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故技重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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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正式开始，众人策马涌入山林。
沈霜梨没有争强好胜，只带着慕春慕秋和两名侍卫在外围慢慢骑着，偶尔射些野兔雉鸡，收获不多，却也安稳。
行至一处林木茂密的山坡，地势略有些陡峭。
沈霜梨正欲勒马观察前方路径，身下的坐骑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她往树林里一看，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马匹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猛地人立而起，随即发狂般朝着陡坡下方冲去！事出突然，巨大的惯性几乎将沈霜梨直接甩下马背！
“公主!”身后侍卫惊骇大叫，催马急追，但疯马速度极快，瞬间拉开了距离。风声在耳边呼啸，树木枝杈刮过手臂脸颊，带来刺痛。
沈霜梨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伏低身子，双臂用力抱住马颈，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尽全力稳住身形，不被甩下去。这绝不是意外！马匹突然发狂，定是被人动了手脚！是江贵妃？还是沈云瑶？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陡坡之下乱石嶙峋，若任由疯马冲下去，必定非死即伤!她努力回想上一世在禁足无人时，偷看那些残破杂书上记的驯马之法。视线飞快扫过疯狂颠簸的视野，寻找着机会。
前方出现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缓坡，旁边还有几棵粗壮的树木！就是现在！
她看准时机，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一只抱马颈的手，险险抓住一根横生的粗壮树枝!巨大的冲力几乎将她的手臂扯断，但她死命咬牙忍住。
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悬空，发狂的马匹嘶鸣着继续冲向下方。
她借着树枝的韧性缓冲，腰腹用力，顺势一荡，松手落地！
“嘭”的一声闷响，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在一棵树干上才停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般疼痛，手臂火辣辣一片，肯定擦伤了。那疯马则一头撞在下方的乱石堆上，哀鸣几声，不动了。
沈霜梨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额际冷汗涔涔，心有余悸。
两名侍卫这才急匆匆赶到，吓得面无人色慌忙下马跪地:“属下护卫不力！请公主降罪！”
沈霜梨摆摆手，声音还有些发颤:“不怪你们……起来吧。”她目光落在那匹死马身上，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很快，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
永嘉帝闻讯赶来，脸色凝重。他看到瘫坐在地、发髻散乱、衣衫破损还带着擦伤的沈霜梨，又看到下方撞死的马匹，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目光扫过两名跪地的侍卫。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禀了惊马过程。
沈霜梨在慕春和慕秋的搀扶下站起身，忍着疼痛行礼，声音虚弱却清晰:“父皇，女儿无事，只是马匹突然受惊……或许是女儿骑术不精，未能驾驭好……”
她并未立刻指控谁。
永嘉帝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手臂上的伤痕，又看了看那匹明显不对劲的死马，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久居深宫，见惯了阴谋诡计，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查。”他只吐出一个字，语气冰冷。
御前侍卫立刻上前仔细检查死马。很快，他们在马鞍一侧的隐蔽处，发现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还带着些许诡异的暗绿色污迹。
“陛下。”侍卫首领呈上银针。
永嘉帝捏着那根细针，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猎场御马，竟被人动了如此手脚，这是明目张胆的谋害。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人群。沈云瑶此刻也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幸灾乐祸，接触到父皇的目光，立刻变作担忧。
江贵妃并未随驾狩猎，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二公主与三公主的龃龉?谁又不知道江贵妃的手段?
永嘉帝心中怒火翻腾，却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证据直接指向谁。他深吸一口气，将银针攥入手心。
“今日之事，给朕彻查。所有经手马匹之人，一律严审。”他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辩的怒意。
随即，他转向沈霜梨，语气缓和了些，“吓着了吧?朕让你母妃给你看看伤。今日你先回去休息。”
“谢父皇。”沈霜梨低眉顺目。
等到蛀虫长大，再大的树，都会腐烂成为养料。
回去的路上，她经过那群世家子弟聚集的地方。无意间一抬眼，恰好对上一道视线。是那个之前她装晕时站在假山后面的人！
他骑在马上，远远看着这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深，似乎将刚才那场惊险尽收眼底。见沈霜梨看过来，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漠然转开了脸。
沈霜梨收回目光，心底平静无波。
猎场的风波看似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狩猎，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冷宫弃女。
当晚营帐内，沈霜梨身上还绑着绷带，却还就着灯火看书。
夏贵人刚刚来看过离去，因为这事痛哭了一场，最后还是被沈霜梨安慰了一番，才原意离去。
慕秋悄悄进来，低声道:“公主，查到了，是白天的一个小太监，确实是贵妃宫里的人，但……但傍晚时分，他失足跌进猎场废弃的陷阱里，没气了。”
沈霜梨翻书的手指一顿。又是这样。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她放下书卷，看着跳动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这深宫，果然每一步都是陷阱。秋猎还未结束，风波只怕才刚刚开始。
……
秋猎第三日，围场气氛明显不同。昨日惊马事件虽被压下，但消息灵通的王公贵胄们皆嗅到暗流。永嘉帝加派了护卫，各宫行事也更为谨慎。
沈霜梨臂上伤处仍隐隐作痛，但她依旧出现在猎场，只是换了更为沉稳的枣红马，只在平坦处缓行。
素净骑装衬得她脸色略显苍白，却更显眸色清亮沉静，引得不少目光暗自追随。
经秋猎这几日，各家贵族也识得了这位三公主的能耐和胆识。
但凡懦弱点的娇贵权贵，此刻早就闭门不出，不敢再上秋猎了。而这位三公主却依旧面色如常。
外加上三公主实属美貌，完完全全继承了她母妃的容貌，她的名声顿时大噪。
“三妹倒是镇定。”四皇子沈箐策马靠近，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昨日那般凶险，今日竟还敢骑马。”
沈霜梨微微欠身:“谢四兄关心。狩猎盛事，岂能因小意外而却步。”
她目光掠过沈箐，看向不远处正与几位武将子弟交谈的三皇子沈珘。他今日收获颇丰，马侧挂着不少猎物，意气风发。
沈箐顺着她目光看去，淡淡笑了笑:“三兄今日又是独占鳌头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些许：“三妹昨日那手骑射，倒真让人意外。听说……你未曾上过骑射课?”
