朝改朝换代,曾经沧海难为水,谁又认得你是那个经才卓绝的皇太孙呢。
不过这神童在世般的人物却让那些瓦舍勾栏中的说书人格外喜欢,这最有戏剧的点便是:新皇率领大军攻破京都时,小皇孙那日被其乳娘带去宫外前往皇泽寺,就这样一行人撞上了来收命的死神,哪料得就在众人以为这小皇孙会被前来索命的叛军群马踏死之时,富丽堂皇的马车内余下的不过是一个身形外貌相似的替身小儿而真正的小皇孙早已被乳娘平安南下送至了老家云梦泽,等新皇派人仔细搜寻各行省有关前朝小皇孙的踪迹时,却不见丝毫踪影。
而至于小皇孙的去向,又是众说纷坛。一盏茶的功夫,各位看官大抵明白了这小皇孙若是还活着,也只能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的过活一辈子,毕竟找他索命的可是如今的官家,这天下都是官家的天下,这些年新皇一一铲除旧朝势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间,天赋异禀的小皇孙没了助力怕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
元辰三年冬,新皇桓楚建国已有三年,乃遇百年□□。民间有谣言乱于世曰:新皇待旧人不周,残刑无道,故天皇降下灾年,令其良田干旱,米粒不收,饥横遍地。有甚者今屠割活人以供朝夕,剖腹剜心,支解作脍,且以人心味为美,小儿味尤为美。甚有鬻人肉于市,每斤价钱六文者;有腌人肉于家,以备不时之需者;有割人头用火烧熟而吮其脑者;有饿方倒而众刀攒割立尽者;亦有割肉将尽而眼瞪瞪视人者。间有为人所诃禁,辄应曰:“我不食人,人将食我。”
恒楚听闻大怒,责令正三品以下至从七品以上的百官每人针对此情状交一份策论上来,众人深谙官家此举是要选贤举能,谁这个时候出头谁就得挑起治理灾年的大梁,可谁能预测的到这灾年还要持续多久,在递交策论时众人更是默契的哑口无声,而内容更是空洞无骨,作词用的再华丽,却无人在要害之处提出精准的疗法,一个个恨不得让自己此时暗淡到尘埃里去。
灾年的征兆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至今岁秋蝗虫遍野,连草根子都被蝗虫啃得一干二净,而今岁冬天更是比起往年冷酷至极,不在名录记载的冻死饿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历经一年,上上下下的官员调动派出去的人不在少数,却没想到这一个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榆木头,连自己的心腹也是和自己打擂台般缄口不言,满朝文武竟然连灾年都解决不了,这让恒楚心中日日郁结,难保自己上位不久就因治国不才被掀了龙椅踢下去。若不是有位钦天监的监正王德发在策论中提及前朝皇孙在这场治灾中的作用,他恐怕是无暇顾及这流浪在外是生是死的小儿。
有言道:这前朝皇孙乃天道亲选之人,其命数可改国运。
恒楚素来不信鬼神这等说法,若不是治灾能施的计策都施了,他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是速速命人将这策论誊抄下来给左相、右相、太傅、宇文将军各送去一份,并昭几人立即前往明昌宫议事。在一个夹雨夹雪的夜晚,左相唐顷清先整了衣冠,带了名小童便急急忙忙地披着一件黑风大氅便出门而去,寒冷肃肃的疾风吹的左相一贯整齐的胡子都歪了。
在明昌宫外见到其余几人,不外乎都是从香甜的暖床上被大声唤起,缠绵的疲倦感在这时还不能发作,几人心中亦是不解,官家大半夜不睡觉急招他们定是为了这治灾的事,未待多聊便被公公请入殿内。
殿内的地暖烧的正旺,一股暖意绕着周身袭来,隔绝了殿外彻骨的寒意。犹看官家身侧立着数位贴身照顾的宫人,左相心中不禁可怜那宫外被寒风冻死的万千百姓,只希望这天晚上便能想得出法子结束了这灾年。
恒楚未眠,从看到那篇策论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找到这前朝皇孙,可心知这年头灾荒兼具的厉害性,这小儿能活到他派人去接他回京都的时候吗?今日,将心腹聚集一堂私下议事也是有所考量的,他命人上了热茶,便示意他们退下,余下一位张公公。
殿内下人被遣散,一个身着钦天监官服的躬身跪在官家身前在一行人中尤为显眼。恒楚见状,忙要去扶起他:“爱卿请起,坐在朕的身侧吧。”
“谢陛下!”这王德发便立起身站立在旁。张公公倒也略有眼色的在官家和左相之间加了条凳。
