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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霍九爷持枪的手,稳得像铁铸的。可沈清澜那句话,却像一根烧红的针,又快又准地扎进了他耳廓,顺着血脉,直刺到心口最隐秘的角落。

      抵在沈清澜喉结上的枪口,几不可察地往下陷了半分。

      沈清澜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金属下,自己脉搏急促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对方的杀意。

      霍峥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凝滞。笼罩着沈清澜的高大身影,肌肉线条在军装下倏地绷紧,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那双冰封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腾了一下,是惊怒,是被人骤然撕开伪装的狼狈,还有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被撩拨起来的凶戾。

      他没动,也没收回枪。只是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卸了浓墨重彩,只剩下清俊的底子和唇上那抹惊心的嫣红。那红,是葡萄汁,还是……血?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砂石摩擦的粗粝:

      “你知不知道,就凭这句话,我就能让你死上十次。”

      沈清澜却笑了,不是台上那种程式化的,带着面具的笑,而是从眼底漾开一点真实的涟漪,慵懒又挑衅。“九爷看也看了,”他微微偏头,避开枪口最用力的那一点,气息依旧拂在霍峥耳侧,轻飘飘的,“杀便杀了,啰嗦什么。”

      他甚至还抬起那只沾着葡萄汁液的手,指尖轻轻蹭过霍峥持枪手腕的袖口,留下一点黏腻的、带着甜香的紫痕。

      这动作太轻佻,太逾矩。

      霍峥眸色骤然一沉,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却不是挥开他,而是一把攥住了沈清澜那只不老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节瞬间收紧,像是铁钳,沈清澜甚至能听见自己腕骨被捏得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疼。钻心的疼。

      可他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是看着霍峥。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呼吸可闻。一个军装笔挺,煞气凛然;一个长衫清瘦,笑意慵懒。冰冷的枪,攥紧的手腕,涂抹的唇,交织成一副诡异又旖旎的画面。

      旁边的班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几个卫兵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连余光都不敢往这边扫。

      死寂在蔓延。

      终于,霍峥松开了攥着他手腕的手,但喉间的枪却没移开。他盯着沈清澜,眼神复杂地变换了几次,从暴戾到审视,最后沉淀为一种更深、更暗的东西。

      “牙尖嘴利。”他冷嗤一声,手腕一转,那柄勃朗宁熟练地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咔”一声利落收回了枪套。

      冰冷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沈清澜喉间一松,下意识地轻轻吸了口气。

      霍峥不再看他,转身,军靴踏地,走向门口。经过瘫软的班主身边时,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明晚,霍府堂会,他压轴。《游园惊梦》。”

      班主如蒙大赦,又惊又怕,连忙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多谢九爷!多谢九爷!清澜他一定去!一定去!”

      霍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凛冽的寒风再次灌入,吹得人一个激灵。卫兵们也迅速撤走,戏院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几个人,和一片狼藉的寂静。

      霍九爷一走,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煞气仿佛也被寒风卷了出去,戏院里凝固的空气这才重新开始流动。

      班主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也分不清是吓的还是庆幸,嘴里絮絮叨叨,念着祖师爷保佑。几个胆大的伙计赶紧上来搀扶,眼神瞟向依旧坐在梳妆台前的沈清澜,敬畏里掺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这位沈老板,是真敢在阎王爷头上动土啊。不仅动了,看样子,好像还……没死成?

      沈清澜谁也没看。手腕上一圈青紫的指痕火辣辣地疼,喉结那块皮肤也隐隐作痛。他垂着眼,用那块细棉布,仔仔细细擦着指尖残留的黏腻葡萄汁。擦干净了,才将布丢回台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班主,”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备车,回去。”

      班主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连连应声:“哎,哎!这就备车!这就备!”他现在是半点不敢违逆这位祖宗了。

      回到沈清澜独居的小院时,已是深夜。院子不大,但清幽,种了几竿翠竹,在冬夜里透着股冷寂。

      打发走了一再叮嘱明日堂会千万小心的班主,沈清澜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一直挺得笔直的肩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他抬起手,借着屋里昏黄的灯光,看着腕上那圈清晰的指印。霍峥的手劲极大,指痕边缘甚至泛着深紫色,在他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指尖轻轻抚过那伤痕,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霍峥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他靠近时,对方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烟草和枪油铁锈的气息。

      不是杀意。

      或者说,不全是。

      那里面有一种更汹涌、更晦暗的东西,被他那句耳语硬生生勾了出来,几乎要冲破霍九爷那身笔挺军装的束缚。

      沈清澜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白雾。他走到脸盆架前,就着盆里刺骨的冷水,慢慢搓洗手脸,仿佛想洗去今夜沾染的所有气息,包括那无形的压迫,和手腕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力道和温度。

      躺到床上时,被褥冰凉。他蜷缩起来,手腕上的钝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方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提醒着他,那句孤注一掷的挑衅,似乎……戳破了点什么。

      霍九爷。

      偷看。

      换戏服。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带着一种危险的、令人心悸的魔力。

      他翻了个身,将带着伤痕的手腕轻轻贴在微凉的额头上。

      明天,霍府堂会。《游园惊梦》。

      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而他已经伸出了爪子,挠破了那层看似坚固的窗户纸。

      接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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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全文存稿,中短篇已完结。 名伶戏子受和冷硬军阀攻。 坚持纯爱原则 以上,看一下吧,不坑的(QAQ)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