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是她（gl）》月螭

12、脆弱的同盟

　　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将外面世界的血腥与混乱暂时隔绝。沈清夜带来的手下效率极高，迅速清理了现场，带走了昏迷的袭击者和惊魂未定的林薇，仿佛那场突如其来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然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那惊心动魄的紧张感。

　　沈清夜径直走向客厅的储物柜，取出一个专业的急救箱，动作利落地放在中岛台上。她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神情依旧镇定，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坐下。”她看了一眼跟进来的苏玖，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却因为失血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苏玖依言在吧台凳上坐下，目光却无法从沈清夜受伤的手臂上移开。那道伤口比她想象的更深，皮肉外翻，鲜血几乎染红了整条小臂，将白色的衬衫袖子浸透，黏连在皮肤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清夜用未受伤的左手单手打开急救箱，取出剪刀，试图剪开被血黏住的衣袖，但动作明显有些吃力，眉头因牵动伤口而微微蹙起。

　　“我……我来帮你。”苏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的颤抖。她站起身，绕到沈清夜身边。

　　沈清夜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将剪刀递给了她。

　　苏玖接过剪刀，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沈清夜冰凉的手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剪开那被鲜血浸透的布料。黏腻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但她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手的稳定。

　　当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时，苏玖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道刀口长约十厘米，深可见骨，边缘狰狞。她难以想象沈清夜是如何忍着这样的剧痛，还能冷静地制服歹徒、安排后续事宜。

　　“消毒水，镊子，缝合针线，在第二层。”沈清夜的声音平静地指导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苏玖按照指示，依次取出物品。她的手在拿起缝合针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不是医生，甚至连基本的急救经验都匮乏，看着那弯钩状的针和羊肠线，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可以吗？”沈清夜看着她颤抖的手，问道。

　　“……我可以。”苏玖用力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沈清夜为了追查真相可以承受这样的伤害，她只是帮忙缝合，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她用镊子夹起沾满消毒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血。酒精刺激着翻卷的皮肉，沈清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呼吸略微加重，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额角的冷汗更多了些。

　　苏玖的心揪紧了，动作更加轻柔。清理完毕，她拿起穿好线的缝合针，手却抖得更厉害了。针尖悬在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看着伤口，把它想象成你需要缝合的布料接口。”沈清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针从表皮进，真皮层出，间距均匀，线不要拉得太紧……就像你做高定礼服时那样。”

　　布料接口……高定礼服……苏玖恍惚了一下，沈清夜竟然记得她是服装设计师。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变得专注了许多。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伤口上，暂时屏蔽了那是人肉组织的认知，只将其视为一件需要精密修复的“作品”。

　　第一针落下，穿透皮肉的感觉通过指尖传来，苏玖的手稳住了。她按照沈清夜的指导，一针一线，虽然缓慢，但逐渐变得有条不紊。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她也无暇擦拭。

　　沈清夜静静地看着她。眼前的苏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却异常专注坚定，与之前那个在警局里惊慌失措、在后巷瑟瑟发抖的女孩判若两人。那双用来绘制设计稿的、灵巧的手，此刻正颤抖却执着地为她缝合着伤口。一种极其陌生的、微暖的情绪，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冰封已久的心房。

　　整个缝合过程在沉默中进行，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当苏玖打完最后一个结，剪断缝合线时，她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她看着那道被自己缝合起来的、依旧狰狞却不再流血不止的伤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麻不已。

　　“谢谢。”沈清夜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苏玖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少了一些惯有的冰冷和审视，多了一丝……或许是认可，或许是别的什么，苏玖看不懂，但能感觉到那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具有压迫感。

　　“应该我谢谢你。”苏玖轻声说，声音有些干涩，“如果不是你，我刚才可能……”可能已经死在那个男人的匕首下了。

　　沈清夜没有回应这句话，她用未受伤的手拿起纱布，示意苏玖帮她包扎。苏玖接过纱布，动作轻柔地将伤口层层包裹起来。

　　“林薇……会被带到安全的地方吗？”苏玖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问道。那个袭击者的目标显然是林薇，这证明林薇确实掌握着某些关键信息，或者，“Z”认为她掌握着关键信息。

　　“嗯。”沈清夜应了一声，“我的人会保护她，并从她嘴里问出所有她知道的事情。那个袭击者，也会得到‘妥善’的审问。”她语气平淡，但“妥善”二字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包扎完毕，沈清夜活动了一下手臂，疼痛让她微微蹙眉，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她对苏玖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天……你做得很好。”

　　这已经是沈清夜短时间内第二次肯定她。苏玖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被认可的微甜，也有对前路未卜的忧虑。

　　她看着沈清夜略显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看着她手臂上那圈洁白的纱布，忽然清晰地认识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墓园的坦诚、经历了刚才那场生死与共的搏杀、经历了这沉默而艰难的伤口缝合之后，已经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拯救与被拯救，利用与被利用。她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盟，虽然这份同盟建立在如此脆弱而危险的基础之上，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能依旧隐藏着未解的谜团与隔阂。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淡淡血腥味的冰冷公寓里，她们是彼此唯一可以背靠背作战的同伴。这份脆弱的同盟，在血与痛的洗礼下，似乎变得真实了一些。

　　苏玖转身走向客房，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她知道，从她拿起花瓶砸向那个男人的后脑，从她颤抖着为沈清夜缝合伤口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无法，也不再想从这个漩涡中抽身了。

　　脆弱的同盟已然结成，她们必须一起，在这条布满荆棘与黑暗的路上，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