沈霜梨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竹宛宫清寂，无事时自己胡乱比划过，让四兄见笑了。”
沈箐挑眉，未再深究，只意味深长地道:“自学成才，更是难得。”
说罢，一夹马腹，笑着追向前方队伍。
沈霜梨看着他背影，指尖微微收紧。这位四皇子，看似跳脱无心，实则敏锐。
午后，永嘉帝兴致颇高，提议皇室子弟分组进行小型围猎，以猎获多少定赏罚。几位年长皇子和得宠的宗室子弟皆在其列。沈云瑶经过昨日丢脸，今日憋着劲要挽回颜面，早早选了最强健的马和最精良的弓，更是凑到了三皇子沈珘那一组。
沈霜梨则被分到另一组，同组多是些不甚出挑的宗室子弟，显然无人看好。围猎开始，各组策马散入划定区域。
沈霜梨依旧不疾不徐，仔细观察着林间痕迹。她深知自身力弱，需以巧取胜。她避开众人争抢的鹿群方向，绕向一处水源地。慕春紧随其后，低声道:“公主，那边似乎有动静。”
沈霜梨凝神细听，果然听到灌木丛后有窸窣之声。她示意侍卫左右包抄，自己张弓搭箭，悄声靠近。然而，就在箭将离弦之际，侧后方陡然射来一支冷箭！
那箭矢并非射向猎物，而是直直射向沈霜梨马前地面，惊得枣红马扬蹄嘶鸣！
同时，灌木丛中猛地窜出一头壮硕野猪，獠牙森白，赤红双眼竟直直朝着受惊的马匹冲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又是这样！又一次的故技重施！
那个人真狠，非要至她于死地不可吗?!
诸葛亮借箭都不用稻草人了，她比较吸引箭，派她出去就是。
可恶可恶……（无力）。
“保护公主!”侍卫惊呼，拔刀迎上野猪。沈霜梨死死勒住缰绳，控制住受惊的马匹，目光锐利地扫向冷箭来处一只见林木掩映间，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似是沈云瑶身边的某个贴身宫女!
那野猪极为凶猛，皮糙肉厚，竟撞开一名侍卫，再次埋头冲来！
沈霜梨临危不乱，迅速判断形势。她马上意识到:硬碰硬绝非良策。
她猛地调转马头，朝着侧方一片较为稀疏的林地奔去，同时高喊:“引它撞树!”
侍卫会意，且战且退，不断激怒野猪，将其引向公主方向。野猪咆哮追击，速度极快。
沈霜梨伏在马背，耳畔风声呼啸，心跳如鼓，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她看准前方一棵歪脖子树，计算着距离和速度。
就是现在!
在野猪即将撞上马匹后蹄的瞬间，她猛地一扯缰绳，枣红马灵性地向旁跃开!
“轰!”一声闷响，收势不及的野猪重重撞在树干上，獠牙甚至卡进了木头里，一时晕头转向，挣扎咆哮。
机会!
沈霜梨毫不犹豫，挽弓搭箭，目光凝于一点，用尽臂力一一嗖!
箭矢精准地没入野猪眼窝!野猪发出凄厉惨嚎，疯狂挣扎片刻，终于轰然倒地。
现场一片寂静。
几名侍卫看着倒地毙命的庞大猎物，又看看马背上微微喘息的三公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方才那一连串的反应、判断和最终一击，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为！
“好!”一声喝彩自身后响起。只见永嘉帝不知何时竟带人到了附近，显然将方才惊险一幕尽收眼底。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策马近前。
“临危不乱，判断精准，一击毙命!霜梨，朕竟不知你有此等胆色和能耐!”永嘉帝龙心大悦，看向沈霜梨的目光彻底不同以往。
周围闻声赶来的宗室子弟们亦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位以往默默无闻的三公主，真的是大放异彩。
早就有许多名门公子开始萌生爱慕之心，上前唬守问暖。
沈霜梨内心os：都喜欢围观，不救人呗？
但她还是维持了表面的端庄。
沈云瑶也赶了过来，看到倒地野猪和众星捧月的沈霜梨，脸色瞬间铁青，指甲深深掐入手心。
沈霜梨压下喘息，下马行礼:“父皇谬赞，女儿情急之下侥幸得手，全赖侍卫们奋力抵挡。”
永嘉帝点点头，目光扫过那支仍插在野猪眼窝的箭，又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沈云瑶，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却未多言，只朗声道“今日围猎，三公主沈霜梨，勇毅果决，当赏。”
皇帝金口玉言，定下褒奖。
沈霜梨垂首谢恩，心中却依旧平淡无波。秋猎人头攒动，风云变幻。
正是各个朝代以“意外”之名除去后患的最好时期。江贵妃当然想在这个时候除去沈霜梨。
没想到为了避嫌不来的她，却把大部分希望留给了这样一个不争气还把心情全挂在脸上的女儿。
一次次这样重复的可笑招式。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故技重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