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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防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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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有人染疫的消息最终在荣昭郡主的暗示下由北镇抚司发现并上报朝廷。得到消息的前朝后宫均是一片哗然。
此时事关重大,连拖着病体的皇帝都要强撑着要求在京城西门五十里外设立安济坊,将城中所有染疫的人送去隔离。城门关闭,只许出,不许外户进京。命太医院拨出三分之一的太医进行防疫方子的研讨和制作。
京城里石灰艾草都抢疯了,药铺里有些用处的药材都被一扫而空。不少勋贵大臣家都闭门谢客,女眷们甚至还有出城去庄子上避难的。
人人自危,西城更是被京卫们生生拦住一条道,不许进出。辛涵易总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嚎和咳嗽声,就送运送的板车数量看,恐怕是非常不妙的。
荣昭郡主顾不得李府上下如何感念她,急匆匆地奔去后宫面见太后。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太后的表情还算放松。荣昭郡主心中起疑,忍不住道:“这疫病实在吓人,宫中皇子公主们可还好?瑾哥儿可还好?”
太后感叹道:“荣昭,你信天命吗?我一把年纪了,有时真是不得不信命。这疫病在江北制住了,说是请了什么人痘的法子,说得玄乎,可还是制住了!”
江北,那就是英王的功绩。荣昭郡主脸上挂起适当的笑意道:“真是老天保佑,英王殿下真是立下大功。可见京城里也不用怕了。”
这话说完,她还是觉得不对。英王在江北除疫有效,怎么只有太后得了消息。也没听英王上报朝廷,更没听见任何江北的消息。
“傻孩子,这是天命呢。疫情只有在南边才被制住,可见南迁是众望所归。”太后说得兴奋,又见荣昭郡主难得露出忧愁。
荣昭郡主其实有些累了,从她被册封郡主上京,她几乎一直站在太后的身边。从前太后尚显温和,如今她全心全意辅佐英王上位,手段狠辣。荣昭郡主只觉得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她的夫婿又坚定的选择了太后。
“请太后三思,京城里如今疫病严重,河东河南山南辽东也难保没有疫病。如今当务之急应该让英王殿下写明防疫方子,护送人痘大夫上京才是。河南有匪患,山南辽东今年要防着三部集结的鞑子,此刻如何能南迁?”荣昭郡主豁开脸皮,字字泣泪。她看到太后脸上惊怒不定的神色,知道做了无用功。
太后冷笑一声道:“后宫不得干政,若你是个男子,这番直谏不妨也学他们撞回柱子,得个流芳百世的好名声。我疲累了,你就退下吧。瑾哥儿也不必见了,他在宫里好得很。”
荣昭郡主利落的行礼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迈出院门与一个端着盘子的年轻女官擦肩而过,那女官没见过荣昭郡主这幅神情,脚步不停,心里却疑惑起来。
“好姑姑,今日郡主怎么气着太后了。太后发了好大的火,还砸了那株进贡的珊瑚。”女官平日最温顺聪明,被她拉着的嬷嬷也就贴着她耳朵讲了大概。
女官听完便不再说话,嬷嬷知道她嘴严,有些事自己知道就烂肚里,因而没有多提醒。女官静静走在路上,她只是一个小女官,承蒙太后喜欢才被调进内院服侍。上面的女官嬷嬷哪个不是太后亲信,她想,要杀太后真难啊。
其实她与太后无冤无仇,也并不是谁派来的奸细,只是她想不出什么其他法子了。连荣昭郡主都无力阻拦,太后一心想要南迁,她身为宫里的女官,阻止南迁就只有杀了太后了。
南迁,身为边关的山南怎么办呢?挡得住鞑子吗?挡得住疫病吗?她的妹妹怎么办,她的妹妹是大夫,总是会冲到最前线的。
李吏目刚见到她还愣了半响,她以为这位从山南来被荣昭郡主引荐的大夫是个登徒子。可李吏目小声解释她像家里故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官听他讲那个与她同龄同样的叫陈璇的女孩,她被好人家收养,又师承陈家,已经是个好大夫了。
女官回忆很久,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妹妹没有得麻子,而是被好人家收养了。她冷漠地对李吏目说自己是清白的良家子,出身河东,希望李吏目谨言慎行。
她们中只要有一个人过得好就行,女官想。
“咳咳!呸!我呸呸呸!”陈璇还是觉得呛的满嘴渣子,忍不住涮了涮嘴。
老天这是怎么想的,有鞑子还不够,这时候疫病又要添什么乱。她抹了把脸,深呼吸,又冲进蒸房里抖落衣物,拿出来闻了闻,满是苦辛味,又热腾腾湿乎乎。
行,她喊其他人一起把熏蒸消毒后的布料衣物都搭在太阳底下暴晒。
山南别的地方不知有没有传入疫病,镇北城是一得消息就开始急速管控,城里有人多打一个喷嚏都跑去福安医馆诊断。城里的守卫和青壮年都推着石灰雄黄到处泼洒,城外下河村更是全部男女老少都帮着烧石灰,供给城里和其他村子。
福安医馆还在城里戏台上为百姓公开讲解如何防疫,陈璇在台上扯破了嗓子,好几天都说不出话。
北辰也跑去城里帮忙,转了一圈还往镇国将军府带回了一板车的醋。这倒让夏夫人吃了一惊,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
北辰拍拍醋坛子说道:“是城里的醋坊,他们说每年换季他们醋坊的人几乎不病,都是做醋的时候那蒸汽腾的。又听璇姐儿说拿药材如何熏蒸衣服,便提起拿醋熏也算杀毒。医馆的大夫都围着呢,说要是有用,还能省点药材。”
夏夫人闻言就让下人把醋热了四处泼洒些,也试试这法子管用不,反正艾草味也闻够了。
各村各堡的里正村长也继续敲锣打鼓,鞑子要防,疫病也要防。“老话讲‘紫菀、贝母、款冬花,专治咳嗽一把抓’。碰到了多挖些,煮水喝!”此言一出,闲散的妇孺纷纷带着锄头去田间地头挖点药材自己囤着。
镇北城干得如火如荼,山南其他城镇也紧跟步伐,什么土方好用,什么药饮管用,镇国将军府的信鸽飞了又回,回了又飞。
等大蒜都成为镇北城普通百姓的必备品的时候,从京城抵达的镖队终于回到了镇北城。简璨还来不及对亲爱的故乡有任何表示,一行人就被堵在城门外。
检查有无咳嗽发热,又命其把衣物统统脱了换新的,简璨闻了闻新衣服,辛辣味呛的打两个喷嚏。为这两个喷嚏简璨被迫在城外木房子里住了一夜。
镖队顺顺当当把货物都带进镇国将军府,翠儿和珠儿一进城早就迫不及待掀开帘子瞅外面了,虽说房屋简朴,与京城不能比,但方正端庄,别有一番风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行人们都离得老远,几乎是贴着墙根快速躲开。
进了将军府后院,蒙住口鼻的下人们准备齐全,甚至还用抹布浸了泡了艾草的水把货物都擦一遍,这把镖队的人都看愣了。
简盛先去跟老太太和夏夫人汇报情况,其余人都先去院子里安置。简璨被挡在城外,非得明日才能进城不可。
这话让本来等着吓简璨一跳的北辰顿时泄了气,这时候非得打什么喷嚏,肯定是被衣服呛到了。夏瑶见不得他这张闺怨脸,拽着他先去取礼物。
翠儿珠儿年纪太小,无需跟着父母操持,两人坐在回礼的樟木箱子上,也没有其他下人撵她们。
正小声说着话,却看到穿着雷纹织锦窄袖,身形结实的小男孩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杏面桃腮的少年,说话柔柔的,一个劲叫他慢些。
翠儿立刻明白这就是镇国将军府的少爷夏瑶,拉着珠儿行礼道:“给小侯爷请安。”
北辰只觉得这两个小姑娘一举一动都不似寻常下人,也没见过,因此只慢慢打量。夏瑶盯着两个小姑娘,先是皱眉又问道:“你们……你们两个难道是瑜姐儿身边服侍的?”
这北辰更不敢说话了,京城里郡主女儿的贴身侍女,怎么会遣回山南呢?
翠儿并不起身,说道:“回小侯爷的话,我们是小姐身边服侍的,我叫翠儿,她叫珠儿。父母都是当时陪郡主从山南上京的家仆。京城如今……小姐和郡主便设计将我等遣送回山南,留在镇国将军府。”
夏瑶立刻急道:“京城已经艰难到连瑜姐儿身边的贴身侍女都送回来了?那瑜姐儿身边现在可有人么?我阿姐又怎样了?”
北辰轻轻拉住夏瑶的袖子,温声道:“先让人起来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郡主定是有所考量才有所行事,我们远在山南,谁知现在京城局势如何,难为她们做什么。”
两人起身,珠儿因此对北辰有些好感。翠儿道:“小姐给您写了许多信,我们做下人的有些事实在不清楚。”
夏瑶背着手叹口气道:“好,我叫人把箱子搬去我房里吧。”
珠儿见该说的都说了,忍不住看着北辰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呀?”
北辰笑弯了眼睛,略弯下腰对珠儿笑道:“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叫北辰。是镇国将军府的门客。”
夏瑶指了指北辰开玩笑道:“他是璨哥儿救回来的人,因为给不起一千两银子的救命之恩,只好给他留在这当媳妇了。”
翠儿和珠儿从来没从简璨嘴里听过任何关于北辰的消息,只觉得他把人藏得怪严实的。
北辰也绷不住笑了,反驳道:“本来他要一百两银子我还能攒攒,后来提到一千两了,钱我是给不起,人赔了做媳妇刚好。”
简璨在木房子里又打了几个喷嚏,屋外的守卫担忧又惊慌的打量他,强调道:“你要是不舒服赶紧跟我说啊!觉得身上热也说,别瞒着,小心耽误了!”
回应他的是简璨又一个喷嚏。