左相嗅到这盏茶里是上好的西湖龙井,飘出的丝丝缕缕在这冬日更显的香醇。他沉眸,眼神在王德发身上流转一二便收回视线,心中却对此人了知一二。
王德发乃是钦天监的一名监正,前朝还未覆灭时他还是一名在从七品久久不升迁的五官灵台郎,官家登基后左相提议越级提拔他,如今不过短短三年,便已至钦天监的监正。若说此人的过人之处,那便是王德发在占卜预测这一方面可谓是痴人也,当他还是一名芝麻粒儿大小的官时便料到国运里会有这一劫,可惜他虽在朝廷任职,可官小人微,人言可畏,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小伎俩也不过是在新皇皇位都未坐稳之时将自己隐匿起来,可家中父母妻儿共八口人,余粮一日日渐少,再不出手他的妻儿便得饿死,如今在策论中写明也是无计可施的下下策,若能凭此苟住全家上下几条人命,他也不枉学来的这一身本事。
“想当初朕与爱卿共谋宏图大志之时,从军的日子虽是苦累了些,可与顷清、霖济却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如此充实有度的岁月令人颇为怀念。如今在爱卿们的倾力辅佐之下,朕登基已有三年,兢兢业业,治下清平安乐,以求国泰民安。若无灾年,不出十年,世人都会道朕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岂料昊天不吊,大患来临!如今饥寒遍野,朕每月都能收到户部统计的饿死的人数,人数只增不减。朕虽在宫廷之中,却也想象得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饥荒场面,百姓们还过着食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又怎叫朕吃得下睡得着。今日,朕读到钦天监王德发的策论,虽心中有疑,却也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各位爱卿都看过了他写的策论,大抵明白了朕今天邀卿前来的目的,许久没有与各位爱卿推心置腹一番了,不知众卿的意下如何?”官家言尽于此,恒楚这番话加上那篇策论中提及到的前皇太孙,右相便明了,官家这是想派人去民间寻得那小儿,至于是善待他还是把人给囚了那倒是另说了。
“陛下信任臣等,是臣等的荣幸!容臣说句公道话,前皇太孙至今下落未明,当年这小儿的乳娘带其南下,没有寻到这等天资过人的小儿便等于是放虎归山,如今什么世道陛下也知晓,他是死是活都未可知,又上哪找这么个人?”右相谢霖济一面打恭,一面又问。
“右相考虑的周全,朕已让王德发一一答过这些疑虑,朕知晓各位同朕一样不信此等怪力乱神之说,可天下苍生正等着朕的交代呢!”官家蹙眉,示意王德发向众人解疑答惑。
“右相大人,左相大人,太傅大人,宇文将军,请看微臣手上这卦盘。若要寻人,必要看用神所属五行之方。前皇太孙暂无凶险。且看这卦,用神为寅木,属东方,本是安静不动,却有一爻发动 —— 初看是用神所值东方为先行之向,然变爻为申金,申属西方,又与寅木相冲,再看变爻所在之卦为‘巽’,巽主东南,故而先往东方走了几日,后因雪阻改道,如今该在东南方向。具体推演过程微臣便精简略过,你们要寻的人如今在湖广之地,半月内若不寻得此人,灾年还得持续三年。”
“此人真这么神,寻得了又会如何?”宇文将军一听若是寻不到这小儿灾情便会延续,不禁急了眼。
王德发简言意骇,抿了口热茶,慢悠悠道:“若是寻得了,灾年便会提前结束,最多次年夏至,百姓得到休养生息,便又会恢复经济,国运昌盛。”也难怪官家会如此相信此人说的话了,此时正值寒冬,若能在半月内寻得那小儿,不出半年,灾年消解,可以说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而这去寻人的人选则是重中之重,官家心中中意的人选是左相唐顷清,左相少时曾在两广之地生活过多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更为了解,其结识的人脉自然如网一般密布各个地狱,再加上官家与左相多年的情谊堪比金石,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这一夜,明昌宫的烛光彻夜未息,直至天明。
次日晌午,左相便悄悄着装便衣出行,离开京都,前往两